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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不是。”裴澜反将她的小手团在掌心:“孤在朝中树敌颇多,周皇后亦不是孤的生母,只是叫你多注意些罢了。”

    像是嘱托遗言般,阮菱刚止住的眼泪又断了线一般淌下来。

    裴澜俯首吻了吻她冰凉的脸蛋:“听话。”

    阮菱哽咽了声:“我等你回家。”

    “有你等我,孤一定出来。”

    离开桐苑后,阮菱擦了擦眼泪,没有回长定殿,而是转头去了福宁殿。

    她不信,殿下一定是被冤枉的。南方水患那样迅猛,来势汹汹,殿下都处理的很好,为何京城这区区百十难民就落到了被禁足的下场。

    太子禁足,是多么大的耻辱。

    殿下他那么骄傲一个人,怎么受得了。一定是圣人被蛊惑了,她要去面圣。

    哪想着,走了一路,阮菱连福宁殿的殿门都没进去。

    苏公公在门口焦急的等太医,见她来了,便知是为太子的事儿,语气焦灼:“娘娘请回去吧,陛下动了大怒,眼下昏迷不醒,只等着太医来呢。”

    “昏迷不醒?”阮菱吃惊道:“陛下的身子一向健朗,怎会突然就这般。”

    苏公公一脸苦相:“这,奴才也不知啊。”

    见阮菱不愿走,他劝道:“娘娘您回去吧,陛下这身子好起来且得时候,等他醒了能见人的时候,奴才第一个去通传您。太子殿下眼下只是被禁足,没有被废,您放宽心养胎才是啊!”

    “那……有劳公公了。”阮菱又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阮菱心力交瘁,身子有些不适,清音扶着她,两人在小径边上的凉亭歇了一会儿。

    “娘娘,您脸色太差了,等会儿回到宫里,奴婢去给您宣太医。”

    阮菱摇头:“眼下圣人抱恙,恨不得整个太医院都在福宁殿候着。咱们此时叫太医,那不是触大家的霉头么?”

    “罢了,上次太医开的药还有,你煮了就是。”

    这一番委曲求全的话听得清音鼻尖发酸,姑娘真是太不容易了。

    又歇了一会儿,阮菱呼了口气,她起身,冲清音露出个温暖的笑容:“日子还是得过去。走吧,咱们回家。”

    清音扶着她,两人刚起身,不远处影壁下便袅袅婷婷行过一个女子并着几个丫鬟。

    阮菱无甚在意,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子。

    可那女子瞧见她了,却堪堪冲她走了过来。

    清音下意识的护在阮菱身前,瞪着眼睛看那女子。

    来人身着豆绿色襦衫,下配月白裙摆,腰身盈盈一握,轻灵曼妙。瓜子脸,丹凤眼,眉梢高高吊着,容貌精致,却看着是傲慢冷淡相。

    “这位便是太子妃吧?”

    不等阮菱说话,那女子便微福下身子,随后很快起来,满脸倨傲:“我是周家周沅沅,未来的七皇子妃。”

    第67章 政变   无论如何,请你护住她。

    又是周家的人。阮菱暗自腹诽了一声, 没多大反应,“嗯”了一声。

    毕竟,她是太子妃, 而眼前的周家女即便是成了皇子妃,她也是不必行礼的。

    周沅沅见阮菱不以为意, 胸腔里那股子火气“蹭蹭蹭”就窜了上来。

    她初进宫便听兰溪姑姑说, 七皇子曾在数月前救下太子妃, 且不止一次,两人举止亲密, 竟不像是嫂子与小叔子,倒像是恋人。

    今日一见这阮菱, 虽是孕中, 可这容貌仍旧有着颠倒是非人伦的惊艳,她焉能忍了这口气。

    “姐姐, 怎么着急走啊?”周沅沅登时上前一步, 拦住了她的去向。

    阮菱对于姓周的人是一眼也不想看,一个字也不想说。她冷冷道:“本宫做什么, 要去哪,无需和你一个臣女交代。”

    清音上前就推搡了周沅沅, 横眉道:“还不快退下, 若是冲撞了娘娘, 立刻抓你下诏狱!”

    周沅沅轻哼了声,眉眼上下打量,满是不屑:“太子被关了禁闭, 你这依附于他的太子妃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你以为现在还是你们东宫独大?也不打听,如今最得盛宠的是哪家?”

    阮菱淡淡抬眉, 对于这样的女子,心里连动怒的情绪都谈不上。

    陪着裴澜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一个只逞口舌之快的闺帷女子,真真是肤浅而幼稚。

    她平静道:“本宫再给你最好一次机会,若不识好歹,现在就抓了你去!”

    周沅沅仗着周皇后和裴止的势力,压根就没把阮菱放在心上,她嗤笑道:“就凭你?一个失了宠的附属物,别逗了。阮菱,你若本本分分的,本姑娘也不屑来找你的麻烦,可你跟七殿下不清不楚的,真是□□至极,我奉劝你,以后离七皇子远点,别让我看见你纠缠他!”

    听得这话,阮菱恍然大悟,原来是冲这个。

    她微微一笑,抚了抚发上的珠钗:“原来你们周家女都这么自卑,周欣桐是,周萋萋是,现在又来了个周沅沅。自己没本事管好男人,却来为难别人。周家人的德行,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周沅沅作势就欲冲上去抬手打人。

    阮菱眯起眼,一手扶着清音的手臂,另一手飞快抬起,“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火辣的耳光落在周沅沅脸上。

    她皮肤娇嫩白皙,红色的掌印十分明显。周萋萋哀嚎一声,不可置信的捂着脸,不住呢喃:“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娘都没打过我,你居然敢打我?!”

    阮菱懒得废话,拉过清音:“我们走。”

    “站住!”周沅沅一声娇喝,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婢女顿时将阮菱和清音围住。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这地处僻静,甚少有宫人往来行走。阮菱心一沉,刚欲开口唤影卫,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月白色的锦袍,半个身子隐没在阴影处,下颌线削薄而又冷冽,肩膀上勾着一只雄鹰。

    周沅沅一见来人是未婚夫,顿时哭着跑过去了。她身子轻晃了晃,惨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随后便摔到在裴止的怀里。

    裴止身材高大,长臂一屈,很轻松的便将周沅沅搂在怀里。

    周沅沅哭的可怜,声音柔柔的,全然不复方才粗劣的大嗓门:“殿下,殿下您要为沅沅做主啊。太子妃她,她打了我!”

    “阿止。”阮菱很久没见到裴止了,他好像更瘦了些,面容也更陌生了。

    裴止睨着她,冷薄的唇形弯成一个讥讽的弧度:“阿姐,沅沅说你打了她,可是真?”

    阮菱眸光一凝,明明眼前的少年还唤她阿姐,可她却总觉得有些变味了。

    她记得前段时间裴澜曾去找过裴止,两人聊的不欢而散。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裴止与周家人走的很近,甚至这次,他还接替了裴澜从前的职务,当上了指挥使。

    她心渐渐凉了下来,一股从前从没想过的念头油然而生。她看着裴止怀里的周沅沅,那念头越发的止不住。

    可她总觉得不止于此。阿止不是那样的人。

    阮菱有些难过,她眸光晦涩,轻声道:“阿止,我有些话想对你。”

    周沅沅一听这话,眼睛都快瞪到天上去了。果然她没骂错,烂□□贱女人,当着她的面就开始勾引殿下,这她若是看不住,岂不是爬上了殿下的床?

    “哎呀。”周沅沅柔柔喊了声,身子作势朝下跌去。她眼眸无辜,泛着泪光:“殿下,沅沅脸疼,是不是被毁掉了呀?那可怎么好啊,呜呜呜,我还没有嫁给殿下呢。”

    裴止听不见一样,挑眉看向阮菱:“阿姐,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阮菱瞥了眼周沅沅,喉咙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裴止于她变得好陌生,那个总是缠着她,跟在她屁股后要吃饭的小孩好像消失不见了。

    “阿姐站住!”

    见阮菱要走,裴止上前几步,攥着她的衣袖。

    修长如画的手指扣在她的腕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袖,恍若无物,男人的体温与她的交融,别样的暧昧。

    “松开。”阮菱甩开,冷声道。

    裴止笑了下,那双桃花眸因着微微弯起的弧度分外勾人,他凑近了些,语气轻佻而又暧昧:“阿姐,哥哥不在的时候,让我保护你啊?”

    语气里,温柔有十分。可那双眼神,却充满着疏离和玩味。

    阮菱想也不想,甩开他的手,失望骂道:“无耻。”

    裴止嗤笑了声,摊了摊手,周沅沅见两人还要继续,急忙上前拉过裴止,央求道:“殿下,我们走吧,天都黑偷了,沅沅害怕,咱们不跟这个疯女人说话好不好?”

    裴止没有因为她的打断而反感,反而是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呀,总是这么胆小。既如此便回吧。本殿下不怕黑,我护着你。”

    女子娇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甜美:“殿下真好。”

    看着那相互依偎的一对璧人,阮菱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个夜晚,穿着白衣的少年攥着她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阿姐,我怕黑。”

    她蓦地轻轻笑了,唇边带着一抹自嘲。

    “回吧。”她轻轻道,不知是与谁说。

    林荫转角处,裴止微偏过了脸,看着那天青色的袅娜身影一点点消失。

    ——

    回去后,清音将太医上次开剩下的药重新熬煮,给阮菱服下后她便睡了。

    日子悠然平静的过着,七皇子裴止新任指挥使,思路奇佳,不到半月,京城的水患全部解决,联合着工部在京郊给难民免费修建房子,这样一来,那些怨声载道的声音不出几日便也消失了个干净。

    经此一举,裴止在朝中的地位骤然炙手可热,加上镇国大将军周全和周家门官背后推波助澜,大臣们纷纷意识到,原来他们楚朝还有一个曾在李国为质的七皇子,胸有成维,可堪大用。

    眼下已是仲秋时节,东宫一片沉寂。

    阮菱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肚子越来越沉了,近来也越发嗜睡。

    长定殿内,她倚在美人榻上,桌上放着一小盒描金图样的清油,她轻轻细细的在肚皮上抹着,太医说这样能防止肚皮上长纹,她已经坚持好几个月了,这个月份其实已经成型了,再抹不抹都不会改变了,可她想着浪费,便干脆都抹上了。

    清音从外面跑进来,还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一层薄汗,脸色十分难看。

    “何事?”阮菱没抬头,手指上又沾一点,细细涂抹着。

    “南境□□,圣人指派了恒、恒王殿下率领二十万铁骑出征,下午就出发!”

    阮菱心“咯噔”一声,裴恒是太子的弟弟,自幼一起在先皇后膝下长大,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朝中尚有那么多将军,军侯,为何此刻突然派一位皇子亲征。

    她看着清音焦急神色未减,意识到清音应还有话说。

    阮菱神色凝了凝:“你说。”

    清音颤着声道:“大理寺狱的谢寺卿办案疏漏,惹得圣人大怒,已被贬至五品督察院御史了。”

    阮菱笑了一声:“清音,你胡说什么呢?谢大人是正三品的大员,圣人的左膀右臂,怎会被贬成五品小官。”

    清音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就快哭了:“是真的,娘娘。据说因为七皇子差事办得好,得到圣人嘉奖,由此更恼怒太子殿下,素日与东宫交好的官员一众被贬,朝廷上现在都为七皇子和周家为尊呢,甚至更有人传圣人要废太子,改立七皇子为储君!”

    “这怎么可能?”阮菱脊背晃了晃,手指一松,桌上的油盒直接打翻滚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