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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从来都是他在强求,是他把两人的关系弄得这么混乱不堪。

    进到书房, 见到洛栀,江怀荆眼神极淡地瞥了她一眼, 便移开了视线。

    那边,江嘉荟看到他,惊讶得瞪圆眼睛,惊呼出声:“你怎么染了这么个头发?”

    显然那头奶奶灰, 太招摇也太出人意料。

    江怀荆和江嘉荟从来不对付, 他连“妈”都没喊,只嗓音寡淡地解释道:“和别人一起染的。”

    江嘉荟显然无法接受江怀荆染这么出格的发色, 她严厉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居然还幼稚到染这种头发,江怀荆,你可不是什么靠脸吃饭的明星,你是江家少爷,是整个江天集团的唯一继承人,表现得成熟稳重一点, 可以吗?”

    江怀荆觉得好笑,他二十七了, 是个成熟的理智的成年人了, 做个头发都要被管。

    对比之下,人江白泽, 五岁顶着个奶奶灰去幼儿园亲妈给他打掩护。

    江怀荆觉得很烦,但又不想和江嘉荟杠,便闭嘴不吱声, 只静静地看着他这位母亲大人给他整幺蛾子。

    果不其然,江嘉荟突然招呼道:“洛栀,你不用急着出去的,我和江怀荆的谈话,并没有避着你的必要。”

    洛栀已经走到门口了,闻言,甜甜地笑,回绝道:“但我并没有旁听你们谈话的打算。”

    那边,钱特助却直接阖上了门,并且迅速锁死。

    洛栀大步来到门口,拧了拧门把手,开不了。

    洛栀:“…………”

    她这位“婆婆”,骚操作一套一套的。

    洛栀只好直白地请求道:“能开下门吗?”

    江嘉荟睁着眼睛说瞎话:“锁坏了,正在叫人修,你等一下再出去吧!”

    洛栀:“…………”

    行吧!

    还能咋滴,只能旁观你们母子情深。

    洛栀浅浅一笑,道,“我去看会儿书,你们聊。”

    说着,就直接走到两人直线最远的距离,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江怀荆看也没看这边,只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平时成熟稳重坐姿规矩又安分,但是当着江嘉荟的面,却一副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样子,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甚至筛了根烟来抽。

    就……很烦。

    每次和江嘉荟相处都会有一种被勒住喉咙的窒息感。

    年幼时他其实温顺体贴又孝顺,他一直很体谅她,也知道她一路走来多不容易,但是,当他开始选择自己的人生选择自己想要从事的职业,当他开始谈恋爱,他就开始见识她疯狂的控制欲。

    他知道那是因为她爱他,但是那爱太多太满,他快要溺死了。

    报考导演系不被准许差点被送去国外读书也就算了,当看到乔慕不过是和他谈了个恋爱就被弄得家破人亡,江怀荆陡然意识到他这位母亲大人的偏执和疯狂。

    偏偏她还要跟你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这些年这么努力的工作就是为了你”。

    江嘉荟看着儿子当着自己的面抽烟,气得指尖微微发抖。

    他以前真不是这样,她始终记得以前,她有一次密集出差回家,累到探手揉捏后颈窝活动自己酸痛的肩膀,小江怀荆看到了,就过来给她捏肩膀。

    那时候的江怀荆,或许沉默寡言,但是懂事又温柔。

    为什么变了呢?

    为什么不听话了呢?

    被乔慕那个狐媚子勾的呗!

    江嘉荟平复好自己起伏的思绪,询问道:“离婚证办好了么?”

    江怀荆吐出一个漂亮的眼圈,嗓音闷闷地道:“正在走程序。”

    江嘉荟追问道:“走到哪一步了?”

    江怀荆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他要是不回答又或者有所隐瞒,她就会请私家侦探查他,他胡乱应付了一句:“离婚协议已经签好了,马上进行财产公证。”

    江嘉荟盘问不休:“离婚的时候财产公证并非必须,离婚协议会自动生效。”

    江怀荆嗓音漫不经心:“又不急,就把该走的程序都走了,总得防着点吧!”

    江嘉荟嗤笑:“你是想防着点我吧!”

    江怀荆沉默着抽烟,默认了下来。

    江嘉荟心脏一阵刺痛,被儿子冷漠的防备的样子刺伤了,但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她这是为了他好,他现在还年轻,等真经历过,就会发现情情爱爱都是虚的,要找就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

    当年的她,看上了个苦逼穷小子,结局何等的惨烈。

    她不希望儿子走她走的弯路。

    江嘉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催促了一句:“快点把离婚证办下来。”

    江怀荆随意地“嗯”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茬了。

    江嘉荟知道如今的江怀荆绝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甚至可以说是恨着自己的,她也不在意这个,只稍微缓和了语气,温声道:“马上你二十七岁生日,妈帮你举办了个生日宴,回头你去参加一下。”

    江怀荆语调染了几分笑谑:“不是选妃宴吗?”

    江嘉荟不仅没反驳,还供认不讳:“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届时我会邀请适龄的女孩子参加这个生日宴,但是妈看中的是瑞鑫科技的千金杜少宜,杜少宜不仅性格、样貌、家境都没得挑,也很喜欢你,妈觉得你跟他很搭。”

    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你真不喜欢杜少宜,看上了其他女孩子,倒也可以,这次生日宴我请的都是觉得很适合你的女孩子。”

    江怀荆:“…………”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帝王选妃似的宴会。

    江怀荆觉得自己已经灵感枯竭到只剩下一句“卧槽”了。

    江怀荆对这种智障一样的宴会天然的反感,但是江嘉荟就是那种强势的不准许你忤逆的女人,毕竟金钱、地位、人脉、资源摆在那里,再兼之江嘉荟本人偏执又疯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要这个女人掌管着江天集团,江怀荆就很难反抗她,且最近他打算稳着她点,便胡乱地答应了下来:“随便吧!我无所谓!”

    江嘉荟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心情好了不少,但看着独子抽着烟玩世不恭的模样,依旧膈应得慌,她思忖片刻,试探了一句:“你现在还喜欢乔慕吗?”

    江怀荆好笑地反驳:“怎么可能?!几百年没联系了。”

    江嘉荟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想要透过他细微的表情窥伺他真正的心境,但江怀荆这些年性格愈发深不可测,哪怕身为生母,她也看不透。

    江嘉荟只好接着试探:“那……洛栀呢?你喜欢她吗?”

    江怀荆唇角扯了扯,吐出口中烟雾,淡蓝色的烟雾蒙了他一脸,他的神情在光线晦暗的书房内根本叫人看不明晰,他抬起眼帘,和她对视着,淡笑着道:“当年把她送到我面前的不是你吗?你是希望我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江嘉荟拢了拢眉尖,对这样的答案显然不满意,她反问道:“你要是不喜欢,之前我让你发微博宣布离婚消息你为什么不同意。”

    江怀荆冷嗤:“离婚证都没正式签订,就宣布离婚,这是你的做派,不是我的,而且根据婚前协议离婚要到两个月后。”

    略一顿,又道,“呵,最后还不是如了你愿,按照你的要求发了微博。”

    江嘉荟道:“所以,是不喜欢咯!”

    江怀荆此刻哪里会不知道江嘉荟留下乔慕又问出这番话的目的不过是让他当着洛栀的面否认掉两人的关系让两人断得彻彻底底,手段极其拙劣,但又让江怀荆心底压抑不住的烦躁,可他不能……他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意图,当年乔慕的教训太过惨烈,不过是和他谈过一场恋爱,都已经分手了,江嘉荟却整的人家破人亡,乔慕后来甚至找上了金主。

    被他爱上,简直就是个灾难,鬼知道江嘉荟会做出什么。

    江怀荆有些庆幸自己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他心底翻江倒海,表面却相当平静,他直勾勾地和江嘉荟对视,眼神毫无闪躲:“被我爱上,恐怕会死得很惨,我倒是挺想爱上她的,也挺想和她好好相爱,这样倒霉的就是她了,但是,妈……”

    江怀荆今天有一次喊人,在这样僵持的危险的时候,“你送给我的东西,我只有恶心和厌憎。”

    “洛栀是这样,那个什么杜少宜也只会是这样。”

    那两句话,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是不加掩饰的恨。

    江嘉荟心脏刀绞一般的疼,妆容精致保养得宜的面庞更是不加掩饰的煞白。

    就为了个女人,她的亲生儿子就和她走到这步田地!

    凭什么?!

    明明费心把他养大的是她,拼命工作把他变成富二代的是她,支持他的兴趣给他零花钱买大几十万的镜头的是她……

    他是她费劲心血养大成人的。

    可为了个乔慕,他现在竟对她如此刻薄无情。

    江嘉荟拳头攒紧,指甲扣入手心,把手心抠出血都没有察觉到,她霍然站起,撑在桌子上,疯狂地笑道:“好!好!好!”

    接连三个“好”字,江嘉荟神色染了疯狂又阴郁之感。

    她冷笑着道:“江怀荆,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摸着点自己的良心,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的是我,和你相依为命的是我,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又是这样的结果。

    江怀荆狠狠吮吸了一口唇边烟,他吸得太猛,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咳咳咳”好一通咳嗽。

    江嘉荟却接着质问道:“你都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江怀荆沉默着,一言不发。

    和她吵架吗?

    和她对质吗?

    年少时不是没吵过,当时书房都差点掀了,但是有什么用,她依旧固执自我。

    他是她辛苦养大的不假,但这不意味着他要沦为她的傀儡。

    他首先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才是她的儿子。

    江怀荆是真的觉得江嘉荟已经疯了,她需要心理医生疏导,让她放下对他的占有欲。

    江怀荆站起身,英隽面庞却是冷静又理智:“你确实付出了很多,但那些,并不是我要的,而是你强加在我身上的。”

    这话,简直诛心。

    江嘉荟气得胸口起起伏伏,脸上更是阵红阵白。

    江怀荆却是转身离开,当然不忘扔下一句话:“但凡你稍微尊重一下我,让我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我真的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又或者找个男人谈个恋爱,别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来到书房,拧了拧门把手,门没开。

    江怀荆往后退了一步,一脚揣在门板上,木质门直接被踹烂,他打开门离去,陡然想到什么,偏头看向角落里安静如鸡的洛栀,提醒道:“洛栀,你不觉得你应该离开了吗?”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