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马路不是水泥或柏油马路,而是泥土,下雨天走着走着就会发现脚越来越重,低头一看,鞋底附着厚厚的红泥,足有两寸厚,到路边找一块石头,脚底在石头上一过,厚厚的泥土就留在了石头上,脚瞬间就轻松了。
为了防滑,也为了保护路面,马路路面铺着厚厚的沙子,不下雨的天气里是看不到泥土路面的,道班的阿姨们一扫起来就尘土飞扬,“养路”还真是名副其实。
高红军的家在马路旁边。每天早晚都可以看到养路道班的阿姨们拿着大大的扫帚扫马路,这些阿姨们有些带着尖尖的斗笠,穿着花小衣,特别的鲜艳。在那个大多数人都穿着蓝色或白色的年代里很是突出。
道班的单位在马路的对面,与粮站相隔一条马路。文竹他们对这些惠安女特别感兴趣,有时候还会跟到道班去看看。
道班的工人几乎都是闽南人,他们讲着难懂的闽南方言,见到文竹他们,非常热情地打着招呼:“夹麦了吗?”
“夹麦?什么东西?”文竹他们面面相觑。
接下来与他们的对话依然是让人云里雾里,最后,文竹他们的兴趣消失殆尽,再也没有去过了。
不过她们扫沙地的本事真不是盖的,沙子被她们扫得是一垄一垄的,一垄一垄的如线条划过般笔直,而且垄与垄之间相隔的距离都一样。如果这时候你骑车而过,平地里你都会有种上坡下坡的感觉,至于为什么把地扫得一垄一垄的文竹还真不知道。
文竹无忧无虑地过着日子。现在的妈妈极少发脾气,一家和和美美的过着,文竹发觉自己对妈妈的怨似乎也在一点点地减少了。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那去年发下的誓言好像也可以不作数了。
八月初,妈妈带着文竹到县城的爷爷奶奶家,说是去玩两天。
文竹其实很不愿意去县城看爷爷奶奶,因为去就是去看人脸色的。妈妈也不想去,但又怕被人说闲话,每次都是匆匆去,匆匆回。
文竹的爷爷是解放前逃难到这里的,早已远离家乡千里之外了。在这里的水边定居了下来,过上了渔夫的生活,并娶妻生子,一大家子的人分散在县城的各个岗位。
文竹的继奶奶生育功能强大,生有十一个孩子,除了大女儿和小女儿、小儿子三人因为贫困,怕养不活而送人外,其他的孩子全部都被继奶奶抚养长大,并且都成家立业。
他们家人都有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抬头纹非常明显,脸型极其相似,不管儿子女儿,甚至孙子辈都是如此,只要你认识他们其中的一人,其他的几个不管你有没有见过,都能一眼认出他们是一家人,不由让人深深感慨基因的强大。
不过这和文竹的爸爸没有关系,因为他们长得都与文竹的继奶奶相似。
文竹与爷爷和奶奶关系只是一般。爷爷即便老了,也是一个帅老头,和人说话是未说先笑,还是个和蔼的老头。可是这个帅老头流浪到这里都四十来年了,还是一口的家乡土话,即便他笑眯眯地和文竹说话,文竹也有听没有懂,因此也亲近不起来。
有时文竹还在想,这个奶奶是怎么跟爷爷沟通的,后来发现,原来奶奶居然说了一口的爷爷的家乡话,而奶奶是一个流浪到本地的外乡人,文竹还真是不得不佩服啊。
对这个继奶奶,文竹是真没有好感的。也许是要抚养这么多的孩子,必须要强势的关系吧,继奶奶的做法有的时候很令人反感。爸爸妈妈每次来看他们,都会大包小包地带来自家晒干的各种品种的菜,这个时候你可以看到奶奶和蔼可亲的笑容,但如果两天以后你还待在她家,那脸色就不好看咯。所以文竹他们去爷爷奶奶家,一般不会超过两天。
傍晚的时候,文竹看到了三叔的大女儿文露雅。三婶是个小学老师,给孩子取名还是有一套的。三叔有三个孩子,大女儿文露雅,二儿子文闵建,小女儿文舒雅。文露雅是几个孙辈的女孩子中长得最美的,成绩也好,懂事乖巧。(当然文竹不算在内,文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看到文露雅,文竹心中不觉咯噔一下。为什么呢,上辈子文露雅死于家门前的小河里。文竹记得那是文露雅读四年级时的暑假,傍晚的时候文露雅去河边洗衣服,衣服被水带走,文露雅去够时跌入水中,她奋力地挣扎并往对岸游去,都快到对岸了,却不知为何沉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那天晚上文竹就在爷爷奶奶家。记得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大,但航站却灯火通明,船只在河上不停地来往打捞,直到下半夜才把人打捞上来。事后文竹听二姑姑说,文露雅打捞上来后,人们发现,她的肚子干瘪,不是人们想象的喝了一肚子的水,同时还发现她的胸口有一个掌印。听得文竹是毛骨悚然,但文竹想,二姑姑应该不会撒谎的。
而现在,文露雅正端着一个小木盆,往木盆里塞衣服,看样子是准备去河边洗衣服了。傍晚,又是洗衣服,还有,文露雅此时是读四年级,而且文竹又正好在爷爷奶奶家。几个巧合聚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今晚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