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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然此刻林卿卿声音低微,他便佯作没听见。

    不妨女孩紧咬着唇,思索了会儿忽然上前几步。

    林卿卿难得来一次,不想这般就走了,且她见着陆安之的次数本就少,不能轻易退却。眼下陆安之不记得了无妨,她提醒他不就是了。

    遂在距离仍有几步的位子顿住,道:“昨夜你说,我是林昌邑与你做的交易,你要困我到七夕。”

    陆安之本想让她走,不料她这般执着。是了,她一个闺阁小姐,执着于练剑,还看了那么多艰涩难懂的书。她本就倔强又执着。

    然她向前走,他的身子便是不自觉想要后撤,但他何曾漏过怯,无法直视也得硬生生站着。

    言道:“此事是月折与你说的?”

    “是你告诉我。”林卿卿想要陆安之能够想起,“你还同我说,将我从家里掳走,是你救了我,我应当……”

    林卿卿说着,猛地顿住。余下的话,她说不出口,尤其,附和着他那般冷漠的神情。风止要她对陆安之好些,她应得利落且心甘,可若要落到实处,又不知具体该怎么做。

    “算了。”林卿卿终是放弃,默了默又是深吸一口气,“下次,下次你喝酒让月折守着旁观,她总不会骗你。”

    门外正巧走来要敲门的月折,赶紧转身走了。

    她没听见,她什么都没听见。

    陆安之面色冷厉,不应声,也不知如何应声。不妨女孩又道:“陆安之,你眼下既是不打算杀我,晚上我再来,你与我讲这本册子可好?”

    陆安之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没成想还有这么一招。看来,他不应下,她是不打算走了。风止与她说那些废话,竟是出奇的有用。

    遂是闷了闷:“好。”

    女孩一双眸子顿时灼灼亮起,满心欢喜地走了。

    陆安之瞧着她离去,一颗心终是缓缓落下,唇角亦是不自觉上扬。

    直至酉时,用过晚饭,陆安之瞧着天边仍有余晖,天色暗下得愈发晚了。他心内不由生出些焦躁来,一面想着林卿卿何时上楼,一面又想着那书册之上可有他不解之处。

    想天快些暗下来,又想慢一点,待他整理好思绪。

    然陆安之怎么也不曾料到,门声响起,推门而入的不止林卿卿。

    她带了月折,与酒。

    第17章 做梦

    陆安之当场僵住,若非他一贯冷清,非得要人看出端倪来。

    月折站在门外,脸色亦不大好。她自是一万个不想来,但林卿卿要了酒执意要来,她就不能全然放心。

    喝过酒的公子,与人太不设防。尤其,她昨夜还不小心听了一遭墙角。

    一旁的林卿卿提步进门,月折乍一抬眼,就撞见陆安之的眼色,那目光再明显不过。她若是还想活着,就老实呆着。

    因此,忙与林卿卿道:“我在外面等你。”

    “那怎么行?”林卿卿后撤一步就去拉月折,不妨陆安之忽的冷声开口,“你要看书还是喝酒?”

    林卿卿迟疑了下,赶紧道:“看书看书,自然是看书。”看书才能留下来,为着喝酒,只怕陆安之现在就得将她撵出去。

    然她进了陆安之的房间,一个多时辰,当真是全用来听他讲解。

    初时,林卿卿还忍不住在心底感叹,陆安之一个杀手头目竟懂得这些。后来,便是全心听讲,偶尔还在纸上记些要点。

    直至夜深,陆安之瞧一眼外头的月亮,收了书册还给她。看她摸了摸酒壶,神色间极是遗憾的模样。敛住笑意,背过身道:“明日清晨你再来,练剑搁到午后。”

    林卿卿不自觉捣捣下颌,顿了顿,才想起他背对她看不见她点头。遂偏过身子道:“你懂这么多,没想过做一个教书先生?”

    传道受业,比着做杀手实在有功德得多。

    “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怕人外有人,万一有一日你将自己置于险境可如何是好?”

    陆安之听着,这语气怎的像是要他从良?

    遂是冷声道:“这世上强过我的,不多。”

    “我知道,但再厉害的人也怕车轮战不是,那次你……不就是嘛!”

    陆安之终是转过身,睨着她:“不能盼我点好?”

    女孩似乎还是有些怕他,结巴道:“那……我先走了。”

    林卿卿走后不久,外头忽然大雨倾盆而下。陆安之站在窗前,思索七夕将至,迟枝应当这几日就会有消息。毕竟,毅王可是要赶紧将郡主嫁入昭王府。

    而林昌邑,约摸七夕过后便会送信来。这林卿卿,到底是去,还是留。

    他正蹙着眉,月折敲门而入。

    “禀公子,林小姐没有说什么。”月折道,“只是她原本收拾妥当预备睡了,忽然又拉住我说了些闲话。”

    陆安之身姿不动,月折继续道:“她说她想阿嬷了。从小一直照应她的阿嬷便是病逝于这样的雨夜。”

    “哭了?”陆安之下意识道。

    “没有。”

    “知道了,去吧!”

    两日后,七月初三。

    陆安之在三辰宫得了风止着人送来的信,有了迟枝的消息。他没有迟疑,拿了剑便是预备下山。

    路过正殿前方的空地,陆安之目光掠过空地上习武的两人。步子顿住,与月折道:“调派月影月竹还有月峥前去找我。”

    当夜毅王府外围全是个中高手,他一人自是能够脱身,可事关迟枝。纵是陆安之对那女子并无几分印象,却也因着她是风止挂念的女子,多上一分心。

    尤其,风止眼下传来消息,他自个怕是已经等不得,先一步去了。

    此番陆安之前去,不止要能抽身,更要安全无虞地带回风止与那女子。

    陆安之说罢,便是疾步向前。

    然林卿卿在他经过,甚至开口之前,眼前便是闪过从前走过那一世。从前她预备逃走,便是知晓陆安之不在三辰宫。头目不在,逃走的几率方才大些。

    只是林卿卿从前从未想过,只以为当初她能够逃走得益于她还算机警,又凭些侥幸。如今想来才觉得不对。

    为何初五深夜至初六凌晨,三辰宫一片寂静,人极少,且山下河边刚巧停有船只。

    陆安之走过,微弱的风声袭过她的脸颊。林卿卿蓦地闪回神,她提步就要向前,想要追上陆安之。

    “林小姐!”月折反应极快,单手握剑抬臂挡住她的去路。

    林卿卿知晓月折身手了得,她方才也是慢了半拍,追是追不上的,忙是大喊:“陆安之!”

    陆安之纵是身影极快,在这一瞬之间也不至于在眼前了无踪影。他身子顿住,果然回过头来,顷刻行至她眼前。

    月折遂放下手臂,退到一旁。

    有事?陆安之凝着她。

    这几日林卿卿见陆安之见得有些频繁,那本能的惧意渐渐消了,仰起脸立时就道:“你出去办事,要几日回来?”

    陆安之微微偏过头,眸底有些莫名之色。

    她方才那一声喊,可不是闺阁小姐的模样。尤其,声音大得约摸三辰宫内众人全都听个清楚。结果,就这么一问。

    眼下事情紧急,可女孩偏是眼巴巴盯着他,他便是直接道:“不好说,许是三五日。”

    “三日还是五日?”林卿卿迅疾道。

    陆安之愈是不懂:“有何区别?”顿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七夕?”

    林卿卿本是想问他,下山是为何事,要何时回来?那一世山上不知发生了何事,才会寂静无人。兴许,同他此番下山有些相关。亦或,同他回来得早晚有些干系。

    林卿卿不知何故,便是顺着他道:“是!今日初三,后日夜幕前你不回,我就逃走。”

    陆安之嘴角轻扯,宛若听了极可笑的笑话。就连站在一旁并不太远的月折,也是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被禁锢之人想要逃走,要逃就逃,竟还带事先说明的?

    陆安之扯起一个轻蔑的笑:“随你。”

    林卿卿见他半点不信,是啊!换了谁都不会信。她只得坚持道:“我真的会逃,真的!”

    “你打得过月折?”陆安之微微挑眉。随后看了眼在一侧的月折,与她递了眼色,令月字殿的三人先一步前去。

    林卿卿道:“未必要打得过才能逃。”

    “好。”陆安之无谓道,“你非想逃,我也拦不住。”尤其在他那一夜微醺之后,林卿卿明知是她那个爹将她卖了,还要逃,可见也是自己嫌命长。

    林卿卿见他如何都不信,险些急得跺脚。猛地深吸一口气,道:“我不管,你必须早点回来。”

    陆安之轻哼一声,已是懒得回应。

    林卿卿索性道:“陆安之,不管你信不信,我……”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初五的深夜,三辰宫会出事。”

    陆安之终于正色看她,言语间却仍未有几分凝重:“梦的这么清晰?”甚至,她一个被困顿在这里的人,还怕三辰宫出事吗?她应该巴望着才是。

    一场梦而已,愈是无法使人信服。林卿卿只得将她所知,而这一世又还未有人告诉她之事一一道来。

    “我真的做过一场梦,很长的梦。梦里我被你掳来,我记得梦里你的样子。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是陆安之。”

    “你想,就是我听过你的名号,又何曾见过你?”

    “我还梦见我逃走,就是在初五半夜至初六凌晨。”

    一连串的话说罢,林卿卿又怕不足以令陆安之信服,又是补充:“还有,我在逃走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一张告示。”

    陆安之听着,眸色一点一点变得阴鸷。自林卿卿第一句话,他就有一丝信了这个梦。因为自第一次见面,他就怀疑过这个不寻常的女子。

    遂沉沉道:“告示上写了什么?”

    “如有壮士带小女归家,林某当以半副身家相赠。”

    陆安之瞳仁猛地变大,这般说辞竟是一字不差。

    “是谁告诉你的?”月折绝不可能多言,这三辰宫上,是谁不想活了?

    “没有人!”

    “那你说,那夜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林卿卿摇头,“那一段,梦境有些模糊,我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