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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烟5
    直到双脚已经都踩在桥上,薛眠仍有些不能相信。

    倒不是为自己有胆量走这样一条即便被花草绿树粉饰过,却还是透着危险气息的长桥而觉得难以置信。

    而是那扇看似防护性极高的门禁,居然被他这张临时工卡……

    轻松打开了?

    这就是一个国际大企该有的管控森严的高级门禁?

    薛眠无声笑笑,摇了摇头。算了,说到底不过一座桥而已,又不是什么机关密地,也没写着闲杂人等不可通行。既然对方都不设防,他更没必要太过拘谨,小心翼翼。

    顶楼的风相较地面要大一些,细碎的头发被吹得起舞飞扬,薛眠抬手理了理,不敢太往两边看,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对面楼。

    这栋楼顶层同样是一片宽阔开放的露天平台,但比起来时的那座略有不同,地面铺设的不再是碧绿草皮,而是深棕色的实木防潮地板。角落位置栽种着许多茁壮的树木,枝繁叶茂,每棵树下都配有一盏地灯,黄色调的灯光柔和不刺眼,慵懒的投射在树冠上,晕开一层淡淡的光圈。

    离得最近的空地上,一座足有四五米长的大鱼池吸引了薛眠的注意力。鱼池中式风格,不规则的长条形池沿四周以石块垒叠,中间是一座小型假山,一人高,装有流水系统,能听见潺潺的水声从石碓底下缓缓流出。

    薛眠走近几步,蹲下身,伴着周围朦胧的光亮,池中一群五彩的锦鲤正欢快畅游,摇鳍摆尾,煞是可爱。因为季节已渐入夏,池面上漂浮着几片绿荷浮萍,安静的睡着,陡增几分安宁。

    怕吵到它们,薛眠关掉了手机音乐,静静看了一会儿。稍顷,起身环顾四周,余光看见不远处的角落方向有什么东西正发着淡蓝色的光,层层叠叠,好像还在动。心下好奇,走过去,没几步就看清了那发光的是什么。

    一座露天的游泳池。

    面积不小,顶得上半个篮球场。水被池底的灯光照射,随着风吹波动,散开浅淡的蓝晕,就是刚才看见的那片光。

    薛眠不会游泳,泳池对他来说本没什么吸引力,但此刻这片在天幕下散发着迷离光华的水波,却是他之前从没见过的画面。

    想象一下,泼墨似的星空下,一片蓝色浮在眼前,两种冷调色毫无阻碍的撞击在一起,深沉的黑包裹着游动的蓝,如果站的角度足够合适,甚至凭肉眼就能构造出一副比例堪称完美的画卷来。

    对于一个常提画笔的人来说,怎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薛眠一时兴起,沿着泳池外围池沿一小步一小步慢慢移动着。眼睛就是他的取景框,时而稍稍靠近,时而又退开些许,目光一刻不离的锁定在眼前不断变化的画面上,直到——

    “咚”的一声响,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

    薛眠回头一看,是一排木质的休息长椅。

    刚才只顾着看风景,没留意周遭环境,幸好不是什么易碎物品,不然刚刚那一撞……

    等一下,那是什么?

    长椅尽头的一片绿木花树下,一颗微弱的红光正安静的燃着,星芒一样,时明时暗。

    仔细看,那红光周围好像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缭绕轻烟,只是隔得有些远,夜色又太暗,即便树下有灯火映照,也瞧不清更多细节。

    不过以薛眠几年的烟龄经验来看,那红光应该是……

    有人正坐在树下。

    抽着烟。

    薛眠第一反应必然是吓了一跳,这么高、这么僻静又这么晚了的一处天台上,没想到除了自己外,居然还有一个来客。

    不过他是持着临时工卡上来的外客,这人估计是云汉自己内部的员工,如果真是如此,两厢一对比,倒是他没什么理由出现在这里了。

    悄悄撤吧。

    免得打扰到别人。

    这么想着,薛眠两脚跟着大脑转动,尽量动作轻一点,慢慢退回长桥,想把这片净土还给这位显然比自己还要早到一步的访客。

    然而刚一转身,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醇郁的男人嗓音——

    “既然来了,坐一会儿吧。”

    薛眠:“……”

    薛眠:“???”

    怎么……

    怎么会……

    怎么会!!!

    几乎是一瞬间,仿佛有道惊雷闪电突然从天而降劈过全身,薛眠浑身猛地一颤,脚下一滞,直接愣在了原地。

    意识陷入一片混乱错乱,像是原本平静的湖底被人埋下一颗水/雷,不慎点着,轰的一声,炸得漫天水花,头疼欲裂。

    一阵不疾不徐,沉着自定的脚步渐渐从身后靠近。

    薛眠完全控制不住的开始全身颤抖,明明意识指挥着想迈开脚,想逃,想快步离开,可双腿却不受控的带着他慢慢向后转去——

    幽暗的灯光下,一双好像撒在深潭之中星辰般的深邃眼睛,隔在两片透明的镜片背后,目光清沉,不偏不移,向这边看来。

    费南渡望着他:“不认识了?”

    怎么……

    怎么会是他?

    不……不可能的……

    所有神识被颠覆揉碎,沾血带浓,混作一团。胸腔砰砰作响,脑中一片飞花走石,背上、胳膊上、手心、耳后、脖颈……但凡还有感知的地方,全洇出了一层细密的热汗。喉头生涩,像有什么异物卡在嗓眼间,欲吐不吐,将吞难吞。

    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成拳,薛眠强撑着。

    如果没有上次在lbs相遇,甚至再远一点,没有那回北京酒庄的无意碰面,此时此刻,他也许还能回上一句“是啊,不认识了”。

    可正因不久前才见过一面,无论如何,他也不该再有那种被冲击、被震撼、被粉碎的感觉了。

    可是……

    可是薛眠居然还是无法自控的浑身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混乱,神识飘忽,反应举止毫无淡定从容可言。

    也许就是在这一刻,他才终于彻底醒悟,挫败无比。

    无力,气恼,憎恶,憋屈……

    一腔愤恨无处可泄。

    薛眠!

    你到底要弱到哪一天!

    他也不过就是个凡人,又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何苦要怕他?

    你何苦要这么惧怕见他!

    你不欠他的啊!

    明明……明明是他欠你的……是他欠你的啊!薛眠!

    “怎么会呢,”薛眠垂着眼睫,目光落在脚下的地板上,抽了下嘴角,像是想笑:“既然是登门为贵司服务,说不认识费总,未免太过装腔作势。”

    “这么多年,难得再见,”费南渡收回目光,看向远处,吸了一口烟,烟雾自他唇间缓缓吐出:“不能跟我好好说句话么。”

    好好说句话。

    我有不好好说话?

    心中好笑,冷嗤一声,方才的颤栗局促已经缓解掉大半。薛眠动了动腿,往旁边退开一步:“中标合同里并没有列明还有陪聊这一项,费总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何况……”

    那声心底的冷嗤终究没能压住,怀着咬牙的恨意笑出了声:“我们之间,有什么是值得‘好好说’的?”

    夜色凉如水,五月的风并不暖,从裸/露在外的脖颈里钻进去,胸膛顿时一片生凉。费南渡咬着烟,嗓音低沉,笑了笑,说:“是没什么值得好好说的。”

    转身,递了根烟过去:“学会了么?”

    依照故事的正常发展,这根烟薛眠是怎样都不可能接的。他不想跟这个人有肢体接触,更不想双方有任何往来互动。

    但可恨就可恨在,费南渡用的,是“学会”二字。

    学会,意味着对一个人某项能力的试探与评价。如果薛眠不接这根烟,换作旁人,他还可以说一句“从不抽烟,谢谢”。与能力无关,只是个人喜好。

    可费南渡太知道这根小小的烟卷背后所藏的故事,一旦薛眠拒绝,就只可能代表一种含义。

    他太笨。

    他还没学会。

    他不具备抽烟的能力。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项小本事他还是没掌握。

    不。

    不能。

    不能是得到这样一个评价。

    一种熟悉的较劲与别扭从胸腔里沿着喉管重新爬了出来,薛眠咬咬牙,几乎是用“拔”的从费南渡手里抽出那根烟,放到唇间。打火机就在兜里,掏出来,“咔”的一声给自己点燃。

    费南渡被这一声吸引,转过脸去看了看他,声音平静,目光淡然:“不错。学会了。”

    薛眠嘴里咬着烟,手里转着打火机,脑中忽然飘过一件事:“听说费总人在国外,怎么突然回国了。”

    “事情办完,”费南渡低头吸了一口烟:“没有不回来的道理。”

    就算是没话找话吧,薛眠想。本来人家就是出公差,管他去的哪里,管他回不回国,关自己何干,瞎打听个什么劲。

    脑子进水了才会多嘴问这么一个蠢问题。

    薛眠没再说话,闷着头吸了两口,余光瞥见什么东西闪了一下,转过头一看,是费南渡那副眼镜折射过来的光。

    说起来……他为什么开始戴眼镜了。

    记忆里他的视力一向很好,从前一群人在一起玩射箭游戏,这人回回都是九环往上,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从没听过他有什么眼睛方面的问……

    等等。

    难道是。

    是……

    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安与疑惑涌上心头,薛眠眉头微皱,忍不住偏过些脸,藏身在安全的夜色里,眯着眼,向那副镜片背后的眸子打量着看过去。

    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

    算了,应该是想多了,不过一副眼镜而已,万一只是个装饰品呢。

    连漫长的十年都过去了,谁还会没点改变。

    “想什么。”费南渡坐到长椅上,靠着后背,神态慵懒,坐姿放松,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一根烟燃尽,薛眠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揿灭了烟头:“费总要是没有其他事交代,就先走一步了。”

    灯光,树影,微凉的晚风。费南渡背对着这边,一只胳膊横搭在椅背上。薛眠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瞧见隐隐约约的烟雾从他前面徐徐上升,没多时就将人笼罩其中。

    这根烟,不是他抽得太慢,是薛眠抽得太快。

    “走吧。”费南渡说。没有回头。

    说走就走,既然对方够痛快,薛眠更加没有迟疑,转身就要大步离开。

    可还没走出去多远,他又返身折回来,在距离长椅不过两米的地方停下,蹙着一双眉:“刚刚……你怎么知道来的人是我?”

    以当时自己发现他的角度,对方在暗,自己也在暗,这么大的天台,这么黑的夜,他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是自己?

    薛眠想不通,忍不住问出了口,否则心里总觉得装了什么似的,顶得慌。

    空旷的长椅上,费南渡维持着刚才的坐姿未动分毫。唇间灰白的烟雾缓缓吞吐,在面前画着圈的缭绕氤氲。他目光依然平静,神色淡然,望向远处市区的灯火斑斓,纸醉金迷。

    “因为,”他缓缓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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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咔咔刚刚检查存稿才发现漏了一章没上传,所以等于多到一章~~

    这感觉就像穷的钱包里只剩两张五块的了,结果一掏衣兜,发现还有俩钢镚儿!哈哈哈哈……

    嗯,有人会问了,费哥不是在国外出差,咋突然回来了?

    官方代答:没有突然,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呗。

    那又有人问了,既然回来了,大晚上的不回家,干啥出现在天台?

    官方代答:因为刚下飞机,作为工作狂,先回办公室不是很正常?

    那还有人要问了,感觉这场天台相遇不像是自然偶遇,总有种被人为安排的感觉啊?

    官方再次代答:没有安排,如果薛眠不好奇害死猫,俩人今天遇不到。

    怎么有这么多好奇宝宝发问,他们问,那文章里薛眠自己对自己喊话,说自己不要弱,说是费哥欠他东西,这又是怎么肥事呢?

    官方拍着桌子代答:涉及剧透,拒绝回答了啊!散了吧散了吧,快回家吃饭饭去吧这大周末的你说……

    哈哈哈哈哈哈~~~

    明天早上要帮麻麻办点事儿,更新估计也不会早,但迟早会跟大家见面哒~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