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七草修这种人,可能看着耍了他的人逍遥自在,自己一个凄惨落魄么?
他看着张非,艰难而恶毒地笑了。
“好,我帮你!”
强撑着残破的身体,七草修艰难地聚敛法力,缓慢地,开出了一道门。
那道门的存在显然很不稳定,边缘不规则地波动着,好像随时都会坏掉。
他喘息两声,恶狠狠地看着张非:“如何,敢进去么?”
“废——话。”拉了个长腔,张非正要迈步,胳膊却忽然被人拽住。
“我跟你一起。”吴青角皱眉道。
“不用不用,”张非赶紧摇头,“这边的事情已经够你忙了,那边我一个人对付就成……”
虽然七草修已经完蛋,那些鬼军却还散着,虽然他们力量大减,可因为七草修不再控制他们,鬼军已经开始无序活动,甚至想要离开英雄广场。
万一让他们到处乱跑,临山就麻烦了。鉴于此,还是留下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比较好。
吴青角脸色依旧凝重,张非朝他笑了笑,轻轻晃开他胳膊,一只脚踏进了那扇门。
“甭担心——现在的临山,可是我的天下。”
……吹牛不犯法吧?
门内景象,果然一如张非所想。
绚丽法阵之上,透明异树参天而起。归先生悠哉游哉地坐在上面,眼睛望着树梢上那颗逐渐成形的果实。
意识到张非到来,他低下头,朝他微微一笑。
“七草修果然赢不了你。”毫不惊讶的语气。
“那是,有你‘帮忙’,我要再输,岂不是很过意不去?”张非撇嘴道。
归先生笑笑:“哪里,各取所需罢了。”
“你早盯上那些鬼了?”
“贪情果本就是恶情果中最难凝炼的一个。”归先生淡淡道,“虽说人人都有贪欲,但是要将这种欲望催化至极却极难,再加上你们又逼得很紧……还好,让我知道了七草辉的事情。”
说来也是凑巧,正牌的归先生交游广泛,朋友遍布全世界,七草辉也是其中一员。凭着那些独特本领他察觉了归先生已被人夺舍,但他完全不想为友报仇,反而想借归先生之力,取出当年七草修留在临山的那批鬼军。
而对归先生来说,那批鬼军正是上好的原料——这批鬼军炼自当年的侵略军,本身贪念就强,而七草家的秘法炮制又让他们的贪欲再上一层楼。要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归先生也就不是归先生了。
双方的合作并不太顺利,七草辉也算谨慎,不可能一开始就亮出王牌。好在最后,归先生还是如愿以偿。
“不过我并没想到这次会又把你卷进来,”归先生微叹了口气,显然颇为遗憾,“可惜……你似乎命中注定,要与我为敌。”
“说反了吧,明明是你在老子的地盘上搞风搞雨,还指望我装聋作哑么?”张非眉毛一挑,“不过这次你好歹干了些好事,所以我不会直接打死你。”
“哦?”
“就把你打个……”张非抬头看天,默默计算,“……八分之七死好了!”
“能让您高抬贵手饶我八分之一,真是荣幸。”归先生失笑。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到离张非不远的地方,“我之前说过的话依然有效,良禽择木而栖,你真不考虑换个好点的地方么?”
“比起你说的那个,我更喜欢另一句俗话。”张非甩甩手,笑得挺纯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另一个身影,悄然出现!
归先生眉头微皱,张非却笑得越发灿烂:“儿子我想死你了!”
钟错黑着脸瞪他一眼,一言不发,目光转到归先生身上,骤然寒了几分。
“其他人呢?”
“在那边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鬼。”钟错道,“大家都没事。”
“那就好,”张非松了口气,“揍那小子的任务交给你了,你爹我要去挑战个高难度的。”
钟错斜他一眼:“你又想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这一回,张非破天荒地别开脸,表情看起来有点微妙,竟然像是心虚:“不是什么麻烦……”
“……算了,随便你。”深吸一口气,钟错手一张,错断刀现。
他冷冷看着归先生:“之前承蒙阁下好友指点,多谢了。”
“我真希望你能不把他的账算到我头上……”归先生嘀咕一句,也同样抽出了兵器。
今非昔比,此时的钟错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让他们耍着玩的小鬼王了,不过归先生自信,一时还是能拖住对方……凝结恶情果的异树自身防御能力也不错,张非应该奈何不了它,只要拖到贪情果完全成形,他就赢了。
归先生计划不错,可他却料错了张非。奔至异树下,张非抬头看了看眼前少说也有十米的巨树,眉头一紧一松,显然有了主意。
下一秒,他纵身一跃,双手拽住低处的树枝,脚一蹬,竟是沿着异树,爬了上去!
☆、第八十五章
自从成为鬼王祭师以来,张非挑战过无数次极限,但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更刺激——他要爬上一棵十来米高的树,而且这棵树不但是透明的,还tm的是会晃动的!
在张非的手抓住树枝的那一刻,异树就开始振动,等他爬了两米之后,树身开始大幅度的晃动,到现在他到了树中间,这棵树干脆给他扭起了秧歌!
看这发展趋势,他再往上点儿,这棵混蛋树会直接给他跳个迪斯科……老子又不想把你怎么样,摘个果子你至于这么大反应么?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归先生他们每次都是拿根绳儿把果子拽下来了!
双手双脚紧紧圈住树身,张非呼了口气,歪头去看下面的归先生和钟错——这两人正乒乒乓乓打得热闹,黑刀白剑交错间火花无数,看来一时小鬼不会有事——
钟错忽然百忙之中抬头瞥了张非一眼,即便相隔甚远,张非仍然能觉出那眼神里……藏了点杀气。
……他没招惹他吧?
张非认真地想了想,无果,只好继续慢悠悠地往树上蹭——这树哆嗦的越发厉害,他想伸手去够树枝都可能被它抖下来,只能跟毛毛虫似的这么蹭。
偏偏这树还是透明的,还发光……张非不愿去想离着远点的人看自己该觉得多诡异,他只庆幸归先生找得这地方够荒凉,四下里找不出半个人来。
又往上爬了一米,树身晃动的方式也开始花样百出,似乎是恼极了,异树忽然一弯,树梢险险擦过地面,还不等张非反应过来,弯折的树身又骤然弹起,差点没把张非甩出去!
“他……”张非吓出一身冷汗,差点骂出声,临到嘴边才反应过来不能让小鬼分心,生生把话又吞了回去。
这棵树绝对是成精了……好在张非是个不信邪的性子,这树越跟他玩他越拗,速度竟还渐渐加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又让他往上走了一米多,其间数次差点被晃悠成云霄飞车的异树甩出去,全让他死死地抱住了。这异树树身不同寻常,竟有些柔软,张非试了试,居然还能把手指插在树身,给他多上了一层保险。
不知道用牙咬成不成……心里转过荒谬的念头,张非继续向上。
现在,那颗恶情果,已经离他不远了,几乎只要一伸手,张非就能摸到它。
问题也出在这里……异树上细下粗,下方粗得需要两人合抱,树梢处却细得如同发丝,根本没有张非能下手的位置。而且越到树梢异树甩动带来的危险也越大,虽然只有咫尺,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再前一步。
“抓不住了就松手!”张非正在肚子里全方位诅咒这棵树他祖宗,钟错的声音忽然传来,“我会接住你!”
“男人怎么能说不……靠!”刚想说声帅气点的结果异树忽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张非差点没咬到舌头,“你快点给我把那个死乌龟揍到八分之七死再说!”
他还有心记住这个数……
钟错忽然觉得,那棵树干得不错——不过觉得只是觉得,他手上攻势更急,归先生先前采取的稳当守势渐渐也支撑不住。
他清楚钟错还有一张王牌,他有五分钟的时间变回真正的鬼王……那五分钟或许不至于将归先生彻底杀死,毕竟阳间的鬼王不是绝对的强大,但是足够将他逼走。
正在此时,异树光芒大作!
时间到了!
心里划过这般念头,归先生暗运法力,一心两用的后果就是他被错断刀扫中一条胳膊,但他也不管不顾,任凭手上血流如注。
树梢上,细碎的光丝正在成型,眼见便要将恶情果包裹起来!
来不及了!
好在此时异树的晃动也渐渐减小,张非趁机伸出手,向恶情果摸过去——手只伸了不到一半,就在空中僵住了。
好冷……
他忽然想到了那条鬼龙的话——怒情果活人不能碰,那贪情果呢?
只是靠近而已,那种冰冷就似乎能冻僵了他的手。
这样就算他能抓到果实,也必然抓不住,除非……
光丝聚集的越来越多,而且归先生显然不打算在树梢上就把贪情果包裹起来给张非帮个忙,而是引导着贪情果渐渐向下——眼见贪情果即将被拽下去,张非一咬牙,终于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
脚蹬树枝,双手一撑,身向前冲——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逼到了贪情果前!
确切地说,是他的脸。
恶情果的寒气掠过他的眼睫,但张非连眼睛都不曾眨动——身体平衡已经失去,过不了几秒他就会摔下树,而在这仅有的一点点时间内,他张开了嘴!
手或许会冻僵松开,但是紧咬的牙关不会……就在归先生错愕的目光中,贪情果,被张非整个咬在了嘴里!
好冷!
果子刚一入口张非就深切体会了这一口的后果,贪情果上的寒气几乎把他整个脑袋都冻僵了——万幸,正如他想得那样,贪情果越冷他牙咬得越紧,现在就算他想张嘴也张不开了。
身体平衡已然失去,异树也已经开始崩溃,完全找不到任何办法的张非干脆任由自己画着弧线自由落体——这会儿他真想要一双翅膀……
地面上,归先生面寒如霜,他甚至不去理会近在咫尺的钟错,朝着张非的落点飞奔而去——问题是,钟错比他更快!
在那一瞬间,出现在这里的不再是钟错,而是鬼王!
砰!
黑色的身影自地面直冲而上,跟张非撞了个正着。
“你找死么!”
不复少年清脆的低沉声音怒喝,夹杂着一阵呜呜声——归先生猛然停步,冷冷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人。
他早就想好了,贪情果凡人根本不能碰,就算张非爬树爬上去了也不可能拿到它,所以他根本没把张非当成威胁……可他根本没想到,张非敢这么玩。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
被钟错抱着落到地上的张非手忙脚乱地跳下地,他的手捂着嘴,表情异常狰狞,满脸的肌肉纠结成一团,看起来像哭又像笑,但更像四个字——有苦难言。
过了会儿,他终于露出了万念俱灰的表情,一抬脖子,喉结一动。
即便相隔近十米,归先生也发誓,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咕嘟”……
“……不好意思,”张非一手扶着钟错,抬脸看着归先生,表情挺诚恳,“那个什么……让我给咽下去了。”
其实这真不能怪他,贪情果的体积比其他三颗果实还要迷你点儿,表面又很滑,他从树上掉又被钟错接住颠来倒去,哪能那么好的控制住嘴部肌肉……吞下去,只能说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