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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越念越不像话,念着念着,突然吃吃笑起来,俊美的面容上沾染几分邪气,靠近温离慢耳边,虽然吃醉了,却还认得她:“露花凉沁紫葡萄……呵,呵呵呵……”

    之后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了一句。

    温离慢见他笑得好看,不气也不恼,横竖他念这些她也听不大懂,只隐约知道正经书上怕是读不着,怨不得官家平日将她的书单管得那样严,连她拿来消遣的志怪故事都要仔细检查,原是他自己博览群书,分门别类的都读过。

    她艰难地将两只小手挣脱出来,放在官家捧她脸的手背上,“官家喝醉了。”

    官家嘴角微勾,温离慢觉得他再开口可能还是要念诗,转而捂住了他的嘴,紧接着她轻轻抽了口气,上回两人亲近已是数日之前,官家平日里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不想她。

    寿力夫在外头等了许久,直到听见里头有动静,才稍稍放下一颗心,而官家醉成这般模样,竟还记得要服避孕丸才能碰心爱的女郎,于是温离慢有些弄不明白,他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呀?

    事实证明,官家确实是醉了。

    钟家人酩酊大醉后一觉睡到次日中午,而主营帐这边,今儿本是正式开狩场的日子,帝后却也不曾起身,负责春猎的臣子前来问了几回,帝王身边的大总管都意味深长地告诉他官家尚未醒酒。

    至于什么时候醒……那谁知道?

    官家身强体健,并未感到头疼,只是也睡过了头,醒来时只觉腹中饥肠辘辘,除此之外,昨晚的一切尽数回到脑海,想到他在妻子耳边念了多少句诗,官家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他醉酒后竟是这副模样,不说人话,只知念诗?

    虽然他即便吃醉了也记得不能弄伤她,可手劲儿到底有些没轻重,温离慢到现在还没醒,她睡在软和温暖的皮毛中,官家先试了试她的体温,随后才皱眉,因着从未吃醉过酒,昨天晚上兴致又不错,便随着钟家人痛饮了几坛子,不曾想竟真的醉了。

    他亲了亲温离慢微微泛红的眼角,长而卷曲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一看到他便下意识伸出双手,官家将她抱起,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是不是不舒服?”

    温离慢摇摇头,打了个呵欠,枕在他胸口,略带几分睡意,却还是问起了自己昨晚就想问,但醉了的官家不会回答只会一直念诗的问题:“官家想吃葡萄了?”

    她问得天真又纯洁,完全不懂,两人虽做了夫妻,可床笫之间官家从不会轻慢她,更不会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又因为她翻出秘戏图一事,官家对她看的书把控很严,所以温离慢是真的不懂为何要提葡萄。

    她睡得也足够多,慢慢清醒,想起自己最疑惑的事,昨晚官家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到现在都没闹明白:“官家为何问我要粉葡萄?我没有啊。”

    官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听得外头的寿力夫都有点慌张,寻思着莫不是饮酒过度,弄坏了嗓子?!

    温离慢连忙从他怀中坐起,拍拍他的背:“明明念的是紫葡萄,偏问我要粉的,待会儿问问钟老将军,他会种葡萄,兴许便见过粉的。”

    官家咳嗽停不下来。

    温离慢万分不解,她昨天晚上听他念诗,一开始还觉得有趣,后来听得头昏脑涨,但一觉醒来,却都历历在目,每一句都记得,每一句都是她没读过的,官家背着她到底读了多少书?

    怕她真去刨根问底,也为了保全钟老将军的老命,官家凑到温离慢耳边轻声讲了两句,便见她眨了眨眼睛,皎洁的面颊缓缓浮起两片红云,半晌,突然躺了下去,拽起被子把自己从头盖到脚,只露出头发丝儿。

    饶是官家也不免有些赧然,他这辈子从未尝过的种种情感,真是在她身上尝尽了,因此拍拍她:“记住了吗杳杳?不许同旁人说咱们夫妻之间的事。”

    他们俩怎样都是闺房之趣,可若是再多个人知晓,哪怕那是温离慢的外祖,官家都会想要砍了。

    温离慢在被子里嗯了一声。

    官家忍不住笑起来,他弯腰轻拍被子:“杳杳,你快出来,你不想知道朕为何千杯不醉吗?”

    片刻后,温离慢从被子里露出半张笑脸,很不信任地看着他:“官家昨晚就醉了。”

    好家伙,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那你也不看看朕喝了多少?钟家祖孙三人轮番上,朕把他们都喝倒了自己才醉。”

    这倒也是,昨晚篝火旁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酒坛子,几个男人饮酒宛如喝水,最后其他人都是被抬回去的,惟独官家是自己走回来的。

    见温离慢愿意搭理,官家连被子带人抱住:“朕生而知之,尚在襁褓中便有记忆,那时处境艰险,宫人们拿朕取乐,以烈酒灌肺,谁知朕命大,硬是活了下来。”

    后来,他千百倍地奉还了回去。

    温离慢听得想要抱他,官家顺势说了许多好听话,哄得她回心转意不再害羞,这才出声召人进来服侍。

    因为官家吃醉这一回酒,春猎足足又往后拖了两天,直到温娘娘休息好,才正式开始。

    当然,对外宣称的是官家身体不适。

    这是来到皇家狩猎场后,温离慢第一次看到白天的弋房山,她昨晚睡得早,因着听闻弋房山日出极美,是以一大早便起身,皇宫内院高墙林立,所视有限,在山中却不同,朝阳大的仿佛近在咫尺,清晨的微风吹在身上也格外舒适,空气清新森林茂盛,令人心旷神怡。

    自狩猎场入口至主营帐这段长路,卫队持刀站岗,众臣及家眷各自落座,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风和日丽,春暖花开,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官家心情愉悦,他将自己年轻时用的一把宝刀拿出来作为彩头,今日狩猎第一者可得,一时间,许多年轻郎君纷纷意动,就连大将们都有些兴奋,谁不想要官家佩过的宝刀?这是何等的荣耀!

    除了首名有彩头外,二名三名亦有,官家不爱废话,军士吹响号角,一声令下,身着骑装风华正茂的郎君们齐齐策马入山林!

    猎犬们发出兴奋的嚎叫,枭獍更是激动地在地上频频尥蹶子,还主动在官家面前趴下,示意官家上马。

    温离慢乖乖坐在原地没有动,她身体不好不能同去,会让官家分心,所以她甚至都不提出要求。

    官家纵身上马,俊美无比,英姿勃发,他低头看向还坐着的温离慢,冲她微微一笑:“还傻坐着?”

    她愣了下,寿力夫忍住笑:“娘娘,官家是邀您同去呢!”

    温离慢连忙站起来,“可是……我去的话,官家就拿不到第一了。”

    官家在马上弯腰伸手,轻轻松松将她抱上马背,食指刮了下她的鼻梁:“说得太过委婉,带你同去,朕只求不垫底。”

    温离慢伸手打了他一下。

    “大胆。”官家佯作恼怒,“信不信朕治你的罪?”

    “要诛九族吗?”温离慢贴着他问,“那记得把我的郎君一同问罪。”

    官家笑起来,轻夹马腹,枭獍便向外奔驰,温离慢靠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好一会儿枭獍停下,她悄悄从官家怀里冒头,此时已走入森林之中,四周一片翠绿,时不时可见小兽自林中闪现,跟随在官家身边的卫队都安静不语,乌衣卫大统领陆恺则时时戒备周围。

    一头圆润可爱的小鹿出现在不远处,许是多年猎场不曾开放,这里的动物对人类毫无戒备,官家张弓搭箭:“杳杳,打来给你做件鹿皮袄子可好?”

    温离慢看着那小鹿,对官家道:“都快五月份了。”

    穿什么鹿皮袄子呀。

    “嗯……那便打来给你做烤鹿肉。”

    他将温离慢的脑袋轻轻按入胸膛:“怕的话就别看。”

    她才不怕,他在她面前杀人她都没有怕过。

    箭在弦上,呼啸而去,那头鹿瞬间倒下,一名乌衣卫前去捡起猎物,陆恺道:“官家真是宝刀未老,不减当年百步穿杨之能!”

    这话原本是拍马屁,可听着却叫官家不那么舒服,轻飘飘看来一眼,陆恺立马意识到自己拍马屁拍错地儿了,宝刀未老这是人说的话吗?立马改口:“官家龙精虎猛,实在是令臣自愧不如!”

    官家冷冷道:“朕看你日子过得太舒坦,皮松了许多。”

    陆恺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他正要告饶,忽地面容一沉:“什么人!”

    没等温离慢反应,已经有乌衣卫自马背上飞身而起,没入陆恺左手边一棵参天大树上,眨眼间便将一人抓获,几名乌衣卫拥身而上,将那人捆的结结实实。

    陆恺跟随官家多年,不敢说对官家了如指掌,但最起码的喜怒他是分得清的,此番进入弋房山狩猎场,附近早已清理的干干净净,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那被捆起来的人是个身形矮小的少年郎,头戴帽巾,面上手上还沾染了不少灰尘,这灰看着不像是在森林里沾上的,倒像是锅底灰,陆恺使了个眼色,便有乌衣卫粗鲁地擦拭对方的脸,擦去脏污后,那眉眼,令陆恺更是戒备:“女人?”

    官家轻夹马腹:“杀了。”

    枭獍极通人性,往前走去,谁知那女郎竟大声怒斥:“我一未作奸犯科,二未忤逆不孝,凭什么杀我!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这话说得陆恺差点笑出声,跟谁提王法呢?

    “这里是皇家狩猎场,弋房山乃是皇家之地,寻常人等不得入内,你犯了法,冲撞了圣驾,自然该杀。”

    女郎吓了一跳,大叫道:“你们不能杀我!我、我阿父是驸马!”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她阿父是父母,难不成她是帝姬之女?

    官家懒得理会她是谁,别说是驸马之女,就是帝姬,也照杀不误。

    “我、我是来告状的!我要伸冤!我要告安康帝姬!”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闯进弋房山,怎么能这样便死?她是抱着破釜沉舟、付出一切的决心来的!

    陆恺笑道:“你要告状,要么去京兆府,要么去大理寺与刑部,三法司都有你告状的地儿,你却偏要来弋房山,越级上告,依本朝律例可是要重责四十大板,你若要告,也得挨过这四十个板子才行。”

    女郎愣住了,完全没听说过!眼看乌衣卫要将她拖走,她还想大喊大叫,却被堵住了嘴拖下去,瞬间没了声息。

    处理干净后,陆恺打马到帝后身边,温离慢正拿着自己的小弓箭在比划,官家也煞有介事地教她怎样射箭,正是浓情蜜意之时,陆恺觉得自己若是此时出现似乎大煞风景,横竖也不算什么要紧事,还是等官家有空了再说。

    小弓箭很轻,自然也没什么准头,拿来玩玩绰绰有余,可是想打猎?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这箭头射出去,连片叶子都弄不坏。

    在马上坐久了,温离慢便不舒服,官家使枭獍慢行,带着她在林中转了几圈便准备回去狩猎场,她还把玩着小弓箭,全程都不曾对那突然出现的女郎发表任何看法。

    她会给寿力夫说好话,也不让官家处罚太和殿的宫人,甚至有时会主动想起钟家人,要去见一见,但对于他人,温离慢仍然漠不关心。

    她不害怕也不怜悯,她所有的感情都只给一个人。

    虽然觉得自己还能在马上多待一会儿,但温离慢知道厉害,果然,等回到狩猎场,官家把她抱下来,她的腿便有些酸疼,若是再多玩片刻,怕是要磨破皮。

    也是趁着这功夫,官家才有心思听陆恺禀报。

    此次春猎,除却殿下们被禁足无法参加之外,还有一位帝姬也在禁足中,那便是安康帝姬。

    独女清慧死后,安康帝姬整个人性情变得极为古怪,背叛她的驸马一死,驸马外室及其所生的那一对儿女便不知所踪,今日出现的女郎,自称是驸马之女,又要状告安康帝姬,想来便是那外室为驸马生的女儿了。

    第81章 (学习。)

    *

    安康帝姬自被禁足后便没了消息,别说是官家,就连陆恺都险些要将她忘了,至于驸马的外室,官家日理万机,哪里有闲心去问去管?他虽不喜安康,可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命,属实算不得什么。驸马敢养外室,又叫那外室生下一双儿女,本身便是天大的罪过,只是没想到那女郎竟能想出来告状。

    “去查查,她是怎么自安康那里逃出来,又是怎么到的弋房山。”

    “是。”

    温离慢换了衣裳走过来,便看见陆恺离去的背影,她没问先前那陡然闯出来的女郎是谁,她对此毫无兴趣:“官家,烤鹿肉!”

    官家原本不知在想什么,见她款款而来,嘴角便不由得微微扬起,听到她说烤鹿肉,取笑她:“净知道吃。”

    温离慢拽拽他的手指,那头鹿官家已令人处理好,片成薄片,用细细的竹签子串起来,选的都是鹿身上最嫩的肉,炭火也已升起,铁架子一铺,抹满调料的鲜嫩鹿肉串摆上去,肉香扑鼻。

    为了解腻,还有烤苹果与烤梨,用竹签子烤肉,温离慢自己就能翻转,也不怕被烟火熏着。

    她玩得开心,官家便只在边上看着,免得她粗心大意弄伤自己。

    鹿肉很快便烤好了,温离慢照旧先给官家第一串,因着是她亲手烤的肉,官家欣然接受,第一口下去,微微蹙眉,鹿肉不宜烤太久,且受热不均匀,有的地方焦糊,有的地方却过于生嫩,好在切得薄,若是直接拿整扇肉来烤,怕不是里面都没熟。

    “尚可。”

    这个评价已经相当不错,哪怕是辅国公钟肃的拿手烤肉,官家也没夸过,温离慢又低头认真烤起来,边上寿力夫小声提点着,她越烤越好,自己反倒顾不上吃,官家取了个烤苹果下来,叫她:“杳杳,苹果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