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兴国继续说：“这个厂刚倒闭不久，厂里的工人全都下岗了，在家待业。张老板把我付的定金部分给了几个病弱的职工和家庭极为困难的职工。阿竹，这些下岗工人过得真的很苦，我们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文竹想到了，今年起，国企职工大批下岗，电视报纸报道的关于下岗职工的事情很多。她记得前世曾看过这样一则报道，一位年轻的下岗职工妈妈带着五岁的儿子去菜场买菜，儿子看到卖肉的摊子迟迟不肯离去，他想吃肉，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可是妈妈搜完身上所有的钱也买不起肉，最后是肉摊老板可怜孩子，切了一块肉送给这位年轻的妈妈。这位妈妈带着儿子回去后，与丈夫抱头痛哭，在绝望中将毒掺进肉里煮了吃，一家三口自杀身亡。

    当时文竹在看这则消息的时候，心里很是为这家人的困境悲哀，伤心中也曾想，他们为什么不去做点小生意呢？

    现在想想，应该是他们思想比较陈旧，以为必须要在工厂上班才是正途，如果能早点撇开这种旧思想，确定只要是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挣干净的钱，养活自己和家人就是正途的思想，那么机会其实就在自己身边。

    文竹将这种观点告诉了郑兴国，郑兴国很是赞同地点点头，就是这个理。至于能不能为他们找到机会，现在文竹也无法肯定。

    一点左右，郑兴国带着文竹驱车前往近郊仓库，张老板会在那里等着。

    郑兴国和文竹下了车，张老板迎了上来，与郑兴国和文竹握了握手，然后带着他们先进仓库去看看。

    仓库内被打扫得很干净，而且玻璃完好，不用担心货物会被雨水淋湿，但是因为长久下雨的缘故，有些潮湿，不过问题不大，张老板说，他们工人有办法的。

    通往仓库的路很宽大，可以并排停上三四辆大卡车，旁边还有一个停车场，因为长久没有人打理，杂草长得比较高了。

    文竹又去了厂房和职工宿舍看了，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过还好，房子保管得很好，没有遭到人为的破坏。

    文竹好奇地多了一句嘴，询问了张老板，张老板说：“当时有些年轻气盛的工人是想砸厂子来着，但被厂里的老人制止了，这些老人在这里工作了一辈子，把工厂当作了自己的家，怎么会允许它被破坏呢。而且国家把安置费和生活补助费都下发了，这些远远不够，厂里就把机器卖了补贴工人，没有拖欠工人一分钱，和其他倒闭的工厂比，他们就更没有砸厂子的理由了。”

    文竹略带欣赏地看了张老板一眼，心想这个老板还不错，能为厂里的工人着想。

    张老板看到了文竹的眼神，心里也就有些谱了，只要面前这两个看上去很有教养的年轻人对这个厂，对自己对工人有欣赏的态度，说不定真能帮一把呢。

    文竹询问张老板这个厂未倒闭前的情况，了解到这个厂是解放前一个余姓资本家开办的服装厂，解放后被政府接管，成为了一个国有企业。改革开放后工厂扩大再生产，最鼎盛的时候有工人300多人，不少服装出口苏联，欧美国家。

    但是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因为思想的故步自封，没能抓住机遇，无法发展，造成部分人才流失，再加上一些部门的制度也不是很合理，无法与沿海开放城市竞争。工厂进入了恶性循环，直到无法继续生产而倒闭。

    张老板说：“我们大华服装厂不过是n市众多服装厂的缩影而已，现在已经倒闭的和即将倒闭的，都基本是这种情况。那些即将倒闭的服装厂，不过是苟延残喘，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你们别以为我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段时间我也在市里几家服装厂跑，发现情况大同小异。”

    张老板哀伤地说：“他们现在正在经历的，是我们曾经经历的，只不过因为我们是小厂，坚持不了那么久而已。”

    文竹清楚地感觉到一个小厂老板力不从心的悲哀，她扫了扫这空荡荡的厂房车间，想象着当初这里繁忙时的场景，一定是机器轰鸣，人来车往。曾经的车水马龙，现在的门可罗雀，空旷的厂房里似乎还隐隐响着工人们忧伤的哭泣声。

    文竹仰头，将心底里的酸楚按压回去，现在要的不是难过，而应该是振作，是奋起。

    想了想即将运送过来的货物，它需要有人搬运和守护，于是，文竹开口跟张老板提要求了。

    “如果我需要人，你能提供吗？”文竹问。

    “当然，您要人有人，要力气有力气。”张老板兴奋地拍胸脯说着，眼睛都放光了，难道机遇真的来了？

    “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文竹说，“我们的货物这两天就到，请你叫上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帮忙卸货，还有，这段时间白天黑夜地守着这批货不离人。这样的话，宿舍里要打扫一下，我们的司机和押运的员工也可以入住休息，另外，最好再叫上两三位煮饭的师傅，暂时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