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玩的浑身湿透,跑回了家,白雪干脆给他们烧了水,放到了小屋,叫几个孩子挨个洗刷最后换上干净的新衣裳。
这几个孩子的新衣裳都是陈三娘给新做的,长的还挺快,三个小屁孩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才八岁,到没什么妨碍。
顾二帮忙搓背,忙完一身汗,还得收拾几个孩子玩的四溅的水花。
白雪说:“你也洗洗吧,不过你得去仓房。那里养兔子平日收拾的挺干净,稍微有点味,烧的倒是很暖。”
顾二脸一红,他好像闻到了自己身上有汗味,赶紧去了仓房,那里有准备好的热水和胰子,还有干净的替换衣裳。他这么一洗,人白了一个度,五官秀气,细长眼、薄唇,眉宇间有股拧巴倔强的感觉,穿上粗衣麻木没补丁显得体面。唯一有些差的就是个子矮,少年长的晚,看着并不成熟,稚气和攻击力倒是挺明显。
这也是陈三娘为什么同意他留下住的主要原因。
白雪和陈三娘一起做饭,顾二主动去烧火干零活,几个孩子凑在一起,白云正炫耀着自己的小弓。
“这是我肖张哥哥送的,他还教我拉弓射箭来着。”白云一副高深莫测的高人做派,“射艺者,乃春秋六艺之射也。所谓射……”
高人忘词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肖张说过的话,一时脸有些红。那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等着他继续说呢。
他硬着头皮道:“纸上……太浅了,我演示给你们看。”
几个孩子紧张的看着他,他绷紧了腰身将弓拉开,看着很酷炫,但实际上是在咬牙硬挺,实在挺不住了手一松箭射了出去,准头没瞄准,一下戳到了房檐上挂着的小灯笼上,灯笼嗖的一下掉了下来,砸进了水杯里,水花溅的四处都是,茶杯被磕开了一个缝,发出了一个不小的动静。
原本在大炕上睡觉的白羊被吵醒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陈三娘慌忙从厨房回到了里屋,白雪顾二探着头看。
顾三伶俐,立马就说:“是我不好,是我闯祸把妹妹吵醒了。”
然而白云的肩上还挂着那弓呢。
陈三娘起了白羊哄着,对白云没好气儿:“丢不丢人,让弟弟帮你出头,做错了事情还不赶紧认,快把你的弓箭收起来,再叫我知道你在屋里玩儿,就把这东西扔了。”
白云灰溜溜的把自个儿的弓和箭都收起来,两个孩子去把灯笼捞出来,拿抹布擦桌子。
陈三娘叹了口气:“还是别人家的孩子贴心。”
白云觉得丢了面子,瘪嘴没说话。
白雪付之一笑,叫顾二再添两把柴火,把锅暖的热热,自个抽了个空,把土豆切成跟头发丝儿似的,扔到锅里熬了一碗浓浓的汤。
过年吃了十个菜,一半出自白大厨的手艺。
顾二提供了一个烤兔子,陈三娘做两道拿手菜,几个小的有眼力劲儿都过来帮忙端菜。
家里原本的桌子不够大,大人上桌,小孩就在炕上吃,酒肉管饱,白雪特意做了些甜甜的果汁,专门给孩子喝。
年纪最长的是陈三娘,她来举杯,却不知说什么,想了半天说:“都平平安安。”
当娘的没别的盼,就盼着这帮孩子都平安。
白雪捏着酒杯:“赚多多的钱。”
顾二:“希望东家一切顺利。”
大家喝了一杯酒,开始吃饭吃菜,酒足饭饱,桌子被推到一边儿也不急着捡。往炉子里面又加了一锹煤,将火压住慢慢的烧,修缮过的房屋四个角都涂上厚厚的水泥,有缝的地方用纸糊上,暖的不得了。
外头挂着大红灯笼,门口贴着春联儿,屋里喜气洋洋,都在等着凌晨的到来。
打发时间用的就是吃,瓜子儿花生掺在一起放进盆里,一些瓜果切成块儿一同摆放着。
白雪熬出来的糖块那叫一个甜,吃一口能美上一天,但吃完了都得去漱口,省得长蛀牙。孩子们是最早犯困,拿了铜板放到枕头底下就各自睡去,白雪将小屋收拾出来,小炕不大,能挤下两个人,三个孩子。
顾二的两个弟弟睡在小屋,最小的那个跟白云搂在了一个被窝里,睡在了正屋大炕上。
他们三个大人凑在一起打斗地主,白雪做的纸牌,教了几遍,大家都打得通顺。
外头时不时升起的烟花,乒乓的炮竹,白羊一点儿都不害怕,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很精神,趴在窗沿边就往外看,外头黑漆漆的,看什么都不真切。
白云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哥哥,怎么拉弓射箭来着?”
陈三娘打出去一个对三儿,叹了口气:“过了年就十二的人了,成天惦记着玩。你像他这么大都能撑起一个家了。”
白雪不以为然:“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咱家现在不穷吗?不过白云真的可以学点什么了。”
按着她的设想,有钱了给白云送去读书,钱不宽裕在自个认认字。她厚着脸皮从李愈那借了一本千字文,白云看了两眼就忙着干活,对识字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世道处处都是睁眼瞎,一点不奇怪,孩子没那颗上进好学的心,她真的难。
“要我说,学个木工活就挺好,你在镇子上帮他看看。”陈三娘和白雪说了一句,又把零食往顾二身边推了推:“你吃着,在自家做客不用紧张。”
顾二绷紧身子,道了声是。
白雪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也没为难,打了两把牌局就散了。
顾二去了小屋睡,一整晚都没睡着。
娘俩在大屋睡了一个被窝,悄悄的谈了两句,在寂静中睡过。
过年,是一向体力活。
要面对着七大姑八大姨,各种各样的话题。
林氏带着她三个儿媳妇第二天一登门儿,屋里瞬间热闹起来,女人叽叽喳喳,跟无数只鸭子在叫。
白雪不能躲,还不能走神,因为话题时不时就扯到自个身上。
“那个顾二多大了?”林氏打听道:“瞅着不大,但好像也不小了。”
白雪:“今年刚十七,是我请的烤兔子师父,在我那儿干活也不图钱,就图一口饭能养活几个弟弟。他拉扯一家子也不容易。”
几个嫂子三言两语的说,“雪儿可真厉害,招了这么多伙计。”
“就是就是,往后家越开越大,伙计越来越多呢。从小的就开始培养,等到大了更趁手。”
“就是图小孩子便宜才找的他们,倒没像嫂子们想的这么多。”白雪笑道。
林氏的嘴巴向来很坏,就算是无心的坏也让人觉得难听:“没爹没娘的,遇见你是幸运,还能混口饭吃。只盼着都是知恩图报的,能记住你的恩情,手脚勤快一点儿。”
顾二的神色一暗,干活儿的动作加快,拖完了地,莫不吭声的去厨房收拾。
林氏嘀咕一句:“就是你家住个外男不太方便。”
白雪坦坦荡荡道:“做生意,三教九流都要接触,能赚钱的伙计总不能撵到仓房去睡,笼络还来不及呢,生怕他叫别家店儿给撬去。”
“做生意不容易。”大家感叹了两句。
一般出去打拼的都是寡妇,谁家小姑娘都受不了议论非议,毕竟经商不是什么体面活。杨柳村要更宽容一些,私底下虽然嘴巴坏议论,看着面谁都不敢说,谁叫他们吃过白家的米。
话题已经从白雪身上挪开,说起了几个孩子。
李家来拜访也带着孩子,提起几个孩子的未来,当娘的总是忍不住扼腕一番,臭小子将来出路在哪?
陈三娘说:“白云太皮了,我想着他过了年都十二,要不就像徐家老大那样,出去学个木工手艺活儿吧。”
“有他姐姐,他哪还有出去学手艺,能跟着姐姐学一星半点儿烤肉调料,就够受用半生的了。”林氏话锋一转:“我家孙子就没那么好的姐姐,将来只盼着能有个活儿干就行。到时候雪儿在店里端盘子、端碗,他都行的。”
白雪看着那般小的孩子,觉得她们想的太早太多,不想往自己身上揽麻烦,就假装听不懂。
林氏的话都很快过去,接着便开始催婚:“雪儿都十五,及笄之年,那肖张什么时候来娶啊?说没说给多少聘礼?准备将来在哪儿定居?你将来去莫府当差吗?”
白雪被问的脑袋嗡嗡作响,尤其对方人多,你一言我一语,听人说话跟有回音似的,没规律地回响着。
陈三娘帮着解了个围:“不着急呢,女儿还小,你家三虎不也是今年才成亲吗?成亲后过得可还顺?”
二美脸微微有些红:“挺疼我的。”
大家就把注意力集中在新嫁娘上,还开始催生。
来白家拜访的人挺多,左一拨右一拨,来了都会带上一些礼,礼轻情意重。陈三娘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毕竟自小就看着这种人情冷暖来回。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门被咯吱一声响地推开,白家又进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