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一大早，袁圆就和交通员老刘从吴瓷县赶往尖山村，本来陈副主任打算派几个战士护送她们过去，袁圆拒绝了，自己身上带着枪，以前在延安社会部学的射击、擒拿格斗暗杀这些也没有撂下，虽然没有经历过一次实战开枪或者动刀的机会，但作为一个经常进入敌占区活动的敌工人员，居然要派战士护送，那岂不成了笑话。

    陈副部长拗不过她，就让她自己走了，那老刘是一个50多岁的男人，但看他面容，说他已经有60岁也很正常，不过在山路上走得并不慢，这老刘以前是个药贩子，这些年一直在这几个县跑，对吴瓷县、梅游县和即将去的南江县风土人情和地形都非常熟悉。

    在往尖山村的路上，袁圆还在想，这背嵬队队长文小三，最多才19岁，比自己还小着三岁多，可能文能武，文是英语日语都会说，武就更不用提了，手枪、步枪、机枪上手都能用，尤其步枪打的好，据说在中央军的精锐88师87师里面，步枪速射他排第一，拳脚功夫也很厉害，唯一的缺点就是杀心太重，喜欢砍人脑袋，这都是他的师傅，班长，干爹教的，他的班长为了家仇，一晚上砍了仇家17颗脑袋，还进过死牢，后来又在土匪那里当过三当家，这样的人带出来的，肯定动不动就要人性命，幸好副队长是党员，从小就教这个文小山，还是给他教了不少爱国、博爱、仁义这些东西。

    袁圆今天没有穿她那身合体的新四军军装，而是穿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上身是白底翠花的布衫，下面是浅蓝灰色的裤子，脚下是布鞋，她手里挽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的内衣，包在中间的是用红布裹着的一只花口撸子。

    这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马张嘴蹬中，最受地下工作者和特务青睐的主要是枪牌撸子、花口撸子、蛇牌撸子。

    像军统的钟贡勋上尉的佩枪就是一支枪牌撸子，这枪长才162毫米，重不过一斤二两多，要知道标准型驳壳枪长288毫米，重二斤三两。

    本来袁圆最想用德国的蛇牌撸子，这枪最为小巧，长才146毫米，重还不到一斤二两，装有7发7.65毫米手枪弹，不过敌工部的惯例就是这种最小巧的枪都是优先让潜伏在敌占区的同志用的。

    所以袁圆只得到这支花口撸子，这枪长178毫米，唯一的优点就是子弹有9发。

    而金副队长从敌工部走的时候，给他的就是马牌撸子，那枪长203毫米，已经不是很适合隐蔽携带了，不过金石穿同志也不是去潜伏敌后嘛。

    下午到了尖山村，找到背嵬队的人一问，金副队长有事找人去了，原来他从信鸽传来的消息已经知道敌工部会派人过来，不过他找杨同宝去了，山下魏家村突然出现的小杂货摊他必须了解一下。

    班长问明白来意后，就让传令兵小龙带她去见文队长。

    2.

    此时，在山神庙前面练完马匣子的出枪和据枪瞄准后的小三在山梁那里山涧对面的坡顶上已经练了两遍刀了，由于山梁那里老有人上上下下，何况还有站岗的，陡坡上也一样，小三练暗蓝妖刀的时候就专门选在这没人的坡顶了。因为在山神庙那里也不好，他一旦练起来，方圆几丈远不能近人，就太影响一班二班组织训练了。

    等小龙带着袁圆踩着石头过了山涧，顺着小路绕上坡顶的时候，小三已经练完第三遍刀了，他把m35钢盔放在身边，暗蓝妖刀就放在地上，他坐在草地上，安静地看着群山之上天边的夕阳，待主人坐下后，一直远远蹲在一边的牛牛就跑过去，倚在小三身边趴下也看着夕阳。

    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夕阳显得特别大特别圆，而且金黄中变得亮红起来，似乎就不肯落山一样。

    在陡坡下的大路上，小龙就看见了在坡顶把暗蓝妖刀挥舞成无数光圈的小三，他就指给袁圆看：队长在那里练刀呢。

    远远地，袁圆也看不清小三的面目，过了山涧，她就打发小龙走了，小龙也明白上级机关来人肯定要谈事，指明上去的小路后就回去了、

    袁圆从小路一上到坡顶，就看见了沐浴在夕阳金黄色光芒下的小山，如此的安静，跟她脑子里面想象的一个杀人不眨眼形象完全两样。

    小三盘坐在草地上，马匣子被他横抱在怀里，他看着群山，看着夕阳，若有所思。

    牛牛就趴在他脚边，小三就用右手揽着它的脖子，一人一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夕阳。

    牛牛早就听出了坡下小龙的声音，而现在它很享受与主人在一起的休闲时光，它喜欢主人挽着它的脖子，抚摸它的头颈，所以它没有起身，继续静静的趴在主人身旁，不过它也听到了小龙远去的脚步声，和一个陌生人走上坡顶的声音，它扭头回去看了一眼，断定没有任何威胁，因为主人，不许它对女人和小孩龇牙。

    不过小三此时也知道身后来了一个陌生人，他就扭头往回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将两人的余生紧紧联系在一起，就是这一眼，从大陆到香港，谍海风云翻浪！

    远远看见在夕阳照耀下的小三，袁圆心里暗想，也许他还不到19岁呢，如此清秀的一个男子，白白净净，清清爽爽，她怎么也不能将眼前这个人与脑海里面那个杀人不眨眼，动辄砍头的人联系在一起，不知怎么的，心里没来由的突然猛跳了一下，这种感觉怪怪的，是从来没有过的。

    小三望过来的目光是安静平和的，袁圆心想，也是温柔的。

    小三看见了这个年轻的女人，就这么一瞥，他就感到自己突然脸热心跳起来。

    袁圆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但她更是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所以她常常忽视自己的美丽，同样的，她也无视身边男人们的爱慕目光。她的漂亮不是那种张扬的，是内敛的。

    这小三已经感觉到眼前走近的这个女人，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女人味，吸引人的，成熟的女人味。

    小三不是没有经历过女人对他的好感，不是没有经历过两性之间的亲密，但是上一次完全是惠儿姐的主动，这次他才第一次知道心里砰砰乱跳是怎么样的。

    袁圆温柔地笑到：你就是文小山文队长吧？我是军分区敌工部的袁圆。

    小三已经匆忙起身了，转身对着袁圆：我是文小山，金老师临走的时候给我说给你要来的事情。

    小三感觉自己声音似乎有点变调，说话也很急。

    袁圆轻笑道：这次要麻烦你们派人跟我一起去执行一个护送任务，人不用很多，三五个就可以了。

    她又打量着跟着主人起身的牛牛说：这是你养的狗？可真够大的，好吓人。

    小三说：它叫牛牛，是有些可怕，但是还是很听话的。

    说实话，满一年的牛牛体型已经定了，重超过百斤，肩高85公分，浑身都是肌肉，看上去确实吓人得很，用村里人常常形容的话来说：这就是头小牛犊。

    按照现代人对杜宾曼（现在叫杜宾犬）的审美评判，这牛牛是不符合标准的，体型太高太大了，一般公犬肩高不能超过80厘米，牛牛因为有契丹猎犬的血统，肩高则达到86厘米，体重近130斤。因为长期自行在山上捕猎，体型虽然庞大却没有一丝赘肉，浑身全是隆起的肌肉。）牛牛的特点就是攻击性特别强，力量特别大，动作特别灵活快捷。实际上小三没完全按照董先生的训练手册和手书的对牛牛的训练计划来进行，因为董先生是按照警犬的要求来进行的，而小三突出攻击、追踪、警戒这些，把牛牛训练得有些偏科。

    不过牛牛是很聪明且记性挺好的，见着袁圆，再扭头看看主人的神色，就明白了，在眼前这个女人面前必须驯服得像京巴一样，要是惹着她，主人的翻毛皮靴立马就踢过来了，那可真痛。

    两人就下山回村子里背嵬队住的院子去，袁圆走在前面，这时候小三才敢看向袁圆的身子，袁圆胸脯饱满，腰肢圆润，薄布衫把她身子勾勒得曼妙生姿。

    过了山涧上了大路，两人就并排走着，小三闻着袁圆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老是走神。

    两人就边聊边走，原来袁圆1936年就去了延安，那时她在北京高等师范学校读了两年了，她走上革命道路是她的三哥引领的，三哥与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她是北平的大户人家出身，妈妈是姨太太，在家里排行老七。

    她微笑着说：文小山，你到底是18岁还是19岁呀？

    文小山苦恼地说：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是18岁还是19岁，生日也不记得了，平日里都是我妈妈记得的，好像是哪个月的初六。

    袁圆就叹道：是呀，小孩子的生日只有妈妈才记得到。哎，也不知道我妈妈怎么样了，可有三年多没见着了。

    想着小三十岁就父母双亡成了孤儿，不知怎的就母性大发：我也不知道比你大三岁还是四岁，我后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九妹呢，你跟他们一样叫我七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