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帧

    炼化过血玉琼浆之后,再炼化水木灵元，那感觉就像是自己做了奥赛试卷再回头做普通中考试题，有一时间的不适应，却不可否认简单了许多。

    简单到,并不像是她炼化了水木灵元,而是血玉琼浆帮她炼化了水木灵元。

    “别走神,运转功法。”

    耳畔传来裴陵的声音,而乔冉冉却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被水木灵元侵染之下,那种万物生长时的微妙感觉，就像是被温柔的泉水包裹，被木元的生机滋养，整个人都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原本枯竭孱弱的灵根拼了命的呼吸，在水木灵元的滋养下，一点点淬炼着她驳杂的灵根，呼吸间她甚至能感受到灵根上的杂质被一点点排了出来,瘦弱的灵根慢慢变得晶莹剔透，莹莹生辉。

    一直在她经脉里游走的血玉琼浆也像是找到了依靠，打着跌地往她灵根里钻,生生将她原本透着蓝绿光芒的灵根染上了一层红晕。

    水木灵元心法的运行更增加了体内水灵元和木灵元的吸收，这种状态,完全造就了一加一大于二的局面，更何况还不只是一两样在作用。

    突然暴涨的灵力让原本贫瘠惯了的乔冉冉有些应接不暇,灵力的运转瞬间就失去了控制。

    “别慌。”裴陵的声音像是透过遥远的屏障传了进来,直接响起在她的识海里，“这么点灵力就控制不了？”

    乔冉冉想吼一声：什么叫这么点灵力！她的经脉都快被撑炸了！

    乔冉冉完全确信，如果不是因为在她体内的这些东西都属于万分温和的灵宝,估计这会儿她已经被撑炸了，可即使这样，她也被撑得够呛。

    从外界来看，整个人已经被灵力撑得暴涨了一圈，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爆体而出，如果她无法控制住这些凌乱的灵力，被灵力撑爆那是迟早的事。

    “乔！冉！冉！”裴陵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刺进了她的神魂，随着冰凉的疼痛，一股她并不陌生的灵力顺着天灵盖就钻了进来。“跟着我，运行你的灵力！”

    如果让人知道，居然让乔冉冉在他面前由于灵力引导不当导致爆体而亡，他丢不起那个人！

    乔冉冉很识时务但是也十分艰难地控制着一丝灵力从纷乱的暴动中杀出重围，踉踉跄跄地跟在了裴陵的灵力后面。

    裴陵就没那么客气了，即使不是在他的体内，他动手的时候一点也不客气，所有拦在他路上那些不听话的灵力，全被他团吧团吧扔在了一旁，所有的不服全都被斩断在了暴力之下。

    有裴陵在前面开路，乔冉冉在运行灵力的时候就轻松了许多，只要灵力运转的线路一打开，接下来就水到渠成。乔冉冉甚至来不及问裴陵为什么这么清楚她体内的灵力运行轨迹，一周天的灵力运转就已经结束，那些犹如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灵力也找到了方向，慢慢流淌进乔冉冉的经脉里，开始了生生不息的运转。

    紧接着，乔冉冉的灵台处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经脉里原本流淌的气状灵力在经过灵台的时候，慢慢形成了气旋，将灵力一点点的压缩凝聚。

    这过程就像是乔冉冉当初吸收血玉琼浆时采取的手段反过来，当第一缕精粹灵力化为液体滴落在她灵台上时，经脉里的灵力也像是找到了去处，再次疯狂地涌向刚刚绽放出光华的灵台，灵气的漩涡再次壮大，旋转的速度几乎能将灵台刺穿。

    这一次乔冉冉完全不慌，虽然上辈子动静没这么大，但她也是曾经筑基过的。

    空气中的灵气漩涡逐渐消失，体内的最后一丝灵气也化成了灵液在经脉内澎湃流转，水木灵元已经化作了她灵根的一部分，就连血玉琼浆的消化都进展惊人。

    一切尘埃落定，乔冉冉缓缓睁开了眼，水木光华慢慢从她眼中褪去了颜色，最终变得更加幽深沉静，蕴满了潋滟生机。

    裴陵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本书，随意的翻阅着。眉眼间还带着少年感，姿态自成写意风流，安静时的裴陵给人一种非比寻常的惊艳。

    迎上乔冉冉的眼神，裴陵合上手里的书，“筑基中期。”这语气算不上是嫌弃，只平淡地叙述着一个事实，“师姐的天赋还真是让人意外。”

    乔冉冉：有时候说实话真的让人难以开心起来。

    就水木灵元的灵气加上血玉琼浆的加成，随便换一个人至少也能冲到金丹后期去，可乔冉冉这，在筑基中期就停了下来。整个筑基过程中逸散了大半的灵力出来，他本来想出手帮她灌进去，可看她只是少部分都差点爆体而亡的样子，他想了想还是算了，结果那些灵力最终还是便宜了他自己。

    至于乔冉冉，以后再寻其他的吧！

    裴陵华丽无视了再奢侈的人估计也不会把这些东西给平平无奇的炼气期用，因为不管是多厉害的炼气期，这灵气再温和，大概也是承受不住的。

    命大的乔冉冉和心大的裴陵大概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被填鸭式升级的乔冉冉对于自己筑基中期的修为十分满意，有这样的修为，她又可以炼制更多的丹药，修习更多的法诀，之前很多不能尝试的事情也可以往清单上添加了！

    “师姐很满足的样子。”

    乔冉冉“嗯”了一声，时间久了之后，她发现裴陵除了嘴巴不讨人喜欢，性格也奇奇怪怪，隐瞒的事情更多，但实际上他并不难相处。

    “其实按照我的天赋，能进阶这么快，我是真的很满足了，裴师弟你也别嫌弃，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对吧！已经是筑基了，金丹也不会太远。而且裴师弟你放心，对于你神识上的毒素，我一定能找到方法解决的！”

    裴陵却只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看着乔冉冉的眼神仍然十分微妙。

    顺着裴陵的眼神，乔冉冉也看到自己现在的窘境，顿时心底一声“卧槽”，一身衣服饱受□□只剩下了一堆破烂的布条勉强遮盖身体，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与此同时她的身体排出了大量的黑色污物，将她盖得严严实实，因此不存在走光的危险。

    但是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走光比较尴尬，还是自己这一身伴随着腥臭和怪味的漆黑污迹更尴尬。

    “裴师弟，你就不回避一下？”就算这些污迹可以用除尘咒解决，一个不行可以多用几个，可是解决之后呢，这衣服的问题怎么解决。而且乔冉冉觉得，这一身就算用了除尘咒她还是过不了自己心理这关，不好好洗洗她很久都会不舒服。

    可裴陵完全没这种意识，还很随意地扫了一眼乔冉冉，那眼神的意思十分明显：也没什么可以看的。

    乔冉冉：？？？

    给乔冉冉解了围的，居然是久久未曾出现的便宜师父奚聆歌，自从上次突然闯进来造成不良后果之后，奚聆歌就老实了许多，至少已经学会了就算不敲门，也要先在院子里招呼一声，看看情况再进来。

    此刻的奚聆歌正叉腰站在院子里，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屋子里的人出来，之前乔冉冉进阶的动静不小，作为师父，他也学着适应，对乔冉冉这边多了一丝神识关注。所以乔冉冉进阶，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是过来一看，乔冉冉的小木屋里居然不只她一个人，顿时心情颇为复杂。

    奚聆歌也没走，干脆就在院子里等了下来。乔冉冉的天赋心里有数，按照正常情况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进阶，看着气势还是进阶筑基。奚聆歌回忆了一下，上次见面自己这便宜徒弟是炼气几层来着？

    也不知道这样的奇遇对于乔冉冉来说，到底是福是祸。

    可直到乔冉冉进阶完成，这灵气的波动也完全消失，也没见屋子里的人有其他的动静，奚聆歌就坐不住了。

    “乔冉冉，出来。”

    乔冉冉：“……”她也很想出去！

    裴陵却在此时起身出门，并且很贴心地关上木门，挡住了奚聆歌的视线。

    “奚师叔。”

    奚聆歌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裴陵，“乔冉冉能进阶，是你做了什么？”

    “弟子前不久出去历练时，机缘巧合得了水灵元和木灵元，正适合师姐灵根。”

    “嘶！”奚聆歌倒吸一口凉气，听听这小子说的什么，水木灵元？“你也太莽撞了！水木灵元即使再温和，其中蕴含的灵气也不是现在的乔冉冉能够炼化的！”

    “其实师姐很有天赋。”也许乔冉冉的天赋灵根确实很差，但是她在修炼意识这个天赋上绝对比很多人都要优秀，也就是很有悟性。“奚师叔不用担心。”

    再不济，还有他在旁边盯着，怎么也不会让乔冉冉出事。

    “你说不用担心我就不担心了？”奚聆歌个子不高，加上一张娃娃脸，站在裴陵面前，气场总是短了一截，但作为长辈，他训起人来一点也不客气，“你任性妄为就算了，何必拖我徒弟下水？你以为有你在就够了？你现在几斤几两重还不清楚，一个金丹期的小子，还敢这么嚣张？”

    乔冉冉收拾妥当出来，就看到的奚聆歌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块石头，正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指着裴陵训话，而裴陵，居然还能面带微笑地安静听训。

    先不说裴陵这样的微笑到底意味着什么，就这样面带微笑的模样，似乎更能刺激到奚聆歌——因为看上去一点反省之心都没有。

    “师父。”未免奚聆歌被气得脑溢血，也未免裴陵笑着笑着就变.态了，乔冉冉出声打断了奚聆歌和裴陵之间的僵持。

    “嗯哼。”奚聆歌气哼哼地扭头，看到乔冉冉的瞬间却愣住了。

    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

    犹记得上一次见还是个青葱的少女，这一次见仿佛突然就成长了几分，窈窕的少女体态纤细修长，眉目间更是多了一丝娇美的柔意，本就是漂亮的样子，突然就更加耀眼了。

    “筑基中期。”奚聆歌也看出了乔冉冉的修为，“你怎么也跟着这小子胡闹，水木灵元也是能乱用的？你的灵根驳杂，对灵力吸收不济，如此多的灵气充斥，你最大的可能就是爆体而亡，东西是好，可也不是谁都适合用的！”

    知道奚聆歌是在关心自己，虽然这语气不怎么好，但乔冉冉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师父教训的是，只此一次，今后弟子一定量力而行。”

    奚聆歌呵了一声，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裴陵这小子看上去表现得老实，可总是一副憋着坏的样子，而他这便宜徒弟才是真的老实，就被裴陵压着欺负呢！

    上次说要告状，结果被耽误了，这次一定不会给这小子机会逃脱。

    “裴陵，我正好有事找你师父聊一聊，前面带路。”

    裴陵拱了拱手，要笑不笑的样子，“师父前段时间已经下山，归期不定。”

    “这老骨头又跑哪儿去了？”

    “据说上次景林剑尊来访，师父很是遗憾与之错过，这就下山去寻景林剑尊了。”

    “嘶！”说得好听！聂归这老骨头肯定又是去寻晏景林打架了！奚聆歌睨了裴陵一眼，“别以为你师父不在我就拿你没办法，再让我见着你欺负我徒弟，我一准收拾你！”

    “奚师叔说笑了，弟子怎会欺负师姐。”

    “哼！”奚聆歌冲乔冉冉招了招手，“你过来，我看看你最近修炼的怎么样了。”

    “是。”

    其实这个师父，也没那么差。

    随着灵根变得更加纯粹，修为也进阶之后，乔冉冉对于法诀的感悟更加深刻，甚至觉得她现在只是筑基期的修为，很多时候能达到的效果比她上辈子在金丹期还要明显。

    而她在灵力调动和微小操作上的天赋，让奚聆歌都觉得吃惊，也难怪裴陵会说乔冉冉很有天赋。

    看着有这样的造化的乔冉冉，奚聆歌也升起一种与有荣焉的责任感，几乎将自己所知所学，还有这许多年的经验和感悟，只要觉得适合乔冉冉的，恨不得一股脑全教给她。

    乔冉冉：就，突然进了银河补习班的错觉。

    当然，奚聆歌的经验真是乔冉冉欠缺的，野路子乔冉冉十分感激，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用这种填鸭式的教学方式。她明明很咸鱼的，就不能随和一点，步调慢一点，更顺其自然一点的学习吗？

    乔冉冉叹了一口气，啃了一口手里的果子，蔫哒哒地拿起一块新的玉简——这是奚聆歌多年来的心血笔记，乔冉冉最近的任务就是学习这些。笔记是好，就是奚聆歌除了炼丹的时候，根本耐不住性子，这些笔记都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很多时候神来一笔都不知道他记录的是什么灵感。

    乔冉冉艰难地啃完一块玉简，就抄起一块空白玉简，再慢悠悠地将奚聆歌的笔记按照自己的理解整理一遍，至于对不对到时候在让奚聆歌看看就知道了，正好她也可以知道问题在哪里。

    最后这些修正过的玉简还可以放到藏书阁，也是很大一笔财富了。

    后来奚聆歌看到的乔冉冉的笔记，神情很是莫名。他的笔记是什么鬼样子，他心里很清楚，乔冉冉能一页一页地研读清楚，还整理得这么透彻，甚至很多地方都标注了她自己的见解，这让他有些汗颜。虽然那些见解大部分都很稚嫩，但是这些奇思妙想却颇能给人启发。

    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奚聆歌捧着乔冉冉整理的笔记看入了迷。

    乔冉冉：“……”真没想到奚聆歌是这样的师父。

    而最终让奚聆歌失态的，是乔冉冉修改了他在笔记中提到的九鼎丹的炼制心得。九鼎丹是七品炼丹师才能炼制的丹药，就因为奚聆歌的笔记太凌乱，所以才会让乔冉冉看到。

    想到自从她入门，奚聆歌就一直在为九鼎丹的问题频繁闭关，又频繁炸炉，就为了缓解掌门计青冥的伤势，乔冉冉就没忍住在笔记上添了几笔。

    其实现在流传的九鼎丹配方存在一个小小的问题，虽然可以由修士的修为压制无视这个问题，但是九鼎丹的成丹率和成丹品级一直都不高。奚聆歌也不过是刚刚进阶七品炼丹师，修为也只是化神初期，挑战九鼎丹就很是麻烦。

    但是在不久之后，就有修士发现丹方的问题，提出了改进的方法，瞬间就降低了九鼎丹的难度。

    乔冉冉所作的，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虽然没有明确指出问题所在，但是她相信，只要她给出一点线索，以奚聆歌的悟性和实力，很快就会发现解决的方法。

    果不其然，奚聆歌很快就找了过来。

    “好徒弟，你跟师父说说，九鼎丹中的这味主要有问题，你是怎么发现的？”

    “并不是弟子发现的。弟子只是偶然听说，寒属的灵植当中，冬凌草居然离开极寒之地，也能种植成功，所以有人怀疑，冬凌草中作为寒属的灵植并不纯粹，但是一直没能从冬凌草中提炼出相关的杂质。弟子看到九鼎丹中有冬凌草，就随手把这记录下来了。”

    “是了是了！”奚聆歌捧着玉简很快陷入了自我沉醉的癫狂状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九鼎丹九味主药相辅相成，多一丝一毫也不行，如果冬凌草的寒属当中有半点未曾发觉的杂质，肯定就会影响成丹，怪不得我会炸炉，怪不得我一直无法成功……同是寒属，又有什么灵植能替代冬凌草，同样的药性，还要更加温和并且没有杂质……或者我能想办法找到冬凌草中的杂质？这杂质是原本就有的，还是经过移植之后才有的……我需要更多的冬凌草……”

    然后，这个人，就这么一手捧着玉简，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以一种惨不忍睹的精神状态离开了乔冉冉的视线。

    乔冉冉自我反省了一下，自己在炼制丹药或者沉迷研制什么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德性。然后她发现，并没有什么印象。

    这就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