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师，我们家没事儿了。”

    下了课，方晓晓拦住了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很关心方晓晓，周五晚上还给方晓晓打了电话，今天上课白老师也是先看了方晓晓一眼才开始讲课，先前她特意找白老师要了那位法官亲戚的联系方式，现在那位亲戚法官用不上，可白老师的关切之情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回，方晓晓都很感激，方晓晓告诉了白老师这个六日定好的协议，还说了今天妈妈就会去民政局和那个人离婚。

    女孩儿的目光明亮而坚定，说话的时候身上带着的朝气和精神一点儿也不像是家里遭逢了大变的窘迫悲惨，就像是褪去了蛹的蝶，只是忽扇了下翅膀，即便是在这个季节也都漂亮的耀眼。

    白老师在听自己的学生说了家里的状况之后，也是担心方晓晓被她那个爸爸给欺负，就问了法官亲戚，法官亲戚说这事儿拖的越长对这个学生越好，上头的某位领导很反感这种事儿，到时候肯定会严办，可就算是严办，一拖下来就必然耽误方晓晓的学习，现在这么快就解决，虽然能有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可相比又肯定吃亏。

    可现在看这孩子的精神头，白老师心里对方晓晓和她妈妈的评价又高了许多。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好好学习，你成了，就是对你妈妈最好的报答。”白老师说。

    “我记住了。”方晓晓回答。

    白老师很欣慰，离开的时候说，“家里要是困难的话，就找我，给钱给不了，要找个勤工俭学的地儿还是可以。”

    白老师半开着玩笑，方晓晓的眼角却是熟悉的发涨。

    过了会儿，方晓晓才转身，只是正要走，脚下一转又往楼上走。

    走了半截台阶，方晓晓探头看过去。

    楼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

    鸣县民政局九点开门。

    结婚登记处和离婚登记处就隔着一道门。

    和若干年后某些特殊日子里大城市里的结婚登记处还没有开门门口就挤着人满为患不一样，在一九九八年不管什么地方，结婚登记处和离婚登记处都没有太多人，尤其是离婚登记处更是门可罗雀，开门之后离婚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绝对是最后上岗，只是今儿刚探头往外一看就看见了一个女人正坐在外头的木头长椅上等。

    坐的位置距离离婚登记处很近，时不时的看向离婚登记处的牌子。

    “谁啊？”

    “哦，我知道……”

    “……”

    鸣县真不大，有好像是听过一耳朵的人窃窃私语，张红还没有进去，离婚登记处的几个工作人员就已经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透过玻璃看过来的目光有怜悯无奈甚至还有淡然。

    在离婚登记处待的时间长了，看到的纷纷攘攘也太多，心都不知不觉的冷硬。

    张红没有注意到里面看过来的视线，在手腕上的石英表指到9点30之后就有些急。

    那个人不会不来了吧！

    又等了十五分钟，张红站起来往离婚登记处外头的电话那边走，刚走到电话跟前，外头进来两个人。

    在看到那两个人的一瞬，张红的脸上微微的有些凝固，只是很快就又面无表情。

    进来的人是方正仁和那个女人。

    方正仁穿的是一身西装，头发和脸明显打理过了，亮的发白，那个女人穿着大红的外套，描眉红唇。

    方正仁径直的走到张红跟前，“来的够早？”

    比张红高一头的身形站在张红跟前，身高和语气都透着挑衅。

    张红神色淡然就好像没听出来：“还得回去摆摊儿。”

    “也是，要不就没法过日子。”方正仁得意，“如果不是准备从这边出来就去那边办结婚证，我早就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方正仁眼角瞥着张红，就想看张红气的全身发抖。

    先前还以为张红和姓曹的一起过来，她一个人过来他就真没必要好声好语。

    他就是想让她丢脸。

    他离婚，转头就能跟别的女人结婚，她就只能守着闺女辛辛苦苦的过日子。

    可张红就好像没听出来方正仁的意思，点了点头，“那就赶紧办吧！”

    赶紧办？

    方正仁的脑门都跳了下，她比他还急？

    “哈，你是早就想跟我离婚了吧？”方正仁冷声。

    张红愣了下，看向方正仁。

    方正仁瞪起眼睛，绷着脸很有些阴沉。

    换做原来张红早就低垂下头不敢直视，现在张红还看着他，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傻吗？

    方正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袋里就冒出来这个念头，火气就像是突然喷涌出来的火山根本就压不住，一抬手就要轮过去。

    “正仁~”旁边一只手臂伸过来，软软的声音就像是纤细的针戳破了气鼓的球，方正仁徒然的就没了火气，转头看向旁边的邓小爱，邓小爱笑的温柔，在方正仁的眼里好似春风化雨。

    “这么多人看着呢~”邓小爱轻声细语，声音低的只有方正仁张红听得见。

    方正仁也才注意到刚才几句话的工夫，那边结婚登记处门口的几对儿都在看这边，还有的明显在窃窃私语。

    方正仁脸色陡然发青，怒视了眼张红先进去离婚登记处。

    邓小爱在方正仁身后，走在张红旁边的时候对着张红笑了笑，似乎有些歉意。

    张红面无表情的跟进去。

    原来她还不觉得，现在越看方正仁就越觉得他像是疯狗。

    那个女人第一眼看到她，她就觉得不像是好的，而结果还真不是好的。

    不管是方正仁，还是那个女人，她谁也不想看见。

    ……好在签完字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方正仁和张红是来办理的第一对儿，工作人员早就准备好了东西，一整个程序下来流畅无比，张红以为自己签字的时候手会抖，可真正写完才发现她写的比方正仁都快。

    当墨绿色的离婚证拿在手里，张红全身都轻松的像是踩着云棉，方正仁和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走的张红根本就没在意，只想着一件事就是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