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汤曼青被护士从诊疗室内带出来,手指只是挫伤,骨头没有大问题。
从消毒到拍片子等结果,全程她都非常配合,甚至恢复了礼貌和教养,对每一个护士同医生都多讲了几句谢谢。
为了彻底控制汤曼青,汤白夏当年从住进厉家的医院开始,户口就迁出来落在了厉骞的本儿上,美其名曰方便他安排照顾,但其实当地居委会的干事本来就是为他服务,所以签署监护权的转让协议不过两叁分钟,事情就在医院内彻底办妥了。
捏到那份协议书时,汤曼青特别踏实,像是整个人都踩回地面了。
墨水还没干透,她就忍不住像个小女孩一样雀跃着回头问厉骞,卢森堡的项目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好,如果过去了,要是没治好,她姐姐的病会不会比现在更严重。
“应该不会的,对吧?不会那样的。”
但这种担忧,更像是高考前紧张考生会问的问题,总归都是抱着考取高分的希望的。
只要人生还有一丝希望,厉骞觉得那就是好事,要比走到穷途末路好上很多。
他以前做替身时就总不希望汤曼青被厉家人给毁了,至于现在,他自己成了厉家人,就更不希望了。不仅不希望,他还很害怕。
今天汤白夏状态不错,午饭后一直由护工陪着,在操场旁边的运动器材上锻炼身体。
汤曼青和厉骞从楼上下来,手拉着手走过去,但路走到一半,汤曼青就不走了,只是拽着厉骞远远站在小花园旁边偷偷踮脚看。
当年汤白夏发病后,每一次汤曼青去看她,她都会情绪激动。
一开始,汤曼青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出现会对姐姐造成这么大的刺激,以为这是好事,起码她还能唤醒她的情绪,并且不停试图告诉她,自己是谁,她是谁。
想把她从那副痴傻呆滞的状态里扯出来。
可后来当她明白了姐姐遭遇过什么,她就不是很敢见她了,不是因为她不想念她,而是她怕对方一看到自己,又会想起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她这种精神状态已经薄得像纸片,一定承受不来那些痛苦的记忆。
远处的汤白夏刚从运动器材上下来,刚年满十八的男护工就给她递过去一块手帕。
以前上学时的汤白夏总是很瘦,从头发丝到脚趾,看起来都很孱弱,可现在因为服用了太多抗抑郁和激素类的药物,她整个人都有些虚浮发胖。
腿粗了一圈,腰腹也是,但这不影响她在汤曼青心中的形象,虽然终日梳着马尾,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但她还是觉得,她姐姐跟以前一样好看。
显然对面的小护工也一样,他像是有些不敢过多凝视汤白夏的眼睛,接过了手帕后,又为她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薏仁红枣水,小心地指了指一旁的长椅,应该是想让她坐过去休息。
可是汤白夏摇摇头,皱眉瞪着他,很倔强地打掉他的手,又对他大呼小叫,大概意思是不同意他的想法。
她发狂时的力量总是很大,似乎肢体挣脱了灵魂的束缚,能把护工身上打出淤青。
年轻护工没办法,一脸无奈地看着地上滚落的杯盖,但还是首先蹲下来先给她把鞋带系紧。
汤白夏像是有多动症的儿童,立刻又爬上单杠荡,小护工吓得伸着两只手在下面做人肉气垫,她反倒从上面睨着他咯咯笑了,还迎风哼起了歌。
惹得旁边的病人都跟着尖叫拍手。
挺荒诞的,像惊悚电影。可汤曼青痴痴看了好一阵,等到汤白夏玩儿累了瘫在轮椅上,被小护工推回病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她方才其实一直在等机会与厉骞独处,继续两人在楼梯间里的话题,但现在他们周围彻底空下来了,她还是犹豫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理智上汤曼青希望厉骞说的话是假的,因为就像邵丽说过的,惩罚罪犯的方式永远不是处以私刑,这本质和杀害无辜良民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犯罪,可情感上,她又特别希望对方说的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她起码可以将一半的重担从自己心里拿出来,因为这世界上伤害过阿姐的人,已经不存在了。光是知道这个消息,她都会觉得快乐。
汤曼青的内心还在矛盾,对面厉骞像是有读心术。
他拉着她坐在小花园旁的长椅上。
几乎没有多想,就掏出手机,解锁后翻了一阵,才找出他一直加密存放的文件夹。
文件夹以乱码命名,里面有几张照片,汤曼青接过来,点开第一张,已经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照片很血腥,是案发现场,确切来说,不同于法医拍摄的取证照片,这些角度又近又凌乱,更像是凶手行凶后在极度兴奋中拍下的杀人认证照。
画面中“熊猫叔叔”老了很多,嘴里被塞着一只彩色的棒棒糖,而赤裸的身体上布满烧伤,双手的手指都没了,全都被插入会阴一处撕裂的伤口内。
至于他下体本该长着生殖器的地方,只剩下一团变成灰烬的毛发,勃起后的性器被割掉直接塞进肛门。
胃里像是喝了汽油一样剧烈翻腾,想要干呕的同时,汤曼青却有一丝反常的狂喜。
厉骞没有撒谎,他在楼梯间里跟她说的那句“不要怕,欺负她的人已经死了。”竟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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