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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庄妍音见她双颊蔓延的粉红色,低声问她:“你喜欢季容吗?”

    陈眉更红了脸,结巴地说不喜欢。

    庄妍音搞不懂她不喜欢为什么要脸红,疑惑地眨眼,她实在看不透男女间那种微妙的情愫。

    季容叫住陈眉:“到这来,石头底下还有螃蟹。”

    陈眉妥协在食物下,朝庄妍音道:“公主在这等着,奴婢先过去。”

    庄妍音盯着陈眉与季容瞧了好一会儿,两人一个捉一个接,配合得十分默契。季容盯着陈眉笑,陈眉低着头脸红。她看得云里雾里,挠挠今日发尾绑的小细辫子,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公主”。

    庄妍音回过头,只见谢宗正站在她身后,在她有意识之前,眼中最后望见的是岸边高高的、被风吹动的草丛。

    再睁眼入目是明亮的厅堂,雕花轩窗半扇撑开,庭丛葱倩,一人背影颀长,正立在窗前远眺。

    “楚大哥?”庄妍音心头有些害怕,不敢确定。

    那袭青衫身影回首行近,果真是楚逢殷。

    男子贵气天成,凤目清冷,宛若谪仙玉树,衣襟处的白玉兰绒花清香扑鼻。

    “铃铛姑娘,你醒来。”楚逢殷手持白瓷茶盏,坐在她对面的扶手椅上,无奈笑道,“别怪我用此法将你请来,是我不便露面,也请不来你。”

    “楚大哥找我有何事,这是哪?”庄妍音环顾着四周与自己,她完好无损,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是金阳城中一处宅邸,离齐军营地很近,我与你谈完就送你回去。”楚逢殷道,“我如今是该唤你长音公主,还是你从前在民间的小名?”

    “都可以,楚大哥有事还请直言吧。”庄妍音并没有因为楚逢殷和颜悦色就掉以轻心,兵法远远不止三十六计,有些人看似和善也许正在下圈套,她无法不去防备,但面上依旧如常,是重逢的微笑。

    楚逢殷顿了片刻才说明了他的来意。

    他不希望跟大齐作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没有话说

    第101章

    这场仗是吴帝与赵帝联盟的,早在卫封刚拿下申国时楚逢殷便谏言过他父皇,分析时弊,如今的吴国不具备开战争的条件了,劝吴帝不要招惹齐国。大吴仗着举国强盛的那些年败空了国力,无法打持久战,而兵力也不足以在短期取胜。

    吴帝知道他会反对,将他派遣至江州查贪官污吏,而这期间联合赵国趁齐不备来攻。

    如今的局势两军实力不相上下,楚逢殷观战已久,又结合卫封之前的战术得出结论,吴国无法与齐国持久抗衡。

    “如今的战况,大齐就算是打赢我两国,是平局还是胜局?恐怕齐军也是兵将死伤无数,国中不能安定,百姓税赋与兵役沉重。齐帝辛苦打拼来的天下,他该也不想如此废置吧。”

    庄妍音认真听他讲,询问:“那楚大哥的意思是吴国退兵?”

    楚逢殷颔首:“吴国撤出援军,赵国不再是我们的盟国,我朝可以助齐帝,与齐国结盟,拿下赵国。”

    庄妍音愣住:“然后两国合分赵国疆土?”

    楚逢殷点头。

    庄妍音内心失笑,面上礼貌笑起:“楚大哥,你可知道我是谁?”

    楚逢殷不解她意:“你不是齐帝未来的皇后么?”

    “我是算命小半仙啊。”庄妍音眨眼道,“我为你算过命的,你不觉得我算得很准吗?三国这一战,我暗中算过,齐帝必胜。不然我一介女流,如何敢呆在这战事激烈的军营中。”

    楚逢殷沉默了片刻,不欲因她这一算命而失了底气。

    “战事更讲究人定胜天,而非神论。”

    “人定胜天,齐国有国师楚孑的得意门生为军师,有多名久经沙场的武将,有骁勇的士兵,就算除去这些,齐国还有一个天下都惧怕的齐帝。”庄妍音笑起来时,依旧是温和甜美的微笑,没有奚落也没有敌意,“楚大哥,你应该相信我的。”

    那双端着白瓷杯的手不可察觉泛着颤抖。

    楚逢殷放下杯中茶,许久才说:“那你的意思是吴国会亡?”他不解,“你曾与我算过命,可不是这般说的。”

    庄妍音也不知如何回答他。那之前的确不一样,现在两国却成为了敌人,她并不再了解楚逢殷的命运。

    “铃铛,你我虽只见过几面,我却觉你似我知己般,与你说话轻松惬意,如今你我之间再难得有这份惬意轻松。”

    这一眼,庄妍音望见楚逢殷眼底的悲苦,这种亡国的恐惧让她一瞬间想起了自己,她太能理解楚逢殷了。

    “我曾给齐帝去过一封信,那时的吴国也仍是强国,我却在信中放低了姿态,我告诉他吴愿与齐和平共处。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的回信里见到他的字迹,比替身质子遒劲,多了那股凌厉。我知道吴国很难打赢这场仗,我父皇不会承认自己比昔日那个阶下囚般的质子差,他要赌,我不敢赌。”

    庄妍音无法去解开他的痛苦,国与国的大事,她不敢替卫封做主解决。

    她实则很想要楚逢殷劝降吴帝、归降于齐,却怕卫封不想要这个结果,也怕楚逢殷做不了吴帝的工作,更无法跨出这一步。后世人评说,也许会把楚逢殷钉上投降的罪名,让他当吴史里永远的罪人。

    他们这些皇权至上的人,最在乎这些身后名了吧。

    寂静里响起楚逢殷的一声喟叹,微风自轩窗中吹拂进来,将他衣襟上那朵白玉兰的香气吹散在室内。

    楚逢殷问:“在齐国还好吗?”

    话锋转得快,庄妍音微怔:“一切都好。”

    楚逢殷微微抿笑:“我让阿谢送你回去吧。”

    他起身,温和唤来谢宗,嘱咐谢宗小心护送她回齐军营地。

    庄妍音终究还是说出口来:“楚大哥,还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保住吴国。”

    楚逢殷凤目里瞬间亮起期待的光。

    “归降于齐。”

    楚逢殷愣了片刻,明显的失态,他一时无法接受这种结局,有些恼愤:“不可能,吴国强盛百年,怎怕了一个刚崛起的齐国!你这是让我成为罪人!”

    “是亡国的罪人也是救国的恩人,楚大哥若是不愿,就当我不曾说过。”

    楚逢殷察觉自己失态,深望她道:“我不是针对你,而是这结局我接受不了。”

    这换成任何一个人,打都不曾打就投降,当然不会死心。

    楚逢殷道:“再者,你怎知齐帝会接受,会留我皇室一族性命?”

    庄妍音想告诉他卫封是记挂他从前的帮助的,但也未再提,山河天下这等大事,不应该她去给卫封做主。

    楚逢殷一路安静将她送出正厅,面容沉思而凝肃。

    谢宗朝他行礼,向庄妍音躬身做着请的手势。

    庄妍音坐上马车,忽然问道:“楚大哥还在跟阮姐姐不合?”

    楚逢殷怔神了会儿才想起她这声阮姐姐是谁。

    他凤目里阴郁不再,似是被她拉远思绪,仿佛戚阮平就在眼前般,他半是恼半是笑。

    “我就没见过这般倔的女子,实在不讲道理。”

    “你们的书信不都是在讲道理吗。”

    “你也看了?”

    庄妍音好笑道:“各国都在看啊,你们常因时政各自批判,这来回跑腿的信使也不容易。”

    “呵,各自批判?”楚逢殷想到初见的那张脸,也不知这几年过去,那女子又长刁钻多少。

    “又岂是各自批判,她是在骂我。”

    “你也骂她‘女德废而未见仪’,这般的话我身为女子听到也会不好受。”

    “那你可知她回我什么?”

    庄妍音知道,戚阮平回了一本《男德》。瞧着楚逢殷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失笑:“都是误会,往后我写信让她别再批判吴国政令,楚大哥丈夫胸怀、也莫再与女子计较。”

    楚逢殷目光深邃而复杂,似乎想到几人初见时的乌龙与青涩的时光,又仿佛因她这句“往后”而伤怀,他们三人相逢于和平,往后又怎知是什么光景。

    ……

    金阳城中已有无数齐军策马或带刀,整齐有序围抄条条街巷寻找庄妍音。

    谢宗功夫太好,她就消失在一瞬间,士兵与陈眉等人发现的时候只看见隐匿在草丛中的一道人影,连方向都没有一个。

    庄妍音透过马车望见季容与初九,高呼他二人名字。

    两人见到她大喜,初九警惕地望着她身后的谢宗,拔剑上前,周围无数士兵也齐齐涌过来。

    季容迅速通知身后亲随去请卫封。

    庄妍音忙告诉他们谢宗是朋友,士兵这才稍微放下警惕。

    庄妍音正回头让谢宗先走,恰撞见谢宗飞上屋檐的身影,他走得极快,唯留下一道玄色的衣袂。

    卫封也已迅速地自一旁街巷上策马过来,他在得知她被劫持的消息后便召集了兵力围住金阳城,满城找她。

    他策马下来,两侧士兵皆退散开为他让道,他疾步行到她身前,身上仍是龙袍,紧急之下连铠甲都不曾穿。

    “有没有受伤?那人是谁?”卫封抬起宽袖将她护在怀里,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马车。

    卫夷忙检查车厢,回头道:“没有机关。”

    卫封带她坐进马车,亲随驾车驶出了街道,前后士兵严密护驾。

    庄妍音将方才的一切说完,卫封只问她:“他真的不曾伤你?”

    “没有,他说的就是这些。”庄妍音留意卫封的神色,“哥哥,你会如何做?”

    “他大可传信与我,劫持你就别怪我对吴国不留情面。”

    “我不是向你诉委屈啊,吴太子不愿与你为敌,你如何看?”

    卫封从方才的震怒里冷静下来,沉思后才道:“我倾上举国之力又如何,打仗本就没有太平,只要能拿下吴国,就算是亏我国力我也甘愿。”

    庄妍音问:“若他投降呢?将吴国纳为齐的附属国?”

    卫封目光一直担忧落在她身上,整理她发髻散落的一缕发,微沉的眼凝思不语。

    庄妍音想起了原书里好像一个附属国都没有,卫封在全部疆土实行郡县制,不设藩国,除亥国外,对于败国皇室子女全部斩草除根。

    她叹了口气,想起芝兰玉树般的楚逢殷,一时竟猜不透帝王该有的心思。

    ……

    又过八日,齐军攻下金阳,赵吴两军弃城败退,只能驻扎堡岩城,等候援军。而在赵吴援军抵达时,齐军诱敌脱离阵地,烧援军粮草,分割包围歼灭赵吴两军,夺下堡岩城。

    整个齐军营地士气大振,又在城中购买了百姓因战火而无处售卖的鸡鸭羊肉,解决百姓生计的同时得了一片好名声,军中也吃上了一顿好肉。

    在这一片欢庆声里,闯入了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