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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她确实很喜欢他现在的身子。

    许是回忆里的虎劲上了头,钟白脑袋一昏,忽然生了些没用的勇气。

    她忽然念道,“大师兄。”

    男人眉眼低敛,正仔细地倾洒药粉,未有意料地抬起头

    薄唇一点,香淳轻覆。

    那黑黝的瞳孔瞬时收缩,重重坠入深不可测的黑暗。

    温热、馥郁、香软。只轻轻一点,那姑娘就迅速缩回了脑袋,明明掌心都紧张得变得冰凉,嘴里却仍硬声道,“嗯!我小时候的眼光还挺有前瞻性的。”

    ……

    嘴上说得坦荡,小脸却不自然地扭开了去,留下一个梗得笔直的后脑勺。

    半晌,未觉腿上继续有上药的动静。

    男人屈膝挺拔,抿唇不语,目色却越来越深。只听得药瓶在地上磕了下,长臂应声扣来。

    温热掌心贴着她的后脑勺将人往下压了压。

    软玉香芬,似一根轻飘飘的羽毛,点起了心底最深的火苗,本是自制力极好的人,却在这人轻飘飘的挑逗下,尽失克制。

    碾砥相送,缱绻相缠。

    似是惩罚似的,赵既怀的牙齿轻轻在那人唇瓣上咬了下,让人吃痛地溢出一声娇吟,又被尽数吞没。

    曳曳烛火淌了半盏的蜡泪,晕黄的光连带着一室旖旎掐灭。

    钟白躺在屋后炕子的最侧边,指尖从略肿的唇边滑下,睁眼恍惚地看着房梁蜘蛛网,忽然开口,“大师兄。”

    “嗯?”

    “前日的红衣男子不是人,其实是仙君。”

    “知道。”

    钟白深吸了一口气,掩在袖袍中的掌心缓缓攥成了拳头,重生一事卡在嘴边,将将说出,心底却陡然滋生了一阵犹豫和恐惧。

    仙君垂怜,给了她这重活一世的机会,得以纠正先前荒唐的错误。而如今难能与大师兄在一起,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她藏着眷恋大师兄温柔的私心。

    若是将重活一世说出,若是大师兄知道了她曾和沈煜川有过一段纠葛不清的过往,若是他知道了,她曾经那样伤害过大师兄——如今的温柔,是否会瞬时消失。

    同时,她也清醒地知晓,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大师兄会知道这事,与其让他在身陷囫囵之后懊恼气愤,不如由她亲自来告诉他。

    “大师兄,其实,我——”

    “我都知道的。”朗声自悠远黑暗中渡来,“昨日仙鸽都告诉我了。”

    钟白紧张的气息顿时凝固,过了好一会,细颤难辨的声音才再在黑暗中艰难传来,“大师兄都,知道了?”

    “嗯。”温朗声音徐徐道,“那日我当你是为了让沈煜川上山才故意昏迷,便没有细想,昨日听仙鸽言才知,原来小白是行侠仗义去了。”

    攥得冒汗的手心松开,钟白一愣,“啥东西?”

    “你从那残暴嗜血的仙人手中救下了它,仙鸽遂来报恩,而你也因此与仙人结了仇……这事你为何不早与我说?”

    “啊?”

    这是哪版本的故事,她怎么不知道。

    忽然想到了什么,钟白惊愕抬眼寻觅,与房梁上赤红幽邃的鸟瞳对上。

    震惊、顾虑交织相搏,夜色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小屋炕边的窗纸早被白蚁啃噬得破烂,淅沥雨水“啪嗒”“啪嗒”砸在头顶瓦片。

    良久之后,黑夜里传来一声叹息,“我知道了。”

    屈于贪婪,屈于温柔。

    话音刚落,那声音就忽然唤道,“小白。”

    “嗯?”

    “你头顶有蜘蛛。”

    啊——钟白的身影应声弹起。

    赵既怀适时抽出了枕在头下的手臂放于身体一侧。

    果不其然,下一瞬,那温香软玉落入怀中,毛绒绒的脑袋恰好枕上男人臂弯。

    钟白僵了下,慌忙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脑袋下温热的掌心却自后轻轻扣住。

    清冽的香味袭近,额间落下一片温热。

    “睡吧。”

    怀中乱动的身影顿时停止了动作。

    青丝相绕,一室暖意。

    云际,红光流萤坠下。

    来人满脸不爽,骂骂咧咧,“什么蛟龙喷水天下奇观,不就是灵西河的黑蛇吃多了吐水嘛,鱼虾都吐出来了,太虚有病吧,好这口?”想想就一阵恶寒,奔月嫌恶地抖了下身子,“还好老子溜得快。”

    绕过云堆,轻快的步子忽然顿住。

    奔月狐疑地退后了一步。

    千丝汇聚,红莹熠熠,是他的红丝络不错啊,怎觉得比以往黯淡了许多?

    “不对劲,你不对劲。”

    奔月砸吧着嘴琢磨半天,终于从这隐藏得极好的口子上寻到端倪

    丝络边角有一隅格外黯淡、松散,借着边上一簇流萤的红光照得并不清晰,信手碾掉了干扰,便见得丝络边角豁然缺了一块!

    白皙俊颜顿时变得惨白,继而眼底喷出怒意。

    哪个畜生干的!!

    倏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夺身一闪,便瞬移到了丝络中的红谷边上,见此奇观,瞠目结舌

    红丝遍布的谷山上,一簇澎湃莹光似天河银坠,涓涓亮光顺着山顶沟壑垂下,亮眼夺目又强势地将半片天都照得熠熠生辉。

    幽浮的红光虚空,寒意陡然蔓延,隐隐有咬牙咯咯作响声。

    奔月的艳丽眉眼染上一层猩红。

    他瞧这红绳,像极了勒在太虚狗脖子上的模样。

    翌日一晨,窗外雨势更甚,一声闷雷骤然将钟白唤醒。才睁眼,便看见赵既怀站在窗边写信。

    雨水潸潸,温其如玉。

    “醒了。”

    “嗯。”钟白从炕子上一骨碌爬起来,好奇道,“大师兄在写什么?”

    “写信告诉师傅寻到你的事,让他不必担心。”

    钟白这时才恍然想起江南还有师傅这人,心虚地掖了掖衣角。

    说时,赵既怀已经落笔折信,踱步窗边,略一张望,便有一只信鸽飞来,将纸条卷成纸筒,栓在鸽子腿脚上,那信鸽便展翅冲入了雨幕。

    钟白敬佩地望着那信鸽,不知想了什么,房梁上的仙鸽忽然炸了毛,一通咕咕乱骂。

    赵既怀回过身来,“雨势绵延两日,这镇子上租不到马车,便只好再在这儿停留两日了,我已经叫师傅先回去了。”

    “可是师傅他……”钟白欲言又止,担忧的神色写在脸上。

    反观那日被人挥着剑砍了半日的男人倒是胸有成竹道,“无碍,师傅那边,会同意的。”他招了招手,“过来。”

    ……

    男人的手修长宽大,手心爬满了常年提剑磨出的老茧,此刻却为她绾起柔软青丝,温柔耐心。没有梳子,就以手指作梳,一丝一缕地抚平。细致绾好了发髻,再簪上钟白常年戴着的白玉簪子。

    赵既怀忽然提起,“这白玉簪子,是小白十岁时从我房间匣子里要走的。”

    钟白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大师兄还要要回去不成?!”

    一声轻笑,“这簪子是祖母留下的传家宝,却被小白一早要了去

    这说明,从十岁时,小白便是我家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钟白能把狐狸看成赵既怀不是没理由的

    第57章

    “奔月仙君,奔月仙君——”

    一只萝卜丁大小的小神仙吃力追上前头步履匆匆的红袍仙君,“仙君等等小仙,小仙腿短——”

    奔月放慢了脚步等待他追上。

    他的面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语气冷淡,边走边问,“有事吗?”

    “嵢由仙君托小仙传话,多谢奔月仙君前日替他代班之事,这是下发的仙石。”说时,小萝卜丁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小掌心一翻,几朵鹅卵石大小的幽光便飞入了奔月的红袖。

    小萝卜丁再道,“另外,嵢由仙君还问,过两日还有一单攒人命格的活儿,不知奔月仙君还接不接?一单能攒二十个仙石呢!”

    “替我谢过嵢由好意,但是本仙近期有其他事儿要办。”奔月应道。

    明是赤红的袍,翻飞其间,却散发着阵阵寒意。

    “行,那小仙告退。”小萝卜丁得了令就停下了脚步,正要离去,忽然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

    “咦,仙君为何提着这么一大捆红丝络?”

    那赤红的背影似乎对着她阴恻恻地笑了下,“这不是红丝络,——这是太虚的索命绳。”

    ……

    “别砍了别砍了,没几根的头发都快被你砍秃了,咱们都是几百年交情的成熟神仙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那个被撵得上蹿下跳的白袍仙君如是说道。

    红影冷笑,“对你这种狡猾老贼没什么好说的!”

    “不是,怎么了我就——”堪堪躲过那凛冽光势,太虚叹声道,“不就裁了你的红丝络给雀儿接了一截嘛,至于吗至于吗?瞧你这么小气,结个红丝络对你不是轻而易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