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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军训
    早上被钟执叫醒后,看着他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神态,旋明就知道有些事他不吐不快。

    在送她回学校的路上,旋明仍旧选择坐在车的斜后方。钟执只能通过后视镜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开车平视前方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到身后那股火热直白的视线。当有些事情说破后,她也就懒得那么遮遮掩掩了。

    “旋旋……”快要到学校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嗯?”

    “那个……你还小有些事情可能没想明白……”他轻咳一声,也给自己暗暗打气,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出汗,“但是好感不等于爱情。”

    “……”

    “你的想法还不太成熟,把对父亲的崇拜和爱情搞混了。随着你慢慢长大成熟,这种感觉会投射在和你一起的异性身上。你对我的过分关注也会慢慢转移。”钟执很想看着她的眼睛说,但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旋明似乎离他很遥远,捕捉不到她的目光他有些着急,“这种懵懵懂懂的感觉,很多女孩都会有。你不要害怕。它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你到了大学,交了新的朋友,学习,社团,恋爱,有足够的时间去分散你的精力。”

    旋明笑意盈盈地应着,看得他发怵。

    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钟执透过镜子想要悄悄确认一下她的反应,却发现她挪动到一个角落,只能看到光洁的额头。她还在抗拒,不肯接受。

    末了,他补了一句:“下次你坐前面吧,这样说话有点难受。”

    他们之间横着一根无形的刺,有种隔靴搔痒的不畅快。

    几分钟后,他停在学校门口。

    “我先走了。”旋明拎起书包,固执地没有回头,钟执目送她的背影混入灰色的人群,他扭头长叹一口气突然觉得很累,又觉得释然。

    ****

    旋明收到的中秋节的第一个月饼,是来自室友白初薏的。令人哭笑不得的五仁月饼,咬在嘴里颗粒分明的馅粒,口味香甜,绵中带酥,有多种果仁的香味,像极了她玲珑的心思。

    不知道钟执有没有机会吃到月饼呢?

    中秋之后的天气,有种云淡风轻的舒缓,斜斜挂在天空的太阳把新生们晒红晒黑又晒成金色,花式日光浴,就是不见一个雨天。秋风打个卷给排排站的新生们送去阵阵清凉,干燥的场地上落下的汗滴还是会被瞬间蒸发。

    耳边少不了的是男生们一阵盖过一阵的嘶吼呐喊,再是举止松散,吊儿郎当的男生也被教官训得如打了鸡血一样在训练场上吼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十几天过去了,心中的操你妈还是只敢对着空气发作,面对严厉的魔鬼教官还是一个个怂包。

    由于男女阵营分开训练,反观女生的队伍,一个个细弱蚊蝇,集体的口号声都比一个男生的吼叫秀气得多,连配备的教官都要温和一些。闲下来休整时,不少大胆的女生还会和长得好看又年轻的教官搭讪,讲起笑话来引得一片银铃似的笑声。

    荷尔蒙和青春气息爆发的训练场上,旋明不为所动,看着嬉笑的众人眼神讥诮,嘴角都挂着冷笑。在他看来,全世界的男人都只称得上是雄性动物,只有她老爸才是男神。

    呵,没趣。

    然而就是在这样已经温和许多的天气下,站在她身边的室友白初薏还是中暑了,毫无防备地,众目睽睽之下一弯腰就吐了出来,污秽的呕吐物差点溅在前排女生的身上,女生一个个尖叫弹开了,引得周围一群人如避瘟神躲开白初薏。不知是痛苦的还是羞愧的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睛。

    旋明还记得白初薏塞给她今年第一个月饼时的感动,她在一旁轻抚白初薏的脊背,挽了挽嘴角,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还在。我们去医务室吧。”

    白初薏点点头,擦干了嘴角和眼泪靠在旋明肩上。旋明向教官请了个假,就火速把她护送至医务室,路过其他队伍时,引得不少人窃窃私语,但她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成为焦点。

    医务室里的医生早就备好了温开水和葡萄糖,旋明给白初薏喂下,送她到清凉干爽的屋子里休息。每年的军训都有很多身娇体弱的人病倒,无论男女,比如现在她眼前就有个人高马大却哀嚎连连的小伙子,尸体一样躺在床板上,因为病床不够用了,临时拼凑的床板太短,容不下他的身躯,他两只滑稽的脚只能套着鞋子悬在空中,荡来荡去。

    啧,他的脚踝不会硌得疼吗?旋明脑海中突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

    “那个,美女……”床板上的尸体冲她招手,“能不能帮我搭个凳子。”说完指了指悬着的双脚,还灵活地晃动了两下。

    “......”

    旋明没吱声,但还是照做了。

    “谢谢啊美女。”小伙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接上凳子的男生就像多上了一排电池,突然满血复活开始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美女那是你同学啊。”

    “美女我是广电院的,你是哪个院的啊?

    “美女我有点渴了能不能再帮忙递一下水杯谢谢了啊。”

    她觉得他聒噪得像一颗硕大的蝉,只不过苗条的蝉趴在树干上,背后是纤长透明的羽翼,他局促地躺在床板上,肚皮上还可怜兮兮地搭了一根毛巾。

    旁边拿完药的女医生一巴掌拍在他支出来的手臂上,亮出灌满药液的注射器,喝道:“安静点。”

    他顿时噤若寒蝉,默不作声。

    还真的像个蝉啊。

    “快,起来打针了。”女医生拍了拍他一动不动的身体,旋明识趣地走到屋子里。

    白初薏坐在墙角的凳子上,斜靠着墙,冰冰凉凉的瓷砖贴着身很是舒服,看着她走过来,虚弱地一笑。

    “你上午就在这呆着吧,午饭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来。”旋明在她身边坐下,学着钟执的模样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

    “嗯,谢谢你啊。”白初薏的面孔褪去了血色,显得苍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