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河幽幽叹了一口气，“实际上我手脚本身就不怎么样，上次全靠你保护，这半年又基本上都在巡逻，突然要我上战场，我……”他捏了捏鼻子，有些散漫地说，“我就不是那一块料子。我不喜欢战争。”

    战争意味着鲜血和死亡。

    闵璇玲啃了一口大饼，“我们干的这种事，的确不叫一个事儿，你看我，我一个副将一个月也就十五两吧，你们更是七两不到。这么一点钱，有什么地方乱，我们得上，打战我们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一年碰不到几个女人……”

    闵璇玲越说越夸张，搞得她周围的人都停下来，静静地听着闵璇玲得丧气话，尽管出征前听到这一些无异于雪上加霜，但是她说得每一句都是事实，一时之间，各位士兵禁不住悲从中来，对于这个残酷的现实表现出了狼狈之态。

    闵璇玲吞下了一口馒头，“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们为什么非要来这儿？为了几个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人拼命，打对面只知道他们是南梁仇人，其他的一概不知，不过想想吧，他们其实和我们一样，过着枯燥无聊的生活，还要被一个陌生人杀。”

    人群中的气氛更加低迷了。不知道的定然要以为闵璇玲是对面派来的奸细了，专门来搞垮自己这边的士气。

    “但是。其实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来这里的要不就是被征的，要不就是梦想壮大，反正现在已经无法摆脱了，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但是我们凭什么死，弱者才该去死。如果你们觉得这对你们不公平，那就努力往上爬啊，你在这儿低沉有什么用？”闵璇玲不愧是闵璇玲，每一次干大事都要给我方灌一些连自己都不是很相信的鸡汤。

    她知道这些人需要有人推推，否则今天出去就已经输了。

    “我可告诉你们，我是受着冷眼欺负长大的，我明白强大有多重要，你不强大，你就只能挨打。”闵璇玲一口喝完了豆浆，“只有等你强大了，你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家人，爱人。在战场上风险自然大，但是机会也很大，成王败寇，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萎靡颓唐的气氛稍微退下去一些，众人又开始自顾自的吃饭了，鸡汤喝多了就有点索然无味了，他们之中有本事的就那么几个，有可能出头的也就那么几个，让几个平常连校场训练都赶不上的人去打仗？他们不至于连这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该说的闵璇玲已经说了，能挺过去的不会颓废太久，剩下的注定是平庸之辈了。毕竟能成为将领的在此处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她也懒得再哄这几个少爷开心。

    闵河倒是看开了一些，“你觉得我们这次会赢吗？”

    闵璇玲耸耸肩，“你觉得我肯定回答你‘是’，可靠吗？我都不相信我们一定能赢。”

    闵河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愚蠢而懊恼了瞬间。

    “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别人的保证不可靠。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

    闵璇玲挑眉。

    “我希望，我们都能活着回来。”闵河一字一顿，定定地说道。

    很好。要么就没有心愿，要来就来一个压根不可能实现的。闵璇玲摇了摇头，却依旧自欺欺人的安慰着他，“会的。”

    “你和林渡身手这么好，肯定没问题的。就是我……”

    林渡停止了用膳，定定地看着他，“我们会保护你的。”

    之前林渡也是这么跟闵璇玲保证的，在他看来，这句话真的没有别的含义，仅仅是处于强者堆弱者的保护，他之前这么跟她说，是单纯的觉得闵璇玲的伸手不如他，自从她被闵将军强行拉去训练了一个月，他就再也没有从她手上得到便宜，这句话也从两个人的聊天之中消失了。

    难得遇到一个比自己弱还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越是相处，她越是发现，林渡不是不喜欢说话，他只是闷骚。

    闵璇玲不由得有些好笑，而闵河也随之微微挑眉，露出今天最为灿烂的一个笑容，“好吧。敢情你们两个才是大哥，我只是占了年龄的便宜？”

    两人颇为赞同，互相看了一眼，“没错。”

    三个人同时笑了。

    ……

    清河在京都的西北方，大约两天的距离，不过军队庞大，再加上粮草等问题，走走停停，最快大概也就四天了。

    沈执昨日传来战报，表示北漠暂时没有动作，两边如今还在僵持不下。北漠之前冒进，如今倒反而警惕了起来，这不由得让沈执怀疑他们有什么阴谋，再龚昊岚没有到达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行的是官道，路上的行人商贾自动避让。

    闵璇玲骑在龚昊岚旁边，手中握着缰绳。这条官道年久失修，黄沙弥漫千里，骑在后面的人能吃到前面的黄沙，方圆十里没有任何建筑物，入目之处是一片浩渺苍穹，苍穹之下碧空如洗、浮云流动，一望无垠。

    行军气氛很是紧张。

    闵璇玲自然不在紧张范围之内了，昨天龚钥缠着她聊天，睡得太晚了，现在奇困无比，揉了好几次眼睛，也没有大起精神来。

    龚昊岚给她递了一个水壶，由于后面人太多，他们两个不好太过于亲密，短暂的眼神交流过后，闵璇玲默默地喝了一口水，入口才发现那竟然不是水，而是青梅酒，浅淡的青梅味在舌尖扩散。

    闵璇玲满足的咂舌。

    行了四日，在第四日夕阳下落之际，一行人来到了清河城。清河城外面驻扎着北漠行军，城内城外则有南梁君戒备，双方都没有过界，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本王都不怕，什么时候你也会怕了？”龚昊岚冲她招手，“过来点。”

    两个人的相处状态让沈执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在了闵璇玲身上，含着几分探寻和暧昧。

    没来由的让闵璇玲想起不久以前的糖炒栗子，那时候沈执就是想跟自己说这个来着，不过她当时对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自信，完全把他的话当成屁话。

    沈执在前面引路，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后面，龚昊岚在她掌心处捏了一捏，不知是在惩罚还是在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