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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王威胁
    夜晚, 皇帝李平泓处理完政务, 想了想, 到文贵妃处歇息。文贵妃忙帮他解下绣龙斗篷和窄袖龙袍,递到侍女手中, 嘱咐她挂起来不要弄褶了。

    梳洗后,李平泓拍拍床铺,示意她坐过来,“今个楠儿来过了吗?”

    “来过了, 但不知为何两眼红红,臣妾问他什么也不说。”

    “唉,”李平泓叹了口气,躺到床里侧,双手交叉叠放在腹上, “他呀, 就是性子太仁慈,在军中历练了这么久,怎么还一点长进没有?这样的性子迟早会吃亏。”

    文贵妃忙道:“皇上息怒,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楠儿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请您责罚臣妾。”

    “欸~”李平泓摆摆手, “朕没有责怪他,你也不必紧张。过来, 躺下。”

    文贵妃便侧躺在他身侧, 李平泓抓住她的一只手, 揉了揉道:“现在朕膝下只有七个皇子,成年的唯有敦王和诚王两个,敦王呢?心机是有,但都是一些小聪明,母家呢又不大争气,朕就算有心扶持也无力。”

    “楠儿呢,虽然没什么心眼儿,但他性情温厚,像你,识大体,顾大局,也得人心,有君子之风,如果□□出来,将来必成大器。到了明年,朕就满半百了,下面那些小的,朕等不起了,唯有楠儿,朕对他寄望很深,赶明儿起,朕得给他另找几个师傅,朕看他现在学的那些仁啊爱啊,快把脑子给学坏了,一个君主怎能只懂仁爱。”

    文贵妃听他如此说,忽然拄着胳膊肘坐了起来,掀开帘子惶恐地到床前跪下道:“皇上,如果您给楠儿另找师傅是为了让他增长学识,臣妾母子一百个愿意,但如果是为了让他有做君主的能力,臣妾请皇上收回成命。”

    李平泓也坐了起来,“你这是为何?快起来。”

    文贵妃并不起身,“臣妾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懂尊卑有序,皇上是现在的君主,皇太女是将来的君主,楠儿一直恪守自己的本分,从不敢觊觎国器,我们母子两个只希望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如果皇上真的爱护楠儿,请不要为难我们母子两个。”

    “这……这怎么是为难呢?”李平泓有点不理解,但见文贵妃固辞不受,只好叹气道:“你啊,什么都好,就一样不好,太老实,太本分。”

    “也罢,朕刚才是随便说说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好好培养咱们的儿子就行,朕以后自有安排。”

    文贵妃似乎还要张口,李平泓脸色却沉了下来,像是乏了,倒在床上准备睡去,这时御前总管突然在外禀报,“皇上,姜美人胃疾又犯了,疼得打滚,请问皇上,要不要传太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传?”李平泓忽然从床上撅起来,掀帐下床,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急急忙忙往外走,文贵妃让侍女快拿披风过来,但彼时李平泓已经走远了。

    她两手提着披风在门口愣神,最后御前总管蔡崖急急忙忙返回来,点头哈腰地接过披风,飞快走了。只留下孤寂的月光,长眠在冷室里。

    侍女苏小愤慨道:“那姜美人是纸做的吗?动不动就这个疼,那个疼的,进宫才半年,瞧她整出了多少幺蛾子。也是奇怪了,皇上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年近三十的半老徐娘,真是……”

    文贵妃忽然瞪了她一眼,“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本宫以后不想再听见。”

    侍女立即吓得跪地,“是,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东宫,书房,李靖梣神情麻木地靠在椅子上,“皇上真是这般说的?”

    “是,内线人亲口对臣说,皇上下了早朝后,立即在御书房召见了纪文奎大学士,想让他当诚王的老师,但纪大人推辞了,他说自己资历不够,见识浅薄,建议皇上找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臣当诚王的师傅。之后他推荐了礼部尚书潘遂庸,说他是三朝老臣,朝中威望仅次于谭悬镜,而且还和文贵妃的父亲,已故前兵部尚书文飞熊是师生关系,由他来指导诚王课业是再合适不过。皇上也说好,但又说,光他一个人还不够。之后,那内线人添完香就下去了,后来他们又在书房内谈了半个多时辰,纪大人才出来。再后来,到了晚上,皇上批了两个时辰的折子,就去了文贵妃宫里,听说只留了两三盏茶的功夫,又被新来的姜美人给叫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很好!”李靖梣赏了来人几片金叶子,打发走了他。忽然感觉力气像被抽尽了似的,无力地倚靠在座椅中,目光毫无焦点地越过书案落在地毯的某处位置。

    李平泓为诚王换师傅这件事,是参照太子规格来办的,历来皇帝为年幼皇子选任师傅都会规避朝廷重臣,就是为了防止皇子与朝臣串谋,觊觎大位。

    如今李平泓偏要为诚王选任重臣为师,说他没有动废立的心思,李靖梣是无法相信的。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曾经在病榻前那么恳切把江山托付给自己的父亲,醒过来的种种表现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吗?还是身为女子就不该继承那至尊之位,可是,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立她当皇太女?

    李靖梣思绪很乱,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她让自己冷静的唯一方式,就是疯狂做事。她疯狂地思考下一次坠入地狱时,该如何从滚烫的岩浆中爬起,十一年的跌落奋起已经成为了她的行为习惯,这一次她也一样可以从容应对。

    她迅速地思考,如果潘遂庸成为诚王的师傅,会有什么后果?诚王内有内阁元老扶持,外有神武军做靠山,在京畿的势力不仅要越过敦王,恐怕连自己也不能够匹敌。涂远山虽然位高权重,但势力范围离京城太远,如果京畿发生意外,远水肯定救不了近火。

    而且,涂云开死后,她和涂家之间的纽带就只剩下李州煊,李州煊自小体弱多病,如果将来有个意外,东宫和涂家的纽带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但是,现在也不是全无优势可言。

    比如,经过围剿顾人屠一役,一向中立的长公主已经透露了偏向她的迹象,长公主是先帝已故程皇后的嫡公主,她背后代表的是四大军权势力之一,西南程公姜的利益,程公姜是李平渚的亲舅舅,这点倒是可以好生利用。

    还有,去年的中秋宫宴上,西北周撼山部曾经表达过想跟皇室联姻的愿望,皇帝很高兴,认为此举有益巩固朝廷和西北边疆的联系,当场表示要在年幼公主里挑一个将来做周家媳妇。但对方明确表示想跟皇帝的掌上明珠,东宫嫡亲胞妹康德公主联姻。

    当时,李平泓还怀疑过自己私下勾结外臣,直到周撼山夫人跟皇帝提起,她曾在钟鼓楼遭遇踩踏事件,是康德公主危急中拉了她一把,救了自己的性命,她后来到处跟人打听,想找出救命恩人,好当面表达谢意,没想到那日随众位诰命夫人一起进宫拜见各位娘娘,一眼在花园中认出了活泼可爱的李靖樨,一打听才知道她就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康德公主,越看越是欢喜,就想为自己的儿子求个恩典。

    李平泓当然不同意,他不能眼看两大军权势力都和东宫结成姻亲。于是以康德公主娇生惯养为由,不忍送她到西北那么远的地方,拒绝了对方的联姻主张。

    李靖梣当时怕李平泓猜忌自己,也在宴上亲自向周夫人致歉,替妹妹婉拒对方的好意。谁知周夫人热忱丝毫未减,以为是自己诚意不够,一再诚恳地跟李靖梣言道,自己非常非常喜欢李靖樨,请她不要过早给她定下亲事,明年她还要带自己的儿子来,多带些礼品,让皇帝看到他们的诚意。不知道他们今年还会不会再来?

    假如,李靖樨真能够跟西北联姻的话,她手中就相当于掌握了四疆势力中的三个,剩下一个闻凤举部地处偏南,势力最小,但也不是不能争取。

    当然,真正掌握四分之三势力是不现实的,但这些选项都可以作为将来的后手,一个不行,还可以有第二、第三选择,不至于事到临头,被人一窝端起。

    她从无焦点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对外唤道:“云种!”

    但进来的是一张全然不同的面孔,“殿下,属下是越中,有什么吩咐?”

    李靖梣恍然记起,云种已经被送进刑部大牢了,眼底一暗,缓了一缓,道:“你今晚去顾冕大人府上走一趟,告诉他,联络旧部打击裴家计划暂时中止,让所有人按兵不动。另外,叫兰溪进来。”

    “是。”

    李靖梣暗忖,诚王受器重,敦王和裴家肯定比自己还要着急,现在拔掉裴家等于为诚王扫除障碍,不足取,不如把这个口风透给敦王,让二人两虎相争。

    岑杙在桌上一边拨着算盘,一边翻着账本记账,算珠“啪,啪啪,啪啪啪”得在手底打响,间隙时,拿笔将得到的数字记在账上。小园过来送茶时,有意看了眼那让人眼晕的花字账册,心里啧啧感叹,大人可真厉害,这么多眼花缭乱的数字排在一起,都没晕过去,自己就做不来。

    岑杙眉头紧皱,都快在头顶拧出个“川”字了,算下来福寿园整个建起来,起码要白银五百万两,抵得上国库一年的结余了。李平泓的意思是让她在十天内先筹集一百万两白银,然后有底气在中秋前跟朝臣们提修园,再在中秋宫宴上当着回京的严太后的面提出来,展示孝心。

    当然,他也知道这事很难,所以先从私库划拨十万两给岑杙,帮她减轻负担,然后保证从后妃那里再筹集白银十万两,也就是说,她的任务是在十天内筹集白银八十万两。

    建康城有户籍的人口五十万左右,没有户籍的流动人口在二十万左右,日常驻兵在十三万左右,总人数大约在八十三万左右,如果每人能捐银一两的话,区区八十万两又有何难?但不幸的是,小门小户捐不出一两,豪门大户一两不捐。

    豪门贵胄她惹不起,小门小户惹急了会生变,看来,只能从无权无势的商人那里下手了,以前她做商人时,最痛恨的就是这支随时伸过来捞你一笔的爪子,现在,却不得不把爪子伸向以前的同行了,真是个天道好轮回,宰到谁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