回忆起多年前的事情，院长的脸上也很是惆怅，她说：“在抱着孩子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相信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我抱着孩子，根本不敢在那个地方停留就马上回来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洒了进来，将坐在沙发上的人的身影都拉得长长的，印在了地板上。

    坐在沙发上的院长在诉说着久远的故事。

    “将孩子抱回来之后，我曾经问过沁雅，想要打听孩子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但是，她却怎么都不肯松口。后来，我也试着探究她的态度，问她如果找到那个孩子，她会做什么。谁知道，她当初竟然跟我说，还是会想尽办法把孩子送走，不让那个孩子碍她的眼。我不知道孩子的母亲究竟是谁，为什么沁雅会那样仇恨她，但是，我狠狠地教训了沁雅一顿。”

    想到慕沁雅对她的仇恨，想到慕沁雅这些年来在她的身上加注的痛苦，慕谨言的心又揪成了一团。她甚至觉得，她上一辈子一定是不知道做了什么对不起慕沁雅的事情，所以，慕沁雅这一辈子才会在她的人生中制造这么多的灾难。

    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的顾楷书说：“那么，慕沁雅一直都不知道浩浩就是被她想尽办法送走的孩子，对吗？”

    院长点点头，说：“她不知道，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她。”

    顾楷书又忍不住追问，说：“那么，后来呢？你没有找过孩子的亲生母亲吗？”

    “我找过的。”院长又叹气说：“我曾经托人去医院打听那天都有哪些人在医院里生孩子，后来，我知道了谨言那天也在生孩子。虽然我不确定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谨言的，但是，我也试过去找谨言，只是，人海茫茫，我和谨言都那么多年不联系了，又哪有那么人容易找到呢？”

    “可是之前呢？”慕谨言望着院长，说：“之前我来探望浩浩，你认出了我，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我？”

    “当时我并不敢肯定浩浩就是你的孩子。”院长解释说：“所以，我也就没有说。”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果浩浩真的是慕谨言的孩子，那么，慕谨言一定不会放过慕沁雅的。虽然说慕沁雅做过很多错事，但是，不管怎么说，慕沁雅都是她的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了。她实在不忍心看到慕沁雅因为曾经犯下的错而陷入困境。

    这些年来，对浩浩，她其实一直都有着亏欠心理的，也是因为亏欠，所以，她对浩浩比对别的孩子更好。她的私心里也一直都希望浩浩能被好人家收养，过上正常的生活，也好让慕沁雅的罪孽能减轻一些。

    顾楷书没有说话，不过，他隐约能猜到，院长当时没有告诉慕谨言真相是因为不想慕沁雅受到什么惩罚。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顾楷书的心里百般滋味。

    而坐在他身边的慕谨言早已经泣不成声了。

    慕谨言的身体不断地发抖，无法自已地发抖。她说：“我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之前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如今没有想到早就见到了孩子却不知道那是自己的骨肉。”

    听到这些话，顾楷书的眼睛也红了起来了，他也哽咽着跟慕谨言说：“一切都成为过去了，我们找到我们的孩子了。”

    顾楷书的那些话也让院长的心揪了起来，她觉得心酸酸的，所以，她转过身去，擦了擦眼泪。片刻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她才又转过身来对慕谨言和顾楷书说：“虽然说浩浩很有可能是你们的孩子，但是，为了更加确定，程序上，我们还是要做一个亲子鉴定的。”

    顾楷书擦了擦眼泪，说：“我知道。不管结果怎样，不管最后浩浩是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我们都会让浩浩在我们的身边生活。”

    院长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我年纪也大了，照顾不了浩浩多久了，有你们照顾他，我也是了却了一件心事了。”

    顾楷书沉声说：“外婆，不管怎样，这些年来，都谢谢你对浩浩的照顾。”

    说完，顾楷书站了起来，对院长深深地鞠了一鞠。”

    随后，他将慕谨言从沙发上扶了起来，轻声地说：“去看看孩子吧。”

    经过顾楷书这么一提醒，慕谨言才回过神来。渐渐地，她又觉得力气慢慢地恢复了，她对顾楷书点点头，在顾楷书的带领下来到小小的食堂。

    食堂里，浩浩乖巧地坐在餐椅上，他拿着一个小小的调羹将饭菜往嘴里送。

    顾楷书和慕谨言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这一刻，慕谨言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欢快地跳动，她浑身的细胞似乎都在呐喊着“那就是我的孩子”。她很想走上前去，走到浩浩的身边，抱住他，温柔地跟他说“我就是你的妈妈”，可是，她又不敢上前，生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美丽的梦。

    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了。她望着正在吃饭的浩浩，说：“浩浩很乖，他两岁的时候就学会自己吃饭了。在所有同龄的孩子中，他是最让我省心的那一个，也是最让我心疼的那一个。从小到大，他几乎都没有给人添过麻烦，他安静，乖巧，懂事，早熟。”

    慕谨言的眼泪因为院长说的这些话就又掉了下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浩浩跟同龄的孩子一样，当一个小小的混世魔王，做一个小孩子该做的事情，而不是被迫懂事，被迫小小的年纪就尝遍了人情冷暖。

    “我知道你们会喜欢他，会疼爱他的，他真的是一个小孩子。”

    院长说着也跟着掉眼泪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浩浩的分离在即，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不舍。

    看了抹眼泪的浩浩一眼，顾楷书愣了一下，很快地，他猜出了院长心里的想法，他说：“外婆，我知道你不舍得浩浩，你放心，以后有时间了，我们会带浩浩回来看你们的。”

    不管慕沁雅做了多么可恶的事情的，那都是慕沁雅一个人做的。他不会把对慕沁雅的仇恨转移到院长的身上，不管怎么说，院长都照顾了浩浩这么多年，让浩浩免于颠沛流离，这样的恩情是没有办法忘记的。

    听到顾楷书的话，院长连连点头，随后她转过身去，慢慢地离开，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人的年纪大了，就没有办法被风吹，风一吹，就进沙子了。”

    浩浩吃完了晚饭，发现慕谨言和顾楷书站在门口看着他，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喜。他飞快地洗干净自己的碗筷，走到了慕谨言的身边，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随后，他望向顾楷书，低声地喊了一声“叔叔。”

    在听到浩浩叫她的那一瞬间，慕谨言差点脱口而出，让浩浩叫她做“妈妈”了。不过，她知道，她一定要保持情绪平和，不然很有可能会吓到浩浩的。

    刚才，在院长的口中知道了真相之后，顾楷书就联系了负责福利院的孩子的亲子鉴定中心的医院，让对方派人来做亲子鉴定。

    虽然说已经是下班时间，不过，顾楷书还是找了关系，让对方赶来了。

    浩浩吃完饭后没有多久，亲子鉴定中心的工作人员就来了。工作人员采集了顾楷书和浩浩的dna样本之后就表示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出结果。

    连声说了感激后，顾楷书才送走了工作人员。

    慕谨言陪着浩浩回到了他的宿舍。

    虽然之前她就知道浩浩居住的环境不是很好，小小的房间里住了好几个小孩，可是，再次踏进浩浩的宿舍，她的心里还是一阵阵的酸楚。她的孩子，过去五年就住在这里，而她则在这座城市的另外一个角落舔舐着心里的伤口。命运真的是给他们母子开了一个沉重的玩笑啊！

    好在，这个玩笑今天已经结束了，彻底地结束了。

    以后，不管什么事情，不管什么人，都不能将他们母子分开了。

    想到这些，心里觉得激动的她终于忍不住将浩浩抱住了。

    没有想到慕谨言会突然抱住他，浩浩愣了一下，随后，他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了羞涩的红晕，他靠在慕谨言的怀中，轻声地说：“阿姨……”

    慕谨言没有让浩浩把话说完，她对浩浩说：“浩浩，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

    刚才在院长办公室里见到了慕谨言和顾楷书一同出现的那一刻，浩浩就猜到慕谨言要收养他了。可是，如今，亲耳听到慕谨言让他叫她“妈妈”，他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快了。

    以前到那些收养家庭里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又浮现在他的心头了。一时间，他小小的心灵里堆满了复杂的情绪。

    送走了亲子鉴定中心的工作人员，顾楷书来到了浩浩的宿舍，看到慕谨言紧紧地抱住了浩浩，看到慕谨言低声地跟浩浩说着什么，看到浩浩脸上浮现的复杂神情，他心里百感交集。

    他走到慕谨言和浩浩的身边，伸出手抱住了那两个抱在一起的人，感性地说：“我们一家团聚了。”

    以前，他对“团聚”两个字并没有多余的感觉，如今，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他对这两个字了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他甚至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字眼了。

    抱住浩浩却被顾楷书抱住的慕谨言点点头，感慨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掉。后来，为了不吓到浩浩，她松开了浩浩，离开了顾楷书的怀抱，转过身去，轻轻地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浩浩站在顾楷书的面前，似乎紧张到手脚不知道要怎么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