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二没有理会她,又重新将那只幻兽抱起来,来到b区内部——这一次,他直接将冲洗笼子的消毒清洁剂稀释过后,在身后的母女大惊小怪的惊呼声中,将幼年幻兽整只放进了消毒液里,浸泡。
“洗干净就好了,你女儿不是对幻兽过敏,是被幻兽皮毛里寄生的小虫咬了——不知道你们找的是什么医生,普通的皮肤科医生应该也能轻易判断这是蚊虫叮咬而非过敏症状。”陆十二一边替幼年幻兽揉搓身上的皮毛,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幻兽不能洗澡这种说法压根就是谬论,及时洗澡不仅能清理幻兽身上的寄生昆虫也能防止疾病滋生……幻兽本来也是生命体,将脆弱的生命体交予孩子随意饲养也是不负责的行为——将幻兽蛋交给她之前,作为赠送人,她的舅舅总应该对她说一些注意事项,至少在幻兽变得强壮之前,不应该将它带到环境没有保障的户外去——”
陆十二一边说着,却没发现身后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等他反映过来哪里不对转过身时,便不其然地对视上了一双深邃的瞳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高大男人站在门边,而那个小姑娘却仿佛十分依赖地抱着他的大腿,巫羽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下伊利亚的头发,一边对怔愣的黑发年轻人微笑道:“是我没考虑周全,你教训的对。”
陆十二:“…………………………………………”
什么情况?
正当黑发年轻人陷入无比混乱的状态时,只听见抱着男人大腿的小姑娘脆生生地说:“不怪巫羽舅舅,是伊利亚没有照顾好雷杰!”
陆十二:“…………………………………………”
巫羽舅舅?
醉了。
99第九十九章
巫羽这会儿正用温和的目光盯着不远处那个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的黑发年轻人,后者的耳根微微泛红,看上去大概是因为自己说别人的“坏话”却人当场撞见觉得特别尴尬,此时站在门边的男人停止了抚摸伊利亚脑袋的手,双目稍稍放得柔软了些隐约透露出一丝丝笑意,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很有趣。
陆十二动了动唇,想了老半天,最终憋出一句:“总之,幻兽是要洗澡的。”
说完陆十二就无力地闭上了嘴,他觉得他这种普通小市民真的不太擅长跟太高大上的人相处……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此时巫羽并没有笑话他,只是颔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随即便挪开了那让人浑身不自在的目光,转投向了身边那个年轻的女人——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幻兽不能洗澡这种事情并不存在,结果你们不听,偏偏要相信那些愚昧无知的人说的话——我倒是想知道,是不是在你们看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别的人比我更会饲养幻兽?”巫羽的嗓音温和,并非责问,其中仿佛还夹杂着一丝丝的调侃,“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擅作主张带着伊利亚跑来这种地方?”
“……”
在此之前,那个女人一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现在看见巫羽看向自己,她的面色稍稍又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了些……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觉得她似乎有这些惧怕巫羽。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早就知道巫羽是巫家未来的家主,看上去也是一副冷漠又严肃的模样,但是如果伊利亚叫他“舅舅”,那么这个女人好歹是巫羽的姐姐或者妹妹——一家人见面,不热络也就算了,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是现在这副尴尬的气氛才对……此时在陆十二探究的目光中,那个女人在巫羽语落之后,低声匆匆地说了几句什么后便一把从男人身边将伊利亚拽了回来,伊利亚看上去不太情愿,但是巫羽却并没有阻止她而是顺着她的意思放开了手,那女人又说了什么,只见巫羽点点头后,她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陆十二一眼,随即便带着伊利亚匆忙离去。
站在不远处发楞的黑发年轻人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眨眨眼说:“等、等下,你们的幻兽……?”
只不过当陆十二的一句话说完时,母女两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当中,期间伊利亚似乎是有些不甘心地回过头看了陆十二一眼,只不过她一个小姑娘当然抵不过成年人的力量,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被拖走了……
当幻兽回收站b区的门被重新关上,巫羽向着陆十二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用也不知道是不是向陆十二解释的语气淡淡道:“今天我正好在这个地方有个会议,结果会开到一半,有人来告诉我说看见我妹妹带着女儿和一个陌生的幻兽职人一同到了回收站b区,我这才临时终止了会议过来看看,却没想到那个‘陌生的幻兽职人’说的是你。”
巫羽语落,他话中的最后一句话让陆十二确定他在跟他说话。
只不过陆十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答这句话——事实上他觉得至少从语气上来分析,巫羽似乎也并不需要他回答这句话。
此时,只见男人一扫在媒体前那副严肃的模样,伸出手拉扯了下领脖上系着的领带,在稍稍将之拉开后,他又解开了身上的西装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扯开衬衫露出底下的一小片肌肤——身上量身定制看上去价格不菲的西装瞬间便被穿出了一股匪气。
似乎注意到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在看自己,他笑了笑并不在意,挽起了袖子,然后来到陆十二身边——这一幕有些似成相识,陆十二不怎么习惯跟陌生人如此靠近,所以当巫羽靠近他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稍稍让开——这个闪避的动作做得有些明显到近乎于没有礼貌,然而男人却意外地也没说什么,只是越过他,将那还泡在小桶的幻兽从消毒液中抱了出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且顺其自然,就好像本来他就是要这么做似的。
这反而让陆十二有些不好意是了,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两便,而且几乎是在同样的地点,每一次这个巫家的继承人靠近他时总让他感觉到一股让人浑身不自在的侵入感——就好像他下一秒就会对他做什么似的。
而两次的事实证明,人家也没准备对他做什么。
稍稍撇开头,在巫羽看不见的角落陆十二轻轻吹了口气,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这个问题……
而此时,只听见哗哗的一阵水声,他又转过头去,只见身边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衬衫的袖子挽起到手肘处,此时此刻,他正抓着那只被他的手对比得比之前看上去更加弱小的幼年幻兽——那只幻兽在他的手上很乖,一动不动的,巫羽将它身上的水稍稍拧干,又重新放回桌面上让它抖了抖水。
一串动作完成后,他这才转过头用淡然的语气对身边的黑发年轻人说:“泡消毒液确实是消灭寄生昆虫的最好方式,但是泡太久的话,会对幻兽的皮毛造成伤害,这种伤害是不可逆转的,以后幻兽的皮毛可能会变得干枯无光泽,最严重的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失去御寒效果。“
陆十二先是愣了愣,随即想到,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巫羽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只不过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暂时忘记了思考这些事情。
不过他也并没有出声为自己辩驳,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对方的话,目光稍定,他顺手拿过挂在桌边的消毒毛巾递给巫羽——后者地声道谢后接过去,擦了擦手,顺手将毛巾放到一边,正当陆十二以为他这就会退开时,却没想到男人又伸出手卡住幼年幻兽的下颚将它的脑袋稍稍抬起似乎在查看它的状态,一边查看还一边用自然而然的语气问:“除了身上有寄生昆虫,之前你有没有看清楚它还有其他的症状?”
“眼睛有些发现,应该是吃多了人类的食物上火,不过已经清理干净了——伊利亚的妈妈之前坚持说,这只幻兽的眼睛已经瞎了,不过应该是误诊,只不过是脏东西糊住了眼睛暂时睁不开了而已。”陆十二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那只幼年幻兽的眼睛,右边眼睛眼角处确实有些红肿充血,而且有不干净的秽物,是发炎的症状,但是绝对跟“眼瞎”搭不上边。
巫羽闻言,先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即便将那幼年幻兽的脑袋稍稍抬高了些凑近了陆十二说的那只眼睛仔细观察了下——却没想到,这一眼看去,他脸上原本那从容的表情却忽然发生了一丝丝的变化——似乎是有惊讶的情绪一闪而过,然而那情绪却消失得很快,几乎还没等陆十二来得及看清楚,他便恢复了镇定,转过头来对陆十二说:“它的眼睛确实曾经瞎掉过。”
陆十二一愣,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什么?”
“只不过是刚出生的时候因为孵化不当而产生的先天性畸形,”巫羽微微皱起眉,瞳眸之中变得稍稍深邃,打量着陆十二的目光也变得若有所思地起来,“不过现在看来,它好像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对它做了什么?”
只不过陆十二并没有在意男人眼中的情绪。
他只是摆摆手,反而像是舒了一口气似的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怪不得伊利亚的妈妈很肯定地说什么眼睛瞎掉了,原来是这样——不过我想您应该是误会了,我什么都没有对它做,只不过是稍微用消毒棉签和双氧水替它清理了眼睛外部的污物,让它能够重新将眼睛睁开而已……啊,当时一起处理的还有耳朵,因为耳朵也有不小的伤痕,应该是长期未清理导致比较严重的中耳炎——”
陆十二话还未说完,便看见巫羽又伸手去翻看那幼年幻兽的耳朵,看完之后,他转过头来目光闪烁地看着陆十二,顿了顿片刻后,认真地说:“它的耳朵很好很干净,没有毛病。”
陆十二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他眨眨眼,似乎一瞬间变得听不懂人类语言。
“我说,它的耳朵很好,并没有看见你所的重度中耳炎或者污染的现象。”巫羽很有耐心地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仿佛有些不相信地凑过去——巫羽很配合地稍稍让开了些,他立刻伸出手去翻看那只幼年幻兽的耳朵——眼中所看见的一幕让黑发年轻人瞳眸微微收缩——因为此时此刻,那幼年幻兽的耳朵正如男人所说,是完完全全干净的粉红色,并且还长着一层细细的绒毛,这两项都说明这是一对无比正常以及健康的耳朵。
而在陆十二的记忆中,至少三十分钟前,这只幻兽的耳朵里满是被寄生虫咬出的伤口,脓水以及灰尘污垢,稍稍凑过去都可以闻到令人窒息的臭味。
陆十二皱起眉,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嘟囔:“怎么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它耳朵情况很糟糕……”
完完全全处于震惊状态的黑发年轻人并没有注意到,此时身边站着的男人看向他的目光变得越发的深不可测——那沉静的目光在黑发年轻人因为低头而暴露出的修长白皙后颈处一扫而过,最终,在目光触及到其接近锁骨的地方某处掩饰在衣领之下,那若隐若现的、明显是由什么东西刚刚制造出来的红痕时,他稍稍停住了目光。
却在这个时候,陆十二毫无征兆地抬起头,对视上巫羽的一瞬间他看见后者脸上有一瞬间不自然的情绪一闪而过,然而这样的表情却自然而然地被陆十二理解成了对他的厌恶或者别的什么情绪——毕竟,就连陆十二自己都觉得,他之前的一系列关于这只幼年幻兽的言论,除了伊利亚身上的跳蚤包能证明有寄生昆虫的存在之外,剩下的,反倒像是他在信口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