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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她话中几分真假叶之夜了然于心,“哈哈”一笑:“小卫茗,着装吸引乃下策,你若能再来一段激情表白,绝对能让我一辈子对你念念不忘。”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杜媛被夹在中间,很是不自在,抵唇咳了声,冷声道:“秀恩爱给我差不多一点!”

    卫茗乖乖噤声,闷闷地扯了扯嫩绿的腰带,决心今日一过便换身颜色,今生再不穿红衣。

    却听叶之夜继续道:“卫惠人若不喜这身红色,可试着换一条腰带,比如白色就不错。”

    卫茗“呵呵”皮笑肉不笑:“请夜太医不要诅咒奴婢好么……”白色腰带,即无品级宫女,粗活杂活一应包揽,小命也没有保障,乃是后宫中最苦命的角色。

    “微臣仅仅想向娘娘证明,与卫惠人并没有秀恩爱而已。”叶之夜一如既往地散漫,摊了摊手。

    “够了够了,”杜媛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乏了,你们要秀去外面。”

    其实,即便没有这一出,她亦不会让卫茗过分近身。如今安排的太医乃是叶家的人,就连身边的侍女也可能是叶家的眼线,杜媛十分不安稳。

    “敢问叶贵妃打算如何处置杜美人?”出到院子里,卫茗终于忍不住询问。

    “小卫茗,咱俩很熟?”叶之夜揉揉鼻子,丝毫没打算正面回答。

    “请让奴婢有个心理准备,也好随时收拾包袱回净房刷夜壶。”

    “若当真事发,你这做贴身丫鬟的头一个脱不了干系,”叶之夜嘿嘿笑道:“届时可就真的是白腰带上身,手捧窝头,眼含泪珠被人欺咯。”

    “那便是奴婢的命格如此,那时候大概更加没主子敢让奴婢伺候,奴婢多半还是个倒夜壶的宫女,倒也无妨。”

    “倒夜壶的普通宫女可不比文宫女,”叶之夜笑着提醒,目光忽的深沉,沉淀出一股子少见的温润,“小卫茗,若撑不下去了,可随时来太医局找我。”

    卫茗脸色一赫,赶紧低头诺诺道:“找你……做什么?”

    叶之夜深深地瞅了她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深沉的脸色一散,漾出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等着小卫茗你再一次的深情告白。”说着他俯身倾向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不为别人,而是你发自内心的真实爱意。”

    卫茗心头猛地一跳,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期期艾艾:“叶太医,我其实……”

    “诶,茗姐姐,好久不见!”段璇璇欢快的声音忽然乱入,打断卫茗接下来的话。

    卫茗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段璇璇怀抱一只干净的夜壶,蹦蹦跳跳跑过来,“茗姐姐,你这身红衣服真好看。”夸完也不顾卫茗略僵的神色,直接将视线一挪,转到叶之夜身上,“啊,叶太医也在啊。”

    叶之夜见她毫不犹豫扑过来,下意识后退了步,“段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香飘十里啊。”

    饶是如此明显的讽刺,却见段璇璇好似没听出来,乐颠颠地靠近,直挺挺往卫茗身边一站,直接把叶之夜熏到了十步之外。

    “我刚从外城的疫区赶回来,”叶之夜揉揉鼻子,露出抹疲惫,“乏了,回去了。小卫茗,改日再来听你的‘其实’。”

    卫茗欲言又止,最终苦笑一下,摇摇头:“不是什么紧要之事,请夜太医不要放在心上。”

    一旁的段璇璇心安理得地杵在卫茗身边,抱着夜壶桶跟个没事人一般盯着叶之夜,好似他不走,她也不会挪动半步。

    “那我就回去了。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小卫茗。”叶之夜故意提高了后半句的音量,似笑非笑。

    段璇璇不明所以,在叶之夜转身离去的片刻,朝院外某个方向悄悄竖起了拇指。

    墙角暗处的太子殿下收到信号,缓缓舒了口气,背过身来,心头仍旧忍不住对叶之夜的后半句话耿耿于怀。

    次日——

    “哎,叶太医好久不见了。”段璇璇怀抱夜壶,笑靥如花。

    “段姑娘,我们昨日才见过。”叶之夜看着堵在自己前方的女子,没给一丝好脸色,决定多过几天再来。

    “哎哟叶太医别这样嘛,”段璇璇恬着脸凑近,“来跟奴婢说说最近太医局……诶,叶太医你别走啊!”

    五日后——

    “叶太医,你最近有没有看见罗太医,我已经好久没……你怎么老是不听人说完!”

    十日后——

    “叶太医,你怎么看见奴婢就躲呢……”

    十五日后——

    叶之夜终于忍不住了,“段姑娘,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围堵,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才是真爱。”

    “胡说!”段璇璇拧眉,“谁喜欢你了!要不是……唔。我不跟你说了!”

    “不说?”叶之夜挑眉,“改日跟罗生絮叨絮叨,他家姑娘移情于我好生为难……”

    “不准说!”段璇璇抱着夜壶甩头,咬着小银牙狠狠道:“要不我咬死你!”

    叶之夜斜斜睨了她一眼,冷笑:“原来段姑娘已喜爱我到想要肌肤相亲的地步了?罗生若是知道了……”

    “嗷嗷我不干了!”段璇璇跺脚抓狂,“我不理你了!”

    叶之夜心满意足目送小姑娘离去,眯眼一笑,喃喃:“罗生,可真好用啊……”

    而另一头——

    “殿下……后宫重地啊重地。”卫茗端着洗好的菜站在蹲墙角种香菇的景虽身后,苦口婆心:“要奴婢说多少遍您才能知难而退呢?现今采薇阁加派了人手,殿下为何非要留人说三道四的机会呢?”

    “卫茗,”景虽站起来,朝她面无表情道:“我要吃面。”

    “……”卫茗抽抽嘴角,小心翼翼提醒:“殿下,奴婢已经不是尚食局的人了。还请您出门左转直走……不对!您吩咐一声,厨子还不得八百里加急地给您端上来?”

    “我要吃你下的面。”景虽一脸没商量。

    “奴婢手艺很黑暗……”

    “我不在乎。”

    “现在厨房里有人熬药。”

    “我等得起。”

    “殿下,您这样任性,奴婢很为难。”卫茗终于忍不住抱怨出实情。

    景虽眼眸一颤,扑闪扑闪十分无辜与可怜,直接戳中了卫茗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让其松了口:“好……好吧,您在外面等一等,奴婢这就去给您做。”

    景虽眼光一亮,活像得了糖果的孩童那般开心,补充道:“你装食盒里,我在外面等你。”

    “食……食盒?”卫茗揉了揉被他小眼神颤得充满罪恶感的心口,半晌回过神来:“提去……喂狗?”

    景虽脸色一沉,“人吃。”

    “……”变脸快的何止是女人,太子殿下这阴晴不定的性格着实是……

    卫茗心神未定地走向厨房,刚一迈进便收到了四面八方的盯视,想来也是杜媛的吩咐,不让她有机可趁,对食物下毒。

    “卫惠人,您怎么来这种地方了?”为杜媛守安胎药的苏素急急忙忙迎过来,有意无意轰人:“厨房这样脏,怕是脏了您的手……”

    “我饿了。”卫茗没底气地摸了摸自己拱出来一坨的肚子。

    苏素自然而然将目光挪向她吃撑的肚子,不确定道:“奴婢记得,午间卫惠人吃了不少……”

    “我吃货。”卫茗损起自己来,向来面不改色。

    “可奴婢记得,卫惠人前两天说春衣凉薄,要赶在夏天来之前减减肥肉……”苏素毫不留情戳破。

    卫茗欲哭无泪:“苏令侍,你能不能等我吃饱了有力气了再来提醒我此事?讨厌,饿得连悲伤都没力气了。”

    “唔……”苏素退后两步,让出道来。

    “其实……我真的不胖……”卫茗下意识掐掐腰间,不意捏出团赘肉,瞬间底气一泄,“……的说。”自从来了采薇阁,她的工作便闲散了,对于一个忙碌了六年的劳动人民来说,这绝对是致命地一击。

    听她是为自己做吃的,众女也松了防范,让出条道给她,瞧戏一般盯着她烧水下面条,往碗里倒酱汁和醋,尝了尝似乎不满意,又随手捞起午饭那盘杜媛只吃了一口的红烧鱼,犹豫了片刻,一拧眉,一股脑全倒进了作料碗里。

    新上任的上宫女古月瞅着那碗色香俱全面条,默默咽了咽口水,低喃:“壮哉我大吃货……”

    卫茗揉了揉饱胀的肚子,觉着有几分反胃,却仍旧扬着一脸馋色将面碗放进食盒里,“你们继续忙,我回房吃。”

    “你脸色不太好,”景虽接过食盒,忧心忡忡道:“是病了么?”

    “再多一会儿面就糊了,殿下请自便……”卫茗忍着反胃捂嘴躬身一礼,转身急匆匆回房。

    景虽担忧地目送她离去,正想追上去,却听转角有人说话之声,只好转身悄然回到东宫。

    “我的殿下喂,您这是装的何物?”关信眼尖地瞅到他手里的食盒,上前来接,“您若是饿了,吩咐一声小的不就好了么?何必亲自跑一趟?”

    却见景虽把食盒往怀中一揽,占有欲十足不脱手,只淡淡吩咐:“你子时记得唤我起来。”

    “子时?可殿下……”关心提醒道,“明日您可是主角,若今夜睡眠不足让人瞧出端倪,平白惹人……”

    “子时,没商量。”景虽板着脸,正色道:“如果你睡过头,或没有唤醒我,便罚你去净房刷夜壶。”

    “……是!”关信硬着头皮为自个儿即将逝去的睡眠哀悼,“小的必会目不转睛盯着时辰,到时候就算殿下赖床,小的撬也会把殿下撬起来!”

    事实证明,关公公多虑了。

    午夜子时时分,当关信悄然推开门时,太子殿下已正襟危坐在桌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自顾自地打开食盒,端出碗黑乎乎的东西。

    “殿……殿下……”关信走上前定睛一瞧,才认出是碗糊成一团的面,“这……能吃了么?您若想吃,小的再去为您下一碗可好?”

    景虽睨了他眼,拾起筷子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坨,如同吃面疙瘩一般咬下一口,汤水粘稠,齿印清晰留在上面,卖相极其恶心。

    关信不忍主子受苦,哭丧着脸:“殿下……咱十七岁生辰能换碗像样一点的寿面么?”

    “千金不换。”景虽心满意足嚼了嚼,“谁都代替不了。”

    卫茗,谢谢你,虽然你并不知,但这却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第十八章 (十八)下毒与呕吐

    事实证明,卫茗一直在克主,从来未停歇。

    仅被伺候了一碗寿面的太子殿下三个时辰后华丽丽中招,呕吐不止,堪比采薇阁中初孕的美人杜媛。

    “殿下,再过一个时辰,便会有大批的宫人涌进东宫为您张罗今日庆典的各种事宜,”三更半夜被关信心急火燎撬起来的太医罗生把着脉摇头,“您这般脸色,让微臣十分担忧。”

    “我没张扬,你尽力治。”景虽抬起另一只手掌覆在额心,试图按下那股子恶心感。

    “今日殿下所食之物微臣已经尽数从关信公公口中听来了,”罗生收起诊脉的食指与中指,随手拾起一枚银针,在火上烤了烤,“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能乱吃啊。”

    景虽别过眼看向床帐,喃喃道:“那不是来路不明的东西,她不会下毒。”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听他提起“她”,罗生心头微微一转,随即了然,无奈道:“殿下又不是不知她的命格……您这是作死的节奏,所谓不作……咳,”念及面前这位主今日生辰,不宜提忌讳的字眼,改口言道:“即便她不会下毒,可难保不会有他人有心为之。殿下小心为上。”方才他已诊出,百里景虽的呕吐并非平常的吃坏东西,而是身体受药物作用的排斥而已。

    “可我去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景虽别过头看向他,动作急了些,顿时天旋地转,接着虎口一疼,总算缓过气来。

    罗生旋转着拔出扎在景虽虎口的银针,沉吟:“恐怕来人不是冲殿下来的。”

    景虽一点便透,“杜美人?”

    “是的,”罗生点点头,“杜美人孤立无援,她肚子里的孩子乃是后妃的眼中钉,人人欲拔之而后快。更何况,负责她的大夫是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