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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陆瞻不是冲着应酬来的,他的心思打从菜出锅起就被牵引了过去,——全部都是熟悉的味道,但他却已隔世没再尝过了!

    其实真正吃宋湘的饭菜是出京之后,他们被发配,带着的人不多,一路上最先是侍女做,可侍女是王妃派去照顾他们起居的,针线这些会,又哪会做什么好饭菜?

    他吃不下,某一日却突觉端上来的菜让人食指大动,格外合口,后来才知道饭菜是宋湘亲自做的。此后就沿袭着这习惯一直到他离开之时。

    一顿饭慢慢悠悠地吃,顺着李诉的热情相劝,陆瞻吃得腰带都有点紧了。

    饭后当然要吃了茶再走。

    陆瞻回到先前的屋子,看到宋湘端茶进来,他讨好地问:“做饭是不是很累?”

    宋湘瞥了眼他:“你要不要试试?”

    陆瞻想倒是想试,但主要是他试不来。要不是贬去潭州,他可能一辈子永远也不会踏足厨房那种地方。

    但他还想吃。

    他想天天吃她的饭菜。

    他想了下,问她道:“你让濂哥儿习武了么?”

    宋湘擦手坐下,看了眼他。

    “我除了上晌需要在衙门观政,其余时间倒是不忙。”

    宋湘没理会。

    陆瞻只好道:“我知道你和你母亲都会武,我的意思是,我除了会武功还会运兵作战,你要不要让濂哥儿也学学兵法什么的?”

    宋湘从小就知道送上门来的人情没那么好收。

    她说道:“没想过。”

    第172章 我们只是凡人

    陆瞻并未泄气:“我虽不才,但教我兵法的是曾在西北以百人之师一夜之间杀敌三千,守住了雁门关的老将军窦辰。

    “教我箭法的是天机营有百步穿杨之称的神箭张颂将军。

    “教我拳脚与武器的是侍驾三十年,遇险七次次次护得皇上毫发无恙的前亲军卫总指挥使顾扬老将军。我觉得我教教濂哥儿应该还是可以的。”

    宋湘在茶杯后抬眼瞄他:“有这么好的资历还来教濂哥儿?”

    陆瞻赧然:“这有什么不能的,反正我在家也是要天天练武的。”

    “是么。”宋湘道。

    陆瞻顿一下,又道:“当然,毕竟这也是个体力活……倘若你能管我一顿饭,我是会很感激的。”

    宋湘眯眼:“你还要吃?”

    “……”

    陆瞻怔住。他难道吃很多么?

    明明他才比濂哥儿多吃了一碗饭,两碗汤,三四块五花肉和小半碗鸭子而已!

    她居然嫌他吃的多……

    他屏息半刻,短下气势:“下次我也可以少吃一点。”

    宋湘简直无语。

    “再说吧。”

    她没好气。

    ……

    陆瞻对这个提议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但也无所谓,这次不行还有以后,他会持之以恒的。

    夜里景旺看他心情极好,试着问他:“世子拿宁王手迹,莫非有什么用处?”

    “那当然。”

    陆瞻摆明不想跟他多说,一面除衣一面进了里间。

    严格说来,宁王的事的确跟他们不相干,但是因为皇帝在查骆容,同时又莫名地把宁王的扇子赐了给他,令他总觉得这事儿撂不开,——前世所知甚少,令他越发不敢忽略这些信息。

    但还没容他寻到继续往下的契机,皇后祭日就来了。

    翌日要起得极早,又因为皇帝让他宣读给皇后的祭文,这日晚饭后,晋王妃到了他房中,检查他的衣冠。

    陆瞻整着衣装,看着镜子里的她说道:“那日在拂云寺,不如妙心师父如何突然发病?”

    低头看着冠的晋王妃看了下他,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查看着。

    陆瞻转身:“母亲撇下大姐他们直接出门去了寺中,是因为妙心师父病了,还是因为出了什么急事?”

    晋王妃望着他:“你觉得呢?”

    陆瞻道:“我觉得哪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是因为妙心师父生病了您赶过去,还是她那边出了急事而您过去,都说明母亲对妙心师父的关心是很特殊的。”

    晋王妃看他片刻,扬唇道:“知道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陆瞻想了下:“那她究竟又是为何突然犯病呢?”

    晋王妃瞥了眼他:“你想知道?”

    “母亲能给儿子解惑,那自然是最好。”

    晋王妃扬唇,随后逐渐敛色:“她出家之前所嫁的丈夫,被人害死了,这些年她一直在想办法查找证据,那日她告诉我,查到点眉目了。”

    陆瞻顿住。

    晋王妃又望着他:“妙心师父是个苦命人,儿女也没有,我与她情同姐妹,你也不妨把自己当成是她的儿子一样,对她恭敬顺从。”

    陆瞻眉头皱起来:“母亲这话,儿子听不懂。另外,她有冤案在身,为何不曾求助母亲?”

    李家有冤案,宋湘都找到胡潇替他们摆平了,此刻王妃说与妙心情同姐妹,丈夫冤死,难道晋王妃不该主张官府替她严查此事吗?

    他就想不明白晋王妃为何没这么做了。

    “你母亲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办到的。”晋王妃放好头冠,“也许圣明如你皇爷爷,也不能做到事事清明。因为我们毕竟都是凡人,不是神仙。”

    说完她站起来:“但凡是人,就总有力量未及的时候。站的位置越高,往往顾及不到的方面就越多。能做到面面俱到的是管家,一定不是上位者。”

    陆瞻默语。

    “妙心的事牵涉甚大,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了你。但我所告诉你的这些话,你任何人都不能告诉。”

    陆瞻本是随口说到这话题,听到这里,却觉出了几分凝重。他点点头:“儿子定然保守秘密。”

    晋王妃望着他:“即便你父亲问起,你也绝不能告诉。”

    陆瞻怔住:“为何?”

    晋王妃道:“因为你是皇孙。你生在皇家,就不能无条件信任任何人。”

    陆瞻默语。最终他又点了点头。

    ……

    延昭宫这一晚的灯熄得最晚,晋王妃近来的异常占据了陆瞻的脑海,“她和妙心有秘密”,这点疑云在他心中已越发浓重。

    而翌日凌晨自然又是延昭宫的灯亮的最早,每年的六月宫中都会有场祭奠皇后的典礼。逢十年时曾举办过一场大祭,但因为皇帝尚安在,所以规格再大也有限。

    今年是皇后故去的第十九年,按惯例,也只有京畿范围内的宗亲与礼部并鸿胪寺、光神寺等诸官到场,即便如此,远在各方的宗亲也仍早早地递了折子进宫。

    陆瞻随同晋王与晋王妃等合府众人于卯时到达太庙,各衙礼官已经早于半个时辰准备好祭仪。

    卯正皇帝到来,礼官先宣读了圣旨,而后便到了宣读祭文环节。

    陆瞻今日端正一身礼服,繁复花样以及讲究的配饰衬得他面如冠玉目如流星,站在祭台上的他庄严稳重,与素日轻浮皇孙的模样判若两人。

    由皇孙来撰写并且宣读给皇祖母的祭文又实为恩宠,下方不但宗亲们目露艳羡,就连台下礼官们也相互间无声地目光交流着。

    但是被长公主目光一扫,众人又都眼观鼻鼻观心老实下来。

    晋王始终垂首静立,一如以往任何时候的他。

    晋王妃作为皇后的儿媳与晋王同立在人群前方,宫中妃嫔则由安淑妃带领分立两侧。

    卯时末刻典礼完毕,按例皇帝会在乾清宫挑几个宗亲来召见,顺带给外地送了折子上京的这些宗亲给予赏赐。

    陆瞻与萧臻山一道往乾清宫来,刚过宫门,便见着前方晋王妃停在那里与人说话,而对话的另一方居然是俞妃。

    俩人看到他来,停止了话头,俞妃目光在陆瞻脸上停了下,然后和善地冲他点头:“世子的祭文作的极好,看来这些时候文采又大有长进了。”

    第173章 该立储了

    陆瞻称是,便与萧臻山他们继续前行。

    晋王妃与俞妃道:“你注意身子,长公主在安淑妃处,我也去那边坐坐。”

    陆瞻还没完全进门,听到这话他侧了侧首,微蹙眉进了殿。

    乾清宫里除了几个宗亲之外还有礼部几个官员,君臣小聚的缘故,气氛不似平日严肃。

    王池引着陆瞻与萧臻山在椅子上坐了,还没奉茶,这边礼部侍郎张如坤就说道:“再过三个月又是安章太子之祭了。东宫多年无主,朝中也该立个储君,为皇上分忧解劳了。”

    先前正谈论着皇后生前仁德的众人立刻静默。陆瞻虽觉意外,但也不曾多么拘束。

    以前提到这种事情,皇帝都是避而不谈,今日想必又是如此。

    但他刚把扇子展开,龙椅上皇帝就说道:“朕在位三十余年,有赖皇天后土护祐,总算四海太平。立储之事,诸位不必着急,朕自有考量。”

    “……”

    这真是几十年来破天荒的一次回应,众人,包括先前提出奏请的张如坤都愣住了。

    当然要数惊愕最甚,还是陆瞻,因为他知道前世往后走七年,皇帝都没有明确表示要立储的意思,甚至后期大伙都在猜想他是不是要立遗旨的方式来确定,这怎么……

    太子薨于二十三年前,他少时便有不足之症,一到冬春便咳喘不止,但却因为他的温柔聪慧,又因为是帝后的第一个儿子,皇帝登基之后仍是坚定地立了他为太子。

    十八岁大婚,完成整个大婚流程不成问题,但成亲五年没有留下子嗣,而在二十三岁那年春天,他终于病重薨逝。

    “皇上,方才是说已经在考虑立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