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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甘甜指了指最近的、就在手边的王初平:“他叫王初平,我们是同一年来到清虚天的,是真正的‘同学’!”

    王初平招了招手,算是应承了甘甜的介绍。

    祝八百却忍不住出生:“凭什么介绍我就是年纪大,但无涯和九歌就是‘厉害’,为什么啊!”

    周林林一把按住他作妖:“这不是当然的吗?相比起得过且过的你,无涯和九歌难道不是优秀的多?再者说了,你这张脸甜甜从小看到大,早就看腻了!说起来,还是无涯和九歌好一些!”

    姬无涯和嬴九歌相邻而坐,都是俊秀青年。一个皎皎如明月,一个光耀如烈日,实在是难分轩轾!客观来说,确实比祝八百要来的扎眼一些——虽然明白这是事实,祝八百还是忍不住扁了扁嘴。

    “行叭…我算是知道了,从来只听新人笑,哪里能闻旧人哭啊!”不甘心的祝八百还是阴阳怪气了几句。

    甘甜有些窘迫地看向古德:“emmmmm……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其实都是开玩笑的…”

    古德的九州话还不到特别熟练的地步,在听他们说话时总是很认真。此时听甘甜解释,也是反应慢半拍后才点头:“我知道的…”

    这是当然的,足够要好的朋友相处,反而不会特别‘客气’‘友善’,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甘甜请古德坐下,自己去倒茶、拿点心。

    其他人则是友善地招待古德,并且出于好奇问了他一些高登兰巫师的事——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甘甜带来介绍认识的,是甘甜的朋友。平时他们对外或许很高冷,但这个时候也要给甘甜撑面子。

    不能让甘甜的朋友觉得受到了冷待。

    古德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过去常常在辛多底层讨生活,常常接触各种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见过。祝八百这些人让他很快联想到了一些贵族…相对于高登兰的巫师们,九州的修仙者一般没那么高傲,这或许和他们的传统有关,也有可能是修仙者人数比巫师多了许多的关系。

    而眼前这些人却是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傲慢的,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傲慢。

    即使是在巫师之中,也只有那些传承多代的巫师才会有这种感觉——他们并非性情高傲,事实上他们平常很能给人好相处的感觉!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巫师,早就过了最开始暴发户式的行事风格。

    他们只会在种种不经意间显露出与他人的隔阂…表现的再亲和,也改变不了他们其实并不把其他人当成是自己同行者的潜台词。

    不过回头一想,古德又觉得这理所当然。他知道甘甜的父亲似乎是总督一样的人,母亲也是来自于一个很古老的家族,是一个强大势力的实权人物。这样的她,交好的朋友要么和她有着类似的背景,要么就是特别出众的人,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这样的人有着这样的傲慢再正常不过。

    这样看来,甘甜可能才是她朋友中的一个异类!

    甘甜托着盛的慢慢的托盘过来,坐在最靠外位置的王初平连忙站了起来,帮她托着一些。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分两次端来?再不然用个小法术也解决了…非要这样?”

    甘甜受他念叨也不说话,只向古德招呼:“这是我们这边的茶,和高登兰的不太一样!泡茶的水也很有讲究呢!来尝尝!”

    甘甜在一般的吃穿上没什么要求,只是好一味好水泡好茶!此时自然是想要分享给新朋友。

    古德在甘甜这里做客了又一个多时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估计老师玛丽也要回去了,他这才告辞离去。

    果然,等到他回到住处,玛丽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不过看男仆们还在收拾她换下的靴子和斗篷的样子,估计也是刚刚回来。

    “在这里的话,果然还是同龄人比较多,更能交到朋友吧?”摇了摇手中的葡萄酒,玛丽看着古德,露出了一个让古德捉摸不透的古怪笑容:“之前我在做外交官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有主动出门过。”

    把不准该说什么,古德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了,保持着沉默。

    玛丽似乎并不介意古德的沉默,只是继续说:“是去见那位甘小姐了吗?”

    “是…之前我和老师说过,今天会出门三个小时见朋友。”古德不太明白现在玛丽是怎么了。

    “是好像说过这件事来着。”玛丽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依旧看着古德:“我猜你可能是去见甘小姐了…毕竟那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小姐,不是么?”

    古德又不说话了,玛丽倒也不是要逼着他说什么,所以也只是接着说:“身为老师,虽然不应该干涉学徒的私事,但…作为一个前辈,我想我还是有必要教导年轻人一些事,给予你们一些启示,以免在人生路上走弯路。”

    “我并不觉得古德你可以和甘小姐交朋友。”说到这里,玛丽侃侃而谈,还真有几分先行者谈论人生智慧的样子:“我在魔法学校读书的时候也曾经见过平民出身的巫师和那些大贵族家的孩子走的很近,仿佛真的是朋友一样。”

    “但后来才明白,其实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是恰好来到了同一座魔法学校而已。等到离开魔法学校,自然也就没什么交集了…巫师都是贵族,是比大多数人都要高贵的。但在巫师之间,其实有着更大的差别。”

    “或许,对于那些在魔法学校时就拥有‘公主’‘郡主’‘女伯爵’等高等头衔的小巫师来说,那些只是男爵、子爵,很有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往上升的‘巫师朋友’,也只不过是笑话…哪里会是真正的朋友。”

    “只不过是下午茶时,圈子里的笑谈,日常的小小消遣。”

    “你是我的学生,我当然不希望你落到这样的可笑境地。”说到这里,玛丽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前倾了一些,牢牢凝视着古德:“你知道的,那位甘小姐出身高贵,本人又那么迷人,身边恐怕从来不缺人围绕。对于她来说,你这样一个来自于高登兰、出身卑贱到尘埃里的‘男巫’算得了什么呢?”

    “大概也只是觉得新鲜而已吧。”

    “我觉得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更多时间、更多精力应该放在巫师的学习上。”

    虽然很奇怪玛丽忽然挑拨自己和甘甜的关系,也想不通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但古德承认她有一些话并不是毫无道理,甘甜确实是自己圈子里的核心,周围并不缺乏优秀的伙伴。相较而言,他闯入其中简直各处都透着不恰当。

    然而也就是这样了而已,古德并不觉得甘甜有拿自己做笑话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他从小就见识过各种三教九流,知道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若真的甘甜有着以假乱真的演技,这样大的本钱也不该下在他这个一文不名的小人物身上…另外,他更不会漏掉的是玛丽的恶意。

    类似的东西是他从小到大见过最多,也最需要防备的,所以很快就能察觉到。

    至此一点,不管玛丽说的什么,他都可以无视了——一个人充满恶意的话语,仿佛是恶魔低语,只要认真就是犯蠢!

    古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玛丽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能够感觉到他的态度。

    “哈!”干笑了一声,放下酒杯的玛丽站了起来:“跟我来书房。”

    话音未落,玛丽已经走到了楼梯旁边,头也不回踩上了阶梯。古德心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楼梯好像比平常更让人觉得费力一些。

    古德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一向是比较准的…无论是九州,还是高登兰,魔法与法术其实是相通的,有一些基本的东西两边都有。比如说‘预感’,这是高登兰预言术与九州占卜术共同的基础。

    身为一个修仙者,很多都有比较灵敏的预感,而作为巫师,这一点上也是一样的。

    走上楼梯后的右手边有一扇深色的门,门后就是玛丽的书房。

    平常古德也来过这里,但这次就是觉得特别陌生。他不太想走进这间书房了,但先一步打开门的玛丽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走了进去,显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也没有不进去的理由。

    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古德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仿佛是走进魔鬼的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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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午夜时分,古德其实清醒过来一次。只不过那次很短暂,在他想清楚自己的处境,以及自己要做什么之前,又重新跌落到了原本昏昏沉沉、仿佛漂浮在云端的感觉中。房间里的一切都变了,他看到装饰在屋顶和房梁上的吉祥图案,有浮云、仙宫、神奇的动物,好像都变成了现实。

    不断有什么拉扯着他,让他坠入这个让他的脚步无比沉重,身体却无比轻松的幻梦。

    只要他肯放松下来,不要执着于清醒,他就可以得到所有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在这个幻梦里,他简直就是世界的王,无论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只要他想一下就可以出现在他面前。

    相反,一味追求清醒就非常痛苦了,眼皮像粘起来了一样,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他浑身都没有力气,仿佛抬起一只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有什么东西压迫着他整个人,所以连喘口气都十分艰难。

    再强大的战士都会输给这种感受,转而沉溺于幻梦的美好…着什么急呢,只不过是做一个美好的梦而已,等到梦醒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尝试醒来?就当是一个意外的假期,好好放松自己…好好放松自己…

    古德临到最后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最后一瞬间,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是‘古德’,他是被迫进入这个‘美好的梦境’的——他要离开这里!

    然而,在这个念头出现的一刹那,他又被拉入了那个美好的梦境,这个梦境辉煌、温暖、他是无所不能的。在一个漂亮舞娘的柔软拥抱中,他忘记了短暂清醒中他想起来的事情,跌入到了一个芬芳的亲吻中。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异国舞娘,身上有很明显的混血特征…虽然东西方混血是被东方国度所排斥的。但如果是普通人,还是有可能结合,生出混血儿的。而一般情况下,有着明显混血儿特征的女子,都会成为众人追逐的对象。

    一方面是混血女孩普遍比较美丽,另一方面是那种独特的气质让人着迷。

    因此还出现了有计划地绑架东方男人的盗贼(用东方男人和多个高登兰女孩‘配种’,显然比用东方女人和高登兰男人‘配种’要来的效率高)。

    如果不是东方修仙者对这类事件管的很严格,大概混血儿很快会在高登兰泛滥吧。

    不过也不是所有混血姑娘都会特别漂亮,其中也有相对平庸,或者混血特征不明显的。而眼前的这个姑娘就属于后者,虽然也有混血特征,但其实并不明显,更像是个东方人——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纯粹的东方姑娘也很受欢迎。

    更重要的,这是一个足够漂亮的年轻姑娘,对于她这样的舞娘来说,漂亮就行了!

    眼睛明亮而水润,笑容多情而开朗,皮肤很白,但又和高登兰人的白不同,更像是东方瓷器的颜色。她戴着金色的细手镯,手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东方姑娘的眉心点了一枚红印,她小声地告诉他:这是她东方母亲家乡的习俗,要在女孩子的眉心点一个印记,这象征着结束一切的神,也就是‘零’。

    和这个姑娘每说一句话,就像是多泡了一会儿蜜水,整个人越来越软,越来越酥。她大概就是古代神话故事里,神明协力制造的女孩,要用她来掀起凡间的战争!于是凡间最强大的国家都为她打了十年的大战,直到国力耗尽。

    然后英雄降临,半神血统的英雄决心结束这一切,他觉得是女孩的错,杀死女孩就能解决一切——这当然是错误的,只不过是解决不了问题,所以就解决带来问题的人而已。甚至带来的问题的人也搞错了,事实上一切都来自于傲慢君主的‘贪婪’与‘色.欲’。

    但杀死这个女孩儿似乎已经变成问题最简单的解法了。

    但最后这个女孩昭示了神力的伟大,不愧是神明共同的‘完美造物’,从一开始神明就说过了——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象征着最本能的欲望,去吧,没有人能拒绝你!

    所以连战无不胜的英雄也不能。

    最终英雄带走了女孩儿,这是英雄的陨落,同时也是女孩儿颠沛流离人生的又一段旅程。

    看起来她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并且终将毁灭自己遇到的每一个男人,同时也将拯救他们…她之所以能施以毁灭,就在于她的存在就是一种拯救,这是神明赋予她的能力!不然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想牢牢抓住她的双手?

    这是真正的温柔乡、英雄冢…每一个人都是自愿走向她的,并且确认自己在那一刻是奔向救赎。而为了这份救赎,自我毁灭也在所不惜。

    在这个美好的幻梦中,古德是任何念头都可以须臾实现的‘神明’,但他依旧无法拒绝这个姑娘。

    美妙的时光总是让人难以捉摸,它好像很漫长,再回首时仿佛是一生的长度。又好像很短暂,一瞬之间,须臾消散,连挽留的话都来不及说出。

    古德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美妙的幻梦中度过了多久,他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而等他从这个幻梦中再一次清醒,已经是清晨,阳光洒入室内的时候了。

    他被耀眼的阳光弄得有些目眩,伸出手遮了遮,这个时候才发现,床边的扶手椅上坐着他的老师玛丽。

    玛丽往常梳成发髻的头发散开了,打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卷,脸上没有口红和粉,而是素着一张脸。这个时候才发现,她看起来很年轻——这很正常,身为巫师,她有的是办法维持住年轻的容颜,更何况她本来的年纪就不算大。

    在巫师界,她也算是年轻了。

    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丝绸晨袍,手中拿了一杯琥珀色的酒,因为有阳光透过的关系,酒杯里的酒液更接近金色了。

    仿佛他刚刚结束的那个幻梦。

    玛丽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蜂蜜酒,注意到古德快要醒来了,挑了挑眉,分了一些注意力给他。

    说实在的,昨晚比他想的还要美好,她有一种少年时梦想实现了的满足,同时也有一种掌控欲得到实现的快乐。相比起来,这是其他的情人从来没有给过他的感受——或许她之前就不该那样‘固执己见’。

    男巫的滋味儿确实不错。

    “我一直在等你醒来。”玛丽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一丝沙哑:“我听说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之后,如果对方不在,会觉得非常失落——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第一次,总不能为了这种事使用探查魔法啊,又或者占卜,我觉得这是你的隐私。”

    这样说着,玛丽又看了一眼床头的黄铜钟,站起了身:“亲爱的,我真的要走了,今天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呢!你可以继续睡一会儿,我觉得你会很累…我听说过这种新药的药效,副作用进一步降低,几乎不用担心有不良后果,也不用担心成瘾性,但会让人觉得非常疲惫。”

    “啊哈,他们怎么说来着?精力耗费过度?”玛丽露出了一个成年人都懂的微笑,此时已经站在了衣柜前,脱掉晨袍,换上白天穿的服装。

    “我会让男仆为你准备好早餐送上来的,好好休息吧!”

    古德本以为自己会做些什么,比如说杀了这个女人,但直到这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都什么都没做。

    从他睁开眼的一刻,昨天的事就全被想起来了…他在书房里喝了一杯水,然后就完全被那个女人掌控了——这样说或许不准确,应该说他坠入了一个美丽的幻梦之中,然后便任她予取予求。

    当时的他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是现在一切过去之后,他却能将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回溯地清清楚楚。

    当他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自然是极度的屈辱与愤怒。在那一刻,他成了任那个女人摆弄的存在,和工具差不多。在这个过程中,‘古德’这个身份不存在了,他的意愿自然也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