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晚自习还要去补英文，下课已经快十点了，跟松杏在路口分道扬镖。常子悦在昏黄的路灯下走了一段路，却突然剎停脚步，一直跟在身后的陆剑清来不及收步，险点撞上，很是窘迫。

    「跟着我干嘛？你家应该走那边。」常子悦指指刚才松杏离去的路口，他点头：「我送你。」

    「不用你送。」补习班离学校不远，去年搞了一个「叁人同行，一人免费」的活动，他们叁个就一起报名了。虽然常子悦不太想放学后还要看到陆剑清，可是这补习班名额很紧张，要现在退了课，再报回来不但学费贵了，甚至可能没有位置，只好再忍耐一下，但在放学路上，她总能无视他一会儿吧。

    没有等他回应，她拉拉背包肩带继续自顾自走路，后面的脚步声也随着她走动响起，默唸着眼不见为净加快脚步，但他不费分力就跟上她的速度，根本没可能甩开，咬咬牙拔腿要跑，却被一股力量拉住，生生停下来。

    「你干嘛？」她生气地嚷那个拉住背包带的人，他毫无歉意：「红灯。」

    常子悦抬头，虽然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但红绿灯上的红光确实亮着，她撅撅嘴，不情愿地停留，低声反驳：「这时间哪有车。」

    「没车也不行。」他少有地强硬，她自知理亏，脚尖跟着红绿灯发出的嘀嘀声点着，期待这几十秒过去得快些。

    住宿区的晚上车流很少，半天都等不到一辆车，要是只有常子悦自己，左右注意一下也就过去了，但现在只能在空无一人的马路边呆着。

    「兔子好像要去加拿大了。」陆剑清冷不防扔出一个消息，砸得她发懵：「不会吧，没听松杏讲啊。」

    「他今天早上说的，问我要怎么告诉松杏。」

    她的不耐烦戛止，追问：「真的吗？什么时候去啊？怎么说的？」

    常子悦焦急时又忘记矜持，扯了他的衣袖：「你怎么跟我讲啊，把我拉下水。我现在该不该告诉她啊？」

    电单车的引掣声从远处渐大，他先把她拉离路边，车子就高速飙过，扬起一阵风来。

    「他全家移民，说是暑假过去吧。」转灯了，他确认了一下路况，仍放在她背包上的手微微施力，轻易就带着她前进：「这些事，还是等他自己说比较好。」

    常子悦认同地点点头，一会又叹气：「松杏肯定难过死了。」

    不知不觉间距离拉近，路灯下的影子看起来很亲密，陆剑清低头看着悄悄红了耳根，她没有察觉，只自说自话：「虽然说仔细想一想，也不一定是坏事吧。反正上到大学也十之八九是要分手的，现在只是早一点而已。」

    他的脚步被打乱了，随即跟上，问说：「为什么一定会分手？」

    「首先异地就很难了，再说去到大学，认识更多的人见识更多的事，会变心也不奇怪吧。」她说着又绕回松杏和兔子身上：「兔子该不会还想异地吧？我看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好。」

    他的心思停留在她前一句话，转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你还是想考B大吗？」

    「嗯，最理想就是。」

    他安了安心，首先他想考的Y大和B大就在附近，然后又接着问：「那要怎么才不变心啊？」

    她也不懂，歪头回了个可有可无的答案：「要很努力吧。」

    这样他又多了几分信心，说天份他不行，论努力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两人为好友的感情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路，很快就到她家楼下，然而她一眼就认出泊在那里的黑色私家车。

    陆剑清看着她突然变成炸毛的野猫，径直往那车子冲去，用力踢了两下门：「徐宇立你来干嘛？我不是让你别缠着我姐了吗？」

    车内的人没什么反应，陆剑清反被吓到了，赶紧上前把无故愤怒的常子悦拉开。徐宇立木无表情，按下车窗问：「常念怎么样了？」

    「怎么样关你屁事？你再在这等我就报警说你跟踪。」她的骂声尖锐，引来大门内的保安出来查看。徐宇立摇摇头，退车走了，她还想追上去骂，却被身后的陆剑清抱住：「小悦！怎么了？他是谁？」

    「关你什么事，放手！」两分钟前还算和谐的气氛又跌落谷底，她奋力甩开了他，眼睛泛红：「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跑进了大门，留下他在原地发愣。

    常子悦进了升降机，有一丝懊恼自己在陆剑清面前失态了，而且那渣男姐夫的车子也太硬了吧，踢得她脚痛。

    回到家里父母在吃桃子，她四处张望看不到常念，有点心急：「姐呢？还没回来吗？」

    若真的还在托儿中心，她就该去接他，免得让那王八蛋乘虚而入。

    「早回来了，在房间休息，她从你姑那带了桃子回来。」常家成回道，又问她：「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晚饭吃得挺饱的。」她说着顺了一块白里透红的桃肉，鲜甜爽脆的，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姐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她不舒服吗？」

    「忙过头了吧，天天早出晚归的。」他皱皱眉，又对谢琴说：「这两天给她熬点汤吧。」

    父母在讨论应该煲什么药材，常子悦再拎了一块果肉，边嚼着边背起书包回房。轻手轻脚怕吵醒常念，在黑暗中摸到自己的床，把背包放在旁边的桌下，明知她已经睡了还是细声提醒：「姐我开个灯。」

    亮起台灯，把灯光再调暗一点，侧头确认不会照到常念，却见她睁着眼，常子悦一愣，手忙脚乱：「吵醒你了吗？」

    她摇摇头，声音带着鼻音：「不会。」

    常子悦坐下来，关心道：「你哪里难受啊？看医生了吗？」

    姐姐把被子盖到了下巴处，眼睛看起来有些红肿，咳了两声：「没事，有点累而已。」

    「哦，」她打开背包，把尚未完成的作业拿出来，边翻页边说：「我刚刚在楼下看到徐宇立那该死的了。哼，还想纠缠，我把他赶走了。」

    言毕，好久得不到回应，常子悦以为常念睡着了，但望过去她还清醒，凝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小悦。」她轻轻地唤，在安静的房间中叹气声特别响亮：「我和他分手了。」

    常子悦呆住，咬咬下唇，眼睛慌张地眨了几下，结结巴巴：「那...那很好啊。」她清楚地听到自己声线里的颤抖，赶忙闭了嘴。

    「嗯，那很好。」常念只木木重覆着她的话，把被子再高一点，然后对她展出一贯温柔的笑：「我睡了，你别学太晚。」

    「晚安。」

    常念已经翻过身，她的目光仍然收不回来，握着笔的手一直发着颤。

    这是好事吧？

    这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悸不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