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婆子哭了半宿,一张脸哭得皱皱巴巴,跟朵菊花似的。
徐二娘这事儿一闹,婚事彻底黄了,不少人都嘲笑她有眼无珠,丢了西瓜捡芝麻,芝麻还是个坏的。
她暗暗恼恨徐二娘脑子蠢,什么事都办得出来,受了几句怂恿就敢杀人害命,连累着自己跟着一起丢人。
村长坐那抽着旱烟,不耐烦地敲了敲炕沿儿,说:“别哭起来没完没了,大晚上的几个儿子也要睡觉呀。”
宋婆子一抹眼泪儿:“哪个心那么大睡得着?”
“睡不着的该是他徐家,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村长眯了眯眼睛,抽了一口烟,吐出去烟圈渐渐消散,烟雾缭绕。
宋婆子问:“那三儿的婚事怎么办?还指着他家有个当官儿的,将来能提携一下三,这下子全没了。”
乡里乡亲的,谁要是敢把徐二娘娶走,那真是要叫人戳脊梁骨在背后议论呢。
徐大说了会快速将徐二娘嫁出去,且嫁到村外去,还不知想要便宜谁呢。
村长抽着烟:“说来说去还是三儿没这命,早知道当初不如叫他把白雪娶了。”
“白雪做生意抛头露面,哪是个能当媳妇儿的人。”宋婆子嫌弃道。
村长不爱和媳妇儿说话,眉头一皱:“我不知道她适不适合当媳妇儿,就知道她家盖了个瓦房,在镇子上落了脚,将来指不定要搬到镇子上去呢。”
宋婆子被怼的没话说,心中其实也有些后悔,试探性的说:“要不你去提亲试试?”
村长哼唧了一声:“我可没那个脸,何况人家都有未婚夫了,你也瞧见那模样,那长相,那气度了。”
宋婆子死鸭子嘴硬:“男人不能看脸,小白脸靠不住。”
“要说你去说吧,你去不去?”村长用了激将法。
宋婆子也要面子,用被子遮住了脸,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再没回转的余地。
她是亲眼看见过肖张的,那样的品貌,自个儿儿子的确比不上,上前争都没那个底气胆量。
最好的时机就是白雪没认识肖张以前,可惜生生被她搅乱,错过就再没机会了。
夜里一盏幽幽的油灯点燃着,直到登油耗尽,噌的一下灭了,躺在床上的夫妻都睡不着。
村长伸手摸索着烟袋子,心想着,娶徐二娘不是个坏主意,可惜徐二娘是个坏的。
事已至此,大家就都认命吧。
徐家难免受人议论,出门都抬不起头来,农地不能荒废,就只能低着头干活。
徐婆婆第二天就出门去找人家,第三天就把婚事敲定。
徐二娘在家里闹着不肯嫁人,捂着脸哭:“那个孙家村穷的要死,到处都是光棍,我不嫁。”
“在哪儿又听的瞎话?孙家村就是地方偏了些。可是要不偏一些,迟早能听说你干的那些荒唐事儿,谁家敢要你?”徐大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徐婆婆想要护着徐二娘,“小姑娘出嫁难免恋家,这就不必苛责了吧。”
“那按照娘的意思是不嫁人了?”徐大嫂反问。
嫁过来十几年,她一直尊敬婆婆,但这次是真没法忍。她本来都相好了一门给老大的婚事,出了徐二娘这点儿事人家犹豫了,说是要等徐二娘嫁人,才敢把姑娘嫁来。
有这么个糟心的亲戚毁了自己儿子的婚事,她没暴跳如雷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徐二娘跪在娘亲跟前哭的梨花带雨:“娘,我舍不得你。”
自家孩子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当娘的总不忍心。徐婆婆试探性地说:“能不能再挑一挑?”
“娘,我给大郎都挑好人家了,人家也说了,小姑子什么时候嫁人,人家什么时候嫁女儿。这是防着呢,一言不合就敢下毒,谁敢跟她在一起住?娘,你心疼女儿,心不心疼孙子?还想不想要重孙子了?”徐嫂子一连几个问题抛了过去。
徐婆婆重新考虑,最后狠了狠心,将女儿推到了一边,把这场婚事全都交给了徐嫂子。
徐二娘被关在了屋里,感觉嫁人就像是上刑场。她不能坐以待毙,从窗户跳了出去,跌跌撞撞的往出跑,直接去找周铁柱。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农地里,徐二娘哭哭啼啼的往地里走,大家都直起腰来观望着。
徐大哥瞧见了,赶紧上前将人拦住:“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徐二娘灵巧的一闪避,跑着就去找了铁柱。
“铁柱哥,你帮帮我,我不想嫁到外村去。”
“……”铁柱很尴尬,四周都是人的视线在观望他,他只能装听不见,拿着锄头锄着草。
宋婆子没好气儿道:“铁柱跟着你一起丢人,你就别闹了。”
徐二娘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铁柱哥,你当初也是答应娶我的,怎能如此无情无义呀?”
周铁柱将锄头往地上重重一砸:“你为啥给白雪下毒?”
徐二娘哽咽:“你就关心白雪。”
“可你也不是因为我关心白雪,你是惦记着白雪的未婚夫。你看肖张那眼神儿根本不对劲,我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周铁柱索性破罐子破摔。
徐二娘一时心虚,还是哀求道:“祝哥哥就看在咱们两个一起长大的份上,帮帮我吧。”
宋婆子插嘴:“不行,我家可不要你这样的儿媳妇。”她的脸色变得很快,上前推了一把。
村长砸了一下锄头:“小孩子的事,你瞎掺合什么,回来。”
结亲不成,反成冤家,那太没意思。
宋婆子不甘心的后退,好在徐嫂子终于赶到了地垄边儿,一把拉住了徐二娘,强行往回拖拽,这张脸火辣辣的,不是太阳照得,是让徐二娘臊得。夫妻俩将妹妹拽了回来,徐大哥摁着将人带回家,路上好些人都听见徐二娘的尖叫。
李三虎嘟囔着:“这个徐二娘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厚的能在上面擂鼓。”
林氏冷笑:“那么厚的脸她还不要呢。”
陈三娘在地里出草,一下一下挥着锄头:“我家雪说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确没谁能跟她比不要脸。”
钱氏道:“可惜雪儿回镇子上了,否则看这一幕可很热闹。”
家家户户说嘲讽话的不在少数,徐家丢了大人,还有不少人借机警告孩子。
“可看好了,千万别学她那副样子,做了坏事儿,是有报应的。”
徐二娘已经成了反派例子,翻身无望,就算哭哭啼啼也得草率嫁人,出嫁当天都没谁出来送,活像是个被甩卖出去的货物。
孙家村离得远,地处偏僻,就一条出村的小路还坑坑绊绊,离镇子就更远了。那地方地还行,好种地,至少饿不死,算是精挑细选出来,最适合徐二娘待的地儿。
这次嫁人,也没什么嫁妆,大的衣服都是旧衣服,索性她衣服多。
人被牛车拉走,可是狠狠的松了口气。
周铁柱想,总算不会有人来提无理要求。老实说,现在有人把徐二娘和他放在一起提,他都会觉得羞耻。
一个人混到这份儿上,委实很惨。
……
白雪回到店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点手头的银两,攒出了一百二十两,是手上全部的收入。
犹豫再三,她还是先用这笔钱把肖张的玉佩赎了回来。
这块莲花并蒂玉佩重新回到了白雪的脖子上,隔着衣服谁也看不见,要是有谁来骚扰老板,她便会拿出来晃一晃,说自己有未婚夫。
肖张的存在抵抗了不少麻烦。
也有那知道旁人有未婚夫还纠缠的,比如最近,有个公子哥吃了烤兔子,相中了店铺主人,一掷千金要买铺子,顺便把白雪买走,起话来语气特轻佻:“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何苦在外面辛苦跟我回家享福去吧。”
顾二气压极低,拿着钳子想捅人,几个孩子别看长得小,挤在一起掐着腰也是气势汹汹。
白雪客客气气的说:“我这个人吃惯了苦头,不爱享福,承蒙公子错爱,还请您放过我吧。”
公子哥眯了眯眼睛:“可别给脸不要脸,恐怕不知道我是谁吧!”
白雪还真不知道,仍保持着礼貌:“无论您是谁,总得讲道理吧。于情于理我拒绝了您,于法于刑没有强买强卖的生意,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我吧。”
公子哥身边的小厮直接开始撵客人,“都还吃什么吃,这店不配开下去。”
人们敢怒不敢言,白雪就没收钱让他们离去。
她给顾三使了个眼色,让小东西快点儿把周叔请来,甭管有什么乱子,老周总是震得住场面的。
顾三赶紧往出跑,白雪和这公子哥周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生生拖到了老周进屋。
老周进屋后便看见了那公子,两个人对视一眼,公子哥儿眉头一皱,老周脸色阴沉。
这两人认识。白雪一下子就明白。
公子哥率先开口:“我说这小姑娘拖延时间是做什么,感情是等你。”口吻生硬不尊重,甚至还有些嘲讽。
老周冷淡:“冯大公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公子哥冷笑:“也没什么,学学我父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