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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可我的母亲等不了那么久,她在冷宫里生不如死,我怎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朱瞻培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既然我现在的身份是皇太子妃的嫡四子,我就有资格去争那个位置!我要让他们看看,他们是如何自食其果!”

    魏谦心中一动,确实,在今日以前,若是李选侍的儿子朱瞻培要争皇位,那还真是难于上青天,可若是太子妃的嫡子要争储君,那又另当别论了。

    “六皇孙,您尚未入朝,朝中大臣对您不了解,更何况,皇太孙已经深入人心,他比您大近八岁,皇上苦心栽培,他自己又费心经营这许多年,您拿什么去与他争?”

    魏谦说的是事实,争皇位不是争一口气那么简单,自己父王就算没有两位皇叔那样受皇祖父喜爱,可父皇的太子之位,还不是坐了二十年?

    两位皇叔没有觊觎之心吗?没有自己的党羽吗?朱瞻培扪心自问,自己连两位皇叔的一成都不如。

    魏谦走到书桌旁,看着朱瞻培那张和几个兄弟都不相像的脸,他的心里也活动起来:

    朱瞻培何许人也,自己一清二楚,这一点对自己有利。现在是他们母子挟制自己,可一旦朱瞻培登上大宝,这却反过来成为自己挟制他们的最有利把柄。

    “六皇孙,这事容我再仔细考虑,后面如何运作,您先回去,买通两个小内侍,在吃食水米上,多照顾照顾娘娘。娘娘身份并没有改变,她还是选侍娘娘。您只管大胆去做,这事不怕让太子知道。”

    “哦?此话怎讲?处罚我母亲,可是我父王当面支持的。”

    “话虽如此,但太子仁慈,他并没要想要你母亲死。你在选侍宫里待着,可有人来催促你离去?”

    “无。”

    “太子妃要宽待你母亲,太子可反对?”

    “并未……我知道了,这些都是经我父王默许的。”

    “正是如此。故,即便知道您买通内侍,只要不是太出格,太子、太子妃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计较。”

    朱瞻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我就先去安顿好我母亲。我们的事,再另做打算。只不过,我不希望姨父考虑得太久……”

    魏谦笑道:“六皇孙放心,既然李选侍看重魏某,魏某必当尽心竭力。”

    “最好如此。”

    朱瞻培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他的身形,比任何时候都要挺拔。

    第154章 数更漏风雪夜归人

    六皇孙回到宫里,并没有直接回南三所,而是转到流水亭的小花园里。

    静静的坐在这个雪花纷飞,寒冷无人的角落,等天黑尽。

    另一个托着腮帮子坐在窗前等的人,是花荞。

    “哎呀,姑娘,您等就等,别把窗子打开,风都吹进来了。”小七在火笼边给花荞烘衣服。下雪天衣服洗了也很难干,姑娘、少爷的衣服,一般都要慢慢烘干。

    “都一天了,又是下雪天,你说师兄会到哪里去?今天把他带走那个人,是不是坏人啊?都快要宵禁了……”花荞嘟嘟囔囔。

    白日里误打误撞,在安国寺里,还见到了一位娘娘,她还急着要告诉师兄呢。

    “阿蕊,拿我的披风来,我要出去。”花荞从软榻上跳了起来。

    阿蕊诧异的问道:“天都黑了,外面还下着雪,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我到胡同口去接师兄,我感觉他就要回来了。我自己去,你们别跟着。去把饭菜给热上,师兄回来就可以吃了。”

    阿蕊笑道:“这还用您巴巴的吩咐?大人的饭菜是专门留出来的,都隔水热在灶上呢。我给您拿伞去。您还真是千里眼、顺风耳,坐在屋里就能感觉到大人回来了!”

    两个丫头都捂嘴笑起来。

    花荞接过伞,得意的晃晃头,也笑:“我偏知道!”

    胡同不是很长,也就是七、八户人家。再加上胡同里空荡荡的,连个躲人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丫头们也不担心,由她自己走出去。小高见姑娘出门没叫他,估计是不要人跟,便站在门廊上远远的看着她。

    花荞撑着把油纸伞,慢慢的走在又被雪覆盖住的路上,身上那件和呼延锦同样款式的风帽大氅,将她整个人拉得修长。风并不大,雪花也飘得懒懒散散,飘飘忽忽的落在大地上。

    走到胡同口,堆拨里还亮着昏暗的灯,里面的老军见有人过来,连忙伸头出来,一看是花荞,便咧着嘴笑。

    “老叔,您窗开着,里面不是不保暖?”

    “多谢姑娘关心,不开见不着人呐,我脚底下点着炭盆子,没事。这么晚了,姑娘还要出去?”老军和花荞搭过两回话,也熟稔了不少。

    花荞笑着摇摇头:“不出去,我就在这里等等我师兄……怕他没带伞呢!”

    老军笑着不说话:这几朵雪花,这几步路,哪个男人要撑伞的?小骗子。

    “我这里头小,姑娘进来怕腌臜了您,我给您把炭盆子搬出去。”老军说着就要弯腰去搬炭盆,花荞忙劝住他:

    “不用不用,我穿得暖和着,再说师兄也快回来了。”

    “花荞?”说话间,呼延锦从一辆马车上下来,看见花荞站在胡同口,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过来问。

    “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报官了。”

    花荞朝老军摆摆手,和呼延锦一起朝家走去。呼延锦接过她的伞,再把她撑伞的手握在暖暖的手心里,心疼的说:

    “这么冷的天,在屋里等就行了,干嘛出来受这份罪?你看你,手都冻成冰块了,回头生了冻根,痒了你又要哭。”

    “我不哭,我就把手放到你手里,让它到你那里去痒,自己就不痒了。”

    呼延锦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的歪道理……”

    低头看看这个心爱的小女人,呼延锦忍不住将她揽在怀里。风雪已经来临,刀剑皆已出鞘,只希望自己足够强大,能够护着她,躲过这场风雪,一起迎来下一次春花烂漫。

    “师兄,今天我也抄了一样菜,你尝尝,看哪个菜是我的手艺。”

    呼延锦看了桌上的四样菜:这还用尝吗?歪瓜裂枣黑乎乎的不就是你的手艺?

    他拿起筷子,点着那碟红烧鱼说:“这鱼是你做的吧?不过……我最喜欢的是这个冬笋炒肉片。”他笑眯眯的将筷子划了一圈,在花荞炒的那碟冬笋肉片里,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

    花荞嘻嘻笑起来:“猜错啦!师兄,这个冬笋炒肉片才是我做的!”

    筷子:炒成这样的冬笋,我还能把它认出来,我容易吗?

    两个丫头也偷偷笑着出去了。

    “师兄,今天拉你走的人是谁啊?是不是遇到难题了?”

    呼延锦早知她会问,笑道:“确实是难题。吴先生家里出事了,族里的一位族长去世了,现在几个儿子抢族长之位,吴先生……也是一方势力,我有是他的入室大弟子,有些事,需要我代替他去处理。”

    “那你要回宝应吗?”

    呼延锦摇摇头,看见屋里没别人,夹起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进花荞嘴里,说到:“不用回宝应,因为族长的儿子现在就在京师。”

    “哦,难怪要叫你去。我就说呢,那人叫你‘呼延’而不是‘大人’,一定不是詹士府或者东宫的人,原来是先生那边的人。”花荞指指鱼,意思再来一块。

    呼延锦暗自庆幸,刚才没撒谎骗花荞是公事,自己没过门的妻,是个小人精。

    今天来找他的,是他穹窿的伙伴郑宽。郑宽就是当时过来接替林龙枫的人,不过听他说,这次送信过来的,就是林龙枫,因为找到小殿下,他们的主战场就已经北移至京师。穹窿的人,也逐渐会往京师集中。

    郑宽把呼延锦带到竹林雅居,那里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平时是提供给文人雅士谈经论道,赏茶品酒的地方,也有些外地赶考的读书人,看上这里的幽静,把这里做为备考的居所。

    竹林雅居深处的一间小屋里,易呈锦正抓着一封信哀痛欲绝,他没有想到,上次穹窿一会,竟是他与父亲唯一的一次见面,转眼已经天人永诀。

    “呼延!”林龙枫过来,给了呼延锦一个有力的拥抱。

    他看着呼延锦,凝重的说:“老主子……驾崩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如此突然?”

    呼延锦有些错愕,朱允炆只有四十来岁,还正值壮年,怎么会突然就薨了?他从小就在老主子身边钻来钻去,也算是半个亲人,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一片空白。

    霜露之悲,悲从中来。

    第155章 一击必中成王败寇

    听到林龙枫说,建文帝薨了,呼延锦脑子一片空白。

    从他记事开始就知道,他们的生活全部都是围着这位主子打转,一开始,还有二十多个人,可生活条件不好,除了自己父亲,基本上都是文弱书生。陆续病死了好几位叔叔伯伯,包括林龙枫的父亲。

    有家庭有孩子的,孩子们从小都被当成未来朝臣来教导,不管有多少希望,这一切,成了他们这一群人的寄托。

    但这个让他们觉得活着还有意义的泡影,全都建立在主子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

    去年入冬朱允炆就大病了一场,拖着一直没有好利索。他们就更是着急要找到,那个传说中,生在宫外的孩子。

    呼延锦慢慢朝着易呈锦走去,此时的他那样落寞,既不像当初与他把臂同游的小易,又不像初寻到生父意气风发的朱文至,他是充满了仇恨的小殿下。

    “你来了。”小殿下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就跟走在路上,问候一个从未谋面的路人,没什么区别。

    “林龙枫,你把经过告诉他。”

    经过?难道这场病还有其他内容?呼延锦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总角之交。

    “十日前,穹窿山来了一个人,因为他单身一人上山,布衣打扮,并不引人注目,到了寺庙找到方丈,说他是当朝皇帝派来的使臣,名叫胡滢。他们已经查明,老主子就居住在寺庙之中,若是不让他与老主子见面,便火烧穹窿。

    方丈不能决断,便去回了老主子。而老主子入冬以来,旧病新患一直缠绵不断,胸痛不得卧,时而心痛彻背,睡眠非常之少。吃的汤药好几种,但由于无法睡眠,收效甚微。老主子听了方丈的话,便召见了胡滢。

    这胡滢在云南时,曾与我们擦肩而过,经历多年,才再次找到我们。胡滢见到老主子,倒头便拜,二人密谈了一个多时辰,等他走后,老主子便叫人进去,开始交代后事。至此,再不服任何汤药。

    当晚老主子心痹发作,没撑到天亮,人就薨了。吾将军疑是胡滢下了药,但郑先生认为,是老主子没有了活下去的意愿,从他的遗愿上看,他是心愿已了,别无所求了。”

    “心愿已了?!”易呈锦忽然怒喝道:“本王怎么看是被逼无奈!若不是胡滢说出那番话,先皇又如何舍得放下一切!他才四十二岁,前半生在宫中至高无上,后半生在江湖漂泊孤苦,不得终老。现在说他心愿已了?”

    “胡滢……他们既是密谈,又如何得知……”

    林龙枫挠挠后脑勺说:“这……这是程先生事先安排的,让映雪进去送完药之后,并未真的离开,而是藏在……帘后,偷听了老主子与胡滢的话。”

    “做得好!本王将来要嘉奖程先生!”

    呼延锦数次听易呈锦自称“本王”,又呼老主子为“先皇”,心中极为疑惑,但又不好问,林龙枫看出了他的困惑,主动道:

    “吾将军、程先生他们几位老臣,已经正式奉小殿下为主,经老主子首肯,封为‘成王’,起誓共助成王正本清源,夺回建文帝一脉江山。”

    林龙枫朝呼延锦、郑宽使了个眼色,带头向成王朱文至行礼道:“属下参见承先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成王抬抬手,略有疲惫,但看得出他决心已下:

    “免礼,众爱卿正当年华,若是助本王重回金銮宝殿,你们就是开朝功臣,本王必不会亏待你们。本王已经想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要尽快着手。本王回京师以后,已经拿到了一本重要册子,今晚就要它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他逐个扫了一眼他们三个,眼光停在呼延锦身上,目光变得略微柔和:

    “呼延,如今只有我们俩,能够直接接触到本王叔祖一脉,朱瞻基那里,你替我盯紧了,他在朝中势力,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本王最大的对手不是朱棣、朱高炽,而是当今皇太孙朱瞻基!你肩上的责任重大。”

    呼延锦行礼道:“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