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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煤炉子是林青莱从废铁站淘的,因为挺沉,她还弄了个简易的小推车,前面是木板,后面是把手,底下有四个轮子。

    茶叶是封兴修买的,他喜欢喝茶,二十张电影票卖完后,他立即买了一罐茶叶,用来奖励自己。

    至于奶,是刘裁缝送的。刘裁缝屋里摆缝纫机,墙上还挂钟表,自留地养羊,之前林青莱送了刘裁缝一张兔子皮,刘裁缝不愿欠人情,于是把自己喝的羊奶送给了林青莱一桶。

    香味从小锅里飘出,林三柱不再探头看黑娃和林秋阳踢毽子,他走到封兴修旁边,深深吸了一口香气,“你这是做奶茶?”

    奶茶,林三柱熟悉,有一次他上班,他闺女给他做了奶茶,又香又甜,奶香味混着茶香味,喝进肚里暖融融的,上班的心情都变好起来。

    小锅里的茶和糖已经变焦,呈现棕红色,亮晶晶的汤粘着茶,封兴修把奶倒进锅里,奶白色立马融进焦糖色。

    煮完后,封兴修拿了一个烧杯,他用大勺把奶茶倒到里面,递给林三柱,“尝尝,和莱莱做的是不是一个味?”

    自从林青莱做过一次奶茶后,封兴修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他抿了一小口,咂摸一下嘴,还不错。

    “就是不大甜。”林三柱舌头跟铁做的一样,不嫌烫地咕咚咕咚灌下半烧杯奶茶,“老哥,你有做饭的天赋。”

    封兴修打开门,招呼林秋阳进来。

    咦,这大胖子是谁?黑娃皱着小脸,跟着林秋阳到门口,“你是谁?为啥在我同桌家?”

    黑娃思考道:“难道这就是课本上说的金屋藏娇?”

    林三柱听到后,大咳,“金屋?藏娇?”屋是铁棚破屋,娇是……封兴修?你眼神真不好使!

    黑娃知识水平有限,他想到的只有这个词。

    封兴修打破尴尬,递给林秋阳和黑娃一人一碗奶茶。

    黑娃有点受惊,他瞪大眼睛,“这是给我的吗?”

    “是啊,你尝尝,好不好喝。”

    黑娃眼眶有些湿润,他张大嘴巴,大有下雨之势,林三柱及时止住,“你要哭,就别喝。”

    黑娃因为招蜂子,村里的小孩都不愿意跟他玩,等上学后,也只有一个林三柱愿意理他,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欺负他,所以今天封兴修把碗递给他的时候,他感动到想要流泪。

    他小口小口喝完后,说:“我家有蜂蜜,甜滋滋的,我奶会冲蜜水,很好喝,下次我来拿给你们。”

    林三柱把烧杯剩下的奶茶喝完,“直接带蜂蜜就行。”

    黑娃走后,雪又开始下了。

    指甲盖子大小的雪花像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飘下来,灶房屋顶雪白一片。

    林秋阳惊呼:“我的猪。”他立马跑出去,往猪圈上面盖上布帘。布帘是跟砖窑要的,因为他们烧砖要用布帘子。

    “千万不能把猪冻着了!”

    老队长顶着雪过来,“野娃对猪挺上心的。”

    林秋阳见老队长来,小脸一板,说:“既然我爸把养猪的任务交给我,那么养猪就是我的责任,把猪养好就是我的使命,我绝对不会辜负父老乡亲们的期望,争取把咱们生产队的猪推广到整个大队,让人家看看,第十三生产队的猪一个顶俩!”

    林三柱歪了歪嘴,他抬眼询问封兴修,“他这话跟谁学的?”

    封兴修脱口而出,“你啊。”

    前几周,林三柱跟封景铄学说京话,咋学呢?照着书念,书就是那本《语录》。

    林三柱在一旁念,林秋阳在一旁听,念的人越念越困,听的人越听越清醒,林秋阳从里面学了不少,比如“向雷□□学习”,又比如“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老队长不知道内情,他两眼汪汪,拍手称道:“好!野娃说得好!”

    跟着老队长上来的李大队长眉头一跳,这话可不像小孩说的。是谁教的呢?他想,林三柱?不可能。

    他弯下腰问林秋阳:“这话是你想出来的吗?”

    林秋阳诚实道:“是我爸,林三柱同志。”

    老队长胡子一翘,脚下一趔趄,他咽了一口唾沫,“真的?”他吓唬林秋阳,“小孩说谎是要烂裤子的!”

    林秋阳捂住裤子,“我就一条裤子,不能烂!”

    看来真是林三柱教的,李大队长往猪圈方向看了眼,“你爸还挺有觉悟的。”

    林秋阳点头,肯定道:“我爸思想觉悟那不是一般高,是相当高!他小时候因为我奶没钱供他读书,很遗憾,后来大队小学给他了上学的机会,他非常珍惜,识字后,我爸一直都没停止前进的脚步,听广播,学说京话,晚上熬夜念书……”

    林三柱:“……”他两手捂脸,娇羞的靠在封兴修肩上,羞涩道:“我咋这么优秀呢!”

    封兴修扶额:“……”

    实际情况是,上学识字……是因为不想干活,学说京话……多半是虚荣心作怪,听广播……是为了逃避上工,至于熬夜念书……是因为没有学京话的材料。

    因为不是亲生的,林三柱以前一直看不上林秋阳,不过今天,他对林秋阳改变了看法。

    他破天荒的夸了林秋阳一句,“不愧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有我的风范。”

    李大队长惊了,原来林三柱是这样的人啊!他朝老队长看去,无声问林三柱真是这样吗。

    老队长哪里知道,他又不是林三柱肚子里的蛔虫,虽然有点抓瞎,但不要紧,“野娃说的不错,三柱他啊,自从有了养猪的工作后,一直没再作妖,有社员都向我反映了,说生活太枯燥……”

    等等,他说的是啥玩意儿?

    老队长立马找话圆回来,“我的意思,是说三柱啊,不再是从前那个少年了,他现在成熟了,有担当了。”

    李大队长笑道:“我看人呀,就得有个工作,只要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啥妖魔鬼怪都能变成好同志!”连林三柱这样的人都能变成进步青年,这说明啥?工作很重要!有工作更重要!他心里有了个新想法,准备回去和大队里的其他干部商量商量。

    老队长附和道:“是这个理儿,没错。”

    李大队长招呼老队长,“走,趁着雪还没想下大,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公社那边下达了指示,说安排专员到几个大队视察,大队长为了不让自己大队丢丑,今天特意到几个生产队里看了看,第十三生产队是第一个,接下来便是第十五生产队。

    第27章

    售货员检查了一遍衣服,没问题后,她乐滋滋想:衣服借出去、还回来,她不仅没有损失,最后还得了租金。

    说实在的,西服店没啥生意,工资全靠出勤,她一点外快都挣不到。

    像她隔壁的隔壁卖军装的,衣服一上架就售空,有些人为了抢货,贿赂五六块不奇怪,一天下来,这些钱就比得上一个月的工资了。

    她只能留下羡慕的泪水。

    要说辞掉这个工作,另起炉灶,这不可能,一来她爸妈好不容易找人把她弄到这个岗位,二来外头竞争大,辞了后,她找不找得到工作都是未知数。

    所以还得干。

    封景铄打眼扫了一圈,“大姐,我给你指条路,你干不干?”

    售货员有些犹豫,但一想快要过年了,新衣服还没置办呢,还有她相中的一双小皮靴,价格挺高,于是咬牙回道:“干!”

    封景铄微微扬了下嘴角,“我要两件男式漆皮外套和两条印花裤,一套oversized灰色西装,还有一件红色棉服。”

    售货员一脸懵逼,她只卖西服啊!

    未等她问出疑惑,封景铄很快解答道:“你们内部人买应该有折扣,我也不是贪便宜,就是想给你个赚钱的机会,你要明白,我完全可以自己逛着买,买多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现在你帮我找东西,那我的钱就和你有联系了。”

    售货员很上道,一点就通,她扬起笑,“你的意思是给我钱?”

    封景铄点头,挑眉说:“对,他们拿得越少,你挣得越多。”

    售货员打了个响指,“成交。”她把要买的东西记在纸上,跟封景铄敲定完细节后,她立马行动起来,往周围的柜台跑。

    oversized灰色西装和红色棉服还好理解,漆皮外套和印花裤是什么鬼,林青莱问道:“漆皮外套和印花裤……你和我爸穿?”

    封景铄点头,“叔和我一样,都是rapper,要当潮人,漆皮外套和印花裤正适合我们。”

    进百货大楼的时候,他扫了一圈,有漆皮外套和印花裤,不然他也不会要。

    林青莱:“……”她爸啥时候是rapper了?

    在家葛优躺的林三柱也不知道自己成rapper了。

    至于另外两件,oversized灰色西装是给封兴修的,红色棉服是给林青莱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那件衣服?”林青莱不解。

    封景铄笑道:“你的眼睛都快粘到那上边去了,小时候我和我妈逛街,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妈不舍得花钱,喜欢的衣服只看不买,和你一个眼神。”

    林青莱心道:她眼神很明显吗?没想到封景铄观察的这么仔细。

    封景铄又说:“布叔临走前留了两百块,足够了。”

    布升平因为心系工厂,交流会一结束就提着行李箱离开了,走的时候塞给了林青莱和封景铄两百块。

    布升平当副厂长时存了不少钱,现在又有两笔大订单,一笔外销,一笔内销,二百块钱他还不看在眼里,未来才是关键,更何况拿下订单,林青莱和封景铄帮了不小的忙。

    他有野心,也有实力。

    小厂总有一天会变成大厂,市场会证明一切。

    林青莱笑了笑,“二百块确实够了。”

    封景铄又说:“这里是省城,衣服种类多,质量肯定比公社好,买衣服当然要买最好的,嗯,在可接受范围内买最好的。”

    “说实话,你和在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封景铄皱眉,噘嘴问:“哪里不一样?”

    林青莱心想:哪里都不一样,你在家的时候皮的一批。

    有多皮呢?

    把河里的冰用刀切成一个圆,大小正好能卡住鱼,切下来之后在上面捣个洞,目的是方便掀开切下来的冰块。想吃鱼的时候,取出冰块,鱼为了吸氧,钻到圈里,卡住身体,不用动手,就能吃到鱼。

    不仅如此,封景铄这厮还在冰上弄了好几个这样的洞,今天掀起这个,明天掀起那个,他带着林秋阳,把鱼耍的团团转。

    除了鱼外,还有宋端理。

    宋端理原本打兔子打的好好的,到后来兔子越来越少,明明坑还在,底下还有毛,为啥兔子没了!

    真相只有一个——封景铄截胡了。

    顺序是,宋端理老实做陷阱,兔子认真掉陷阱,封景铄按时拿兔子。

    这和方才的封景铄根本不是一个人。

    林青莱发现,封景铄看起来大男孩,但在重要事情面前很成熟,包括主动提出开拖拉机,交流会上和外商谈话,以及跟售货员讨价还价。

    按照现代的年龄,封景铄才十九岁,上大学不久,能做到这个程度很不容易。

    另外,一个太子爷能和林三柱他们打成一片,也不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