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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傅之曜掩在袖中的手转动了一下扳指,缓缓道:“没问题!”

    陈冰河收起画像,遂将自己给沈琉璃编撰的身世和盘托出。

    傅之曜听罢,剑眉深深皱起,思索着该如何重塑沈琉璃的记忆,自己这位夫君在她心底又该如何存在。

    是同以前一样,还是有所改变?

    第72章 你看看,就看一眼

    厢房。

    沈琉璃按压着太阳穴, 想要从脑海里搜出这位‘夫君’的记忆,可只要深想,头便疼的宛若爆炸。

    就在此时, 陈冰河推门进来, 他的身后并没跟着那个可怕的男人,沈琉璃莫名松了口气。

    下一瞬, 她恼怒地质问陈冰河:“快说,那个男人倒底是怎么回事?”

    陈冰河倏然弯腰, 神情异常严肃正经, 对着沈琉璃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 歉疚道:“大妹妹, 大表哥要先向你赔罪道歉,之前有些事, 确实是大表哥做的不对,是大表哥骗了你!”

    沈琉璃蹭的起身,满面愠怒:“你!”

    陈冰河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说:“可大表哥实在不忍心大妹妹遭罪,才会迫不得已欺骗于你。”

    “骗人还有理由了?”沈琉璃气得想要锤爆陈冰河的头, “我倒底是谁?若有半句假话, 我……”

    假不假的, 她又不能辨别。

    陈冰河面露愧色, 颇为无奈道:“其实, 大表哥也不算是完全骗了你, 我们的确是远房表亲的关系, 你姓沈,名琉璃。而刚才那位男人确实是你夫君,你们在上京成的婚, 你这次之所以会到陈国,便是为他而来,不远万里寻夫。”

    呵,万里寻夫的桥段都出来了?

    当唱戏啊,这方唱罢,那方又登场!

    沈琉璃双手环胸,冷冷地勾唇,“编,继续编?信任一旦崩塌,你以为我会信你?” 这话明显漏洞百出,既在上京成亲,为何一个在萧国,一个在陈国?

    陈冰河深知沈琉璃心中所想,继续道:“你这位夫君的身份不一般,导致你们的结合不受家人祝福,承受的压力和阻力甚大,给你们的感情增添了不少麻烦。”

    “哦?”沈琉璃倒被勾起了些兴趣,“怎么说?”

    这比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都要精彩!她倒要看看陈冰河如何编,如何圆?

    陈冰河酒不离口,过了一把酒瘾,方才接着往下说:“因为他并非萧国人士,而是陈国的落魄皇子,当年萧陈两国战败,这位不受宠的皇子就被送到上京为质,整整十年,受尽欺凌,过着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吃不饱穿不暖,忍饥挨饿,怕是街上的乞丐过得都比他体面。直到遇见了你,是你给了他希望,让他在阴暗的生活中看到了一束光……后来你们就相爱了。”

    在陈冰河的陈诉中,沈琉璃和傅之曜,一个是不被家人待见的商贾之女,一个是落魄皇子,两人发生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爱的坚贞,爱得凄惨,因为身份,因为沈家人,遭受了诸般阻碍和磨难。

    沈琉璃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陈冰河歪歪扭扭地坐在椅上,看着沈琉璃呆愣的表情,而后又道:

    “沈家怎么可能让你同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相爱,你们的相爱遭到了沈家人极力反对,他们打着将你送给高官权贵的如意算盘,既能为家族谋利,又能给儿子的仕途铺路,毕竟对于商贾之家来说,做官入仕才能彻底改换门楣。

    你呀,也是个脾气倔的,不愿接受家人安排的命运,可又反抗不了他们,心灰意冷之下,便跑到囚禁心上人的驿所绝望自杀。天无绝人之路,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传到陛下耳中,反而成全了你们。”

    陈冰河不得不佩服傅之曜编故事的本领,这人怕是看了不少坊间情爱的话本子,让他编,可编不到如此滴水不漏。

    “可他想掐死我!”沈琉璃一副你别想蒙我的眼神。

    陈冰河喝了口酒润嗓子,笑了:“傻妹妹,你这夫君是因爱生恨,你怕是不知道沈家人对他做了什么恶毒事?”沈家人对傅之曜做的事,哪儿有沈琉璃对他做的事可恨,结果这污水堂而皇之泼到人家父母身上去了。

    “你们奉皇命结为夫妻,你夫君虽也由驿所搬到你们沈家,不过是换个囚禁的地方罢了,他在你们沈家依旧毫无人身自由可言。你父母重男轻女,见你嫁了个无法帮助兄弟仕途的异国质子,府外整日还有重兵把守,连家族生意都受到了影响,便各种不待见你的夫君,非打即骂。”

    “后来,质子有机会回国,带你一道回陈。可沈家担心遭到你夫君的报复,便使了卑劣的手段险些害得他客死异国他乡,而他也误会你参与其中,更是误会你要与他和离,改嫁某权贵,甘作他人妾室……”

    沈琉璃眉头越蹙越深,一时无语。

    所以,这位质子夫君以为她与家人合伙陷害他,便掐她脖子?

    “当你得知家人的丑恶嘴脸后,彻底与沈家决裂,毅然决然地踏上陈国寻夫之路。”陈冰河仔细瞧了瞧沈琉璃的面色,说,“你得知我要来陈国,便央求我带你一道。可哪知道路上走散了,你被拐子卖到青楼,幸亏我及时找到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琉璃怒目瞪着陈冰河,陡然拔高了声音,咬牙切齿道:“既然,我跟你是一起来的陈国,你之前为何不说?现在才说,你真把我当傻子一样糊弄,耍得团团转,你就开心了,是吗?”

    看着陈冰河唾沫飞溅的样子,沈琉璃真想一巴掌招呼上去。

    “你不是失忆了吗?大表哥就想着这些情情爱爱的,如此痛苦,有甚好的,忘了就忘了,大不了重新开始便是。”陈冰河讪讪地摊了摊手,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不就没提你寻夫的这一茬,大表哥想着等自己在东陵站稳脚跟,你想回萧国也好,大表哥养着你,再给你找个俊俏好郎君,大表哥就作为你的娘家人送你出嫁,也好。”

    不得不再次佩服傅之曜,能结合自己欺骗沈琉璃的说辞,编造一套近乎天衣无缝的谎言。

    陈冰河重重地叹气,一脸幽怨:“哪知你跟你夫君缘分深,一来东陵就遇上了。他虽恨你,可知你失忆,就心软了。”

    沈琉璃听得头皮发麻,频频抚额,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感觉像是听了一本完整的坊间孤话本子,但她隐约觉得听的好像是别人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不是她。

    半晌,才咬着牙齿,幽怒道:“你说了半天,都没说这落魄的陈国皇子倒底姓谁名甚?”

    “啊?我没说吗?”陈冰河一愣,随即挠了挠后脑勺,“大妹妹,你可听好了,你这位夫君便是陈国曾经的四皇子,如今的新帝——傅之曜是也!”

    傅、之、曜!

    这个名字瞬间在沈琉璃脑子里炸开,她记得这个名字,像是镌刻在骨头上的记忆,应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可除了记得名字,关于名字的主人,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对他的记忆,只有方才骇人可怖的那一幕。

    这位夫君真的只是对她因爱生恨吗?

    沈琉璃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这个名字的主人,反而加剧了头疼,头疼愈裂。

    傅之曜!是谁?

    她的夫君吗?

    晕眩阵阵袭来,沈琉璃捂着脑袋,惊呼一声,身子摇摇欲坠。

    “大妹妹,大妹妹。”

    她倒在了陈冰河怀里,正对上男人慌乱无措的眼神。下一刻,只听得砰地一声,依稀间有人影朝她疾步奔来,如血染的衣袍带起一路袭人的暗香,随之自己跌入了一个陌生冷冽的怀抱。

    那人唤她,阿璃。

    一张绝世风华的俊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温情。

    红衣似火,似血,又似嫁衣。

    眼眸彻底阖上时,眼前恍惚浮现了一个俊美温雅的男子,他穿着大红的喜服,而她也穿着凤冠霞帔,他亲昵地搂着她的腰肢,俯在她耳边低吟,她则臊红了脸。

    好一对璧人。

    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

    陈冰河傻愣愣地站在旁边,双手僵硬在半空中,维持着搂抱沈琉璃的姿势,他看着她转瞬被另一个男人抱走,心里忽然扎了一下,他或许不该带她来东陵。

    傅之曜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沈琉璃放在床上,手轻轻拂过她紧蹙的黛眉,而后给她盖好被子,俨然一个称职的、疼爱妻子的好夫君。

    他略微回头,看着陈冰河盯着手出神的模样,俊脸一沉:“她怎么了?”

    陈冰河如梦初醒一般,尴尬地收回手,拧开酒壶猛灌了几口,轻松地耸耸肩:“之前都好好的,一听你的名字就晕了。”

    傅之曜拧眉,微凉的手抚在沈琉璃如玉的脸颊上,轻轻地摸索着,黑眸幽邃无边。

    难道是想起了什么?

    “来人,将别院的花谷主请过来。”

    正说着,花解语便推门进来了,她抬头看向床上昏睡的沈琉璃,皱眉,“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偌大的桃花谷都困不住她。”

    傅之曜抿唇:“小姨,她失忆了。”

    花解语一惊,赶忙走到床边,仔细给沈琉璃诊脉,手托着她的脑袋端看了一眼后脑勺的伤势,外伤基本痊愈,顿松了口气道:

    “问题不大,只是脑中淤血凝滞,致使暂时失忆,我施针便可让她恢复,顺便拟个方子,调养一下身子,这丫头身子稍微有点虚,但是不打紧。”

    语落,凝神静心,准备上手扎针。

    却被傅之曜一把拦住了,他垂眸,低道:“小姨,头何其重要,万一不慎,将她扎傻了,怎么办?”

    花解语一噎:“你怀疑我的医术?”

    随即,又古怪地看了一眼傅之曜,收起针,“行,那就让她稀里糊涂地过着。”

    傅之曜黑眸幽暗:“如果不扎针,会对她身子有影响么?以后会不会……”

    “没影响!但没有外力的辅助或刺激,或许一两月,或许一两年,也或许一辈子都想不起,谁说得准呢?”花解语叹了口气,写了个方子,交代过煎药和熬药的注意事项,便朝门口走去。

    如果沈琉璃不记得前尘往事,没有那些伤害,阿曜这孩子想让她呆在身边,就呆着吧。

    他的身边,总要有个能入他眼的姑娘,至少不会太过孤寂。

    陈冰河定定地看了一眼沈琉璃,也跟着走了出去:“花谷主,等等。”

    花解语颇为意外地瞥了一眼陈冰河:“都长得这般英俊了,好几年没见过你了吧?”

    “晚辈这些年变化很大,难为花谷主还记得晚辈,可晚辈瞧着花谷主倒是一点没变,年轻得很。”

    ……

    屋子里静了下来,因烧着地龙,室内暖和如春,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傅之曜坐在床边,静静地瞧着沈琉璃。

    他想过诸多抓到她的场景,她会震愕,会惊惧,会恼羞成怒,也会因失去身子而怨恨他,可不管如何,他已君临天下,翻手便可将她禁锢成自己的掌中雀,插翅也难飞。

    不,他会折断她的双翼,让她再也飞不起来,再也逃不开,这辈子都休想逃离他的掌控,她只能无望地呆在他身侧,任他予求,他会是她的王,是她的主宰。而她可怜地在他掌中翻腾,却怎么都翻不出风浪。

    可唯独没想到,她竟失忆了。

    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冰凉的指尖佛过她的眉眼,一路往下,落在她的唇上,轻轻地碾压着,将那抹朱唇碾得晶莹饱满,瞧着瞧着,眼便热了。

    低头,轻触了上去。

    但仅一瞬,他便骤然离去。

    傅之曜静静地凝着床上的少女,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唇齿间发出了一声呓语。

    似乎唤的是他的名字,傅之曜定了定心神,眉目温和地看着她,眸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与忧色。

    “阿璃,你醒了。”声音低沉,而惊喜。

    沈琉璃迷惘地睁开眼,对上男子温润漂亮的面孔,滞了一瞬,神思猛地回笼,想到陈冰河说的事,她一把掀开被子,缩到床角,目光戒备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