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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苏毓思索了片刻,试图与他讲道理:“若是不能知晓娘娘本身的皮肤底子,是无法针对地调制出适合娘娘肤色的粉底液。这种东西就跟配药是一个道理,对症下药。”

    “瞧二姑奶奶这话说的, 是在妄自揣测娘娘?”中年太监一听这话就立即皱起了眉头, “娘娘正值风华,貌如二八少女,便是二姑奶奶也不及娘娘显年轻貌美!”

    “??”苏毓正讲道理呢,被他突然的一番拉踩给噎住了。这特么是什么离奇的谬论?

    “那既然如此, 娘娘大抵是不需我来画蛇添足的。”苏毓还不伺候了, 她手里头的事情那么多,忙都忙得要死, 可没那个闲功夫跟个太监扯皮, “不若公公请回吧。”

    这会儿倒是轮到太监被苏毓给噎住了。

    “你,”他来之前是听说过,苏家的这个二姑奶奶是从乡下认回来的。从认亲至今他们主子也没表现出多么重视, 便私心里以为是个不得苏家人重视的乡下妇人。如此,不免存了轻视之心。没想到苏毓虽然出身乡下,但脾气却一点不怯懦,“苏二姑奶奶,你……”

    “我本诚心为娘娘分忧,但公公的意思似乎是不需要我等献殷勤。那还何必多费口舌?”苏毓端起一杯茶,脸色也冷淡下来,“公公怕是不知晓,别看我徐家简陋,其实我庶务繁忙。”

    这太监自从跟了苏贵妃,谁到他跟前说话不是公公前公公后的捧着,第一次遇到苏毓这样不给脸的。此时瞪大了眼睛瞪着苏毓。然而苏毓那冷淡的脸丝毫看不出怕,他兀自噎了半晌,意识到苏毓不是个好吓唬的无知妇

    人,他终究是憋屈地换了脸色。

    这会儿这太监倒是愿意好生说话,苏毓不耐烦奉陪了。

    宫里人说话就是弯弯道道多,拿腔拿调的味道特别叫人心烦。苏毓反正对苏贵妃无欲无求,冷下脸后,干脆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十分冷淡。

    太监端着姿态不上不下的,又不敢真的对苏毓不敬。毕竟这位再怎么,那也是苏家嫡亲的二姑奶奶。他于是憋憋屈屈地将苏贵妃的要求一一说出来,还将早已写好的信件递出:“这是娘娘吩咐要给二姑奶奶的信件。娘娘吩咐过,信件说的事儿只能二姑奶奶知晓,看完便烧了。”

    苏毓扬了扬眉,看一眼身边的仆从。

    仆从走过去将东西接过来,递到苏毓的手中。

    信件不厚,但似乎是装了什么东西似的,捏在手里有点分量。苏毓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搞不懂苏贵妃突然给她一封信是什么意思,顺手塞进袖笼里了。

    那太监见苏毓收到信,当下也不多待了,起身便要告辞。

    天色已晚,外面还下着雨。苏毓这边还有事儿,便让徐家的仆从送客。那太监没见过这么干脆送客的,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他弹了弹袖子,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到苏毓的身上。见苏毓低头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看也没看他,不由一张脸拉得老长。

    那太监边走边停,直到人都出了花厅往外院去,徐家也没有打赏一个子儿的意思。上马车之前心里赌了一口气,他扭头狠狠地呸了一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苏毓不知这宫里人求人办事还有必须打赏一说。知道也不愿打赏。太监人走了,苏毓便拆了信件。

    信封打开,里面也就薄薄的一页纸和一个玉佩。

    捏着玉牌看了一眼,是个通体晶莹的白鹤玉佩。苏毓一愣,不懂苏贵妃为何将这东西给她。她于是展开了信纸,信大体是苏贵妃亲自写的。曾住在苏家的时候便听说,苏贵妃人在闺中之时是个不学无术的性子。心气儿高,做事混不吝,最重要的是,一手字颇上不得台面。

    这封信展开,字迹可以说是十分潦草,措辞逻辑也有些不通。不过苏毓看懂了。

    苏贵妃在信中告知苏毓一件事,关于二十多年前白清乐

    与武德帝之间的纠葛。并告知苏毓白清乐怀上她之前,人是在钟粹宫小住的。回了苏家没多久便查出怀孕。她没有明说苏毓可能是武德帝的女儿,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苏毓:“……”

    翻来覆去地将纸张看了一遍,确信她话里就是这个意思。

    苏毓:“……???”

    苏贵妃作为一个苏氏女,告知她白清乐曾与武德帝有过一腿?苏毓不懂,她突然来这一手的目的。告知她这些,除了会让她对苏家人离心以外,苏贵妃能得到什么好处?

    思来想去,想不通。

    天色此时已经全黑了。就在苏毓思索苏贵妃的目的,徐宴带着人回来了。

    廖原伤势不算太重,但肋骨断了几根,不能大动作的移动。徐宴便让仆从铺了个担架抬着人,把人送去客院。他自己则撑着一把伞走在旁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撑着伞,暖黄的光映照着他月牙白的长袍。他缓缓走动之间,人仿佛雨中仙。

    关于这个廖原,原小说里是没有这号人物的。估计是聪明人的惺惺相惜,徐宴对廖原其实还挺欣赏的。不过欣赏归欣赏,当初捅穿廖原与白清乐的事时他下手也没留情。

    人送去客院,徐宴撑着伞人进了饭厅。

    人站在花厅的门槛前,屋里的光照在他身上晕开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弹了弹衣袍上的水珠,将灯笼递给迎上来的仆从。苏毓近段时日都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倒是没怎么关注京城发生了什么。看他进来,便将苏贵妃的信递给他看了:“宴哥儿,宫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说起来,徐宴进入翰林也有几个月了。禹王那边他最终还是回绝了。

    初入官场,回绝禹王的邀请,自然是受到不少打压。不过好在殿试那日,徐宴便被上头人给注意到了。首辅万国凡钦点他做事。徐宴除了看卷宗,便出入内阁。禹王的手再伸得长,还没伸到内阁里来。有万国凡和武德帝的庇护,徐宴没受到太大的影响。偶有些小曲折,他也能轻松化解。

    “怎么了?”徐宴闻言便抬腿走了过来,接过苏毓手里的信便看起来。

    他看东西很快,一目十行便将信件的内容纳入眼中。不过与苏毓一样,看完他眉

    头便蹙起来。苏贵妃是个什么路数,徐宴也有些摸不透:“何时送来的?”

    “刚才钟粹宫的太监来过。”苏毓于是将太监过来的事情跟徐宴说了。

    徐宴闻言挑了下眉,缓缓在苏毓的右手边坐下。

    他这一坐下,手指很自然地搭在膝盖上,点了点。苏毓瞥了一眼他无意识点动的修长手指,徐宴才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他思索时候的习惯,他笑了下,手指卷缩到袖子里。

    思索片刻,他摇了摇头:“苏贵妃此人做事不能以常人来考虑。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想一出是一出。”

    “那便是宫里谁叫她心里不痛快了?”苏毓下意识想到的是乘风。

    说起来,苏贵妃算是宫里除了白皇后以外,最受武德帝宠爱的后妃。不过自从禹王被武德帝厌弃以后,她日子倒是难熬了许多。“乘风近来如何?许久没有宫里的消息,乘风近来很忙碌么?”

    “忙碌,娘娘正在为乘风甄选伴读。这几个月,不少世家适龄的子弟被送进宫,陪乘风读书。”

    徐宴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一点,但又觉得荒谬。说起来,苏贵妃的上位史算是苏家和钟粹宫上下都不乐意提起的一桩肮脏的交易。

    这种话徐宴素来不乐意当着苏毓提起,但事实便是。苏贵妃当年并不得武德帝喜欢。并非她生得不美,而是苏贵妃相貌锋利,并非武德帝偏好的柔弱堪怜和如水温柔。即便如此,苏贵妃还是为武德帝诞下两位皇子,这都有赖于白清乐入了武德帝的眼。

    她靠着隔三差五接白清乐入宫小住,引得武德帝总往她的宫里跑。日久天长的,她也从一个嫔爬到了贵妃的位置。两个皇子诞下,苏贵妃便再不意用这种法子吸引武德帝来钟粹宫了。并且私心里厌恶白清乐抢她宠爱。这般扭曲的心思,让她对苏家和白清乐所生子嗣深恶痛绝。

    如今苏贵妃隐约有失宠的架势,她指不定又想起白清乐。苦于白清乐被苏威休弃,她没合理的理由请白清乐入宫小住。所以另辟蹊径,鼓动苏毓,让武德帝再想起她的好来……

    徐宴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结,觉得若是这个理由,倒是十分有可能。按照苏贵妃一贯的行事风格,确实有可能干出如

    此不讲人伦的事情。

    “姑且不要理会,只管现将她要的东西给调制出来。若是选你进宫,宫里只有娘娘在。”

    苏毓其实也没觉得有何大不了。苏贵妃再强势,正宫皇后一日不倒,她一日不能越过白皇后来做事。她只是觉得苏贵妃的行为奇怪,多注意一下。毕竟千里堤坝溃于蚁穴的事情不是没有,若是只因为忽略了一件事弄出大纰漏,那才得不偿失。

    她点了点头,关心起乘风选伴读的事情:“目前有哪些人被送进宫了?娘娘心中可有适合的人选?”

    “曹家的长房长孙,汝阳王的幺子,礼部尚书谢家的长孙。安家的一对双胞胎。”徐宴吐出一口气,京中的势力错综复杂,一时半会儿很难做出抉择,“这是娘娘比较偏向的。不过陛下的意思就不一定了。”

    苏毓一愣,坐直了身体:“盛成珏的尸体找到了吗?”

    “还没有,”徐宴忽然倾身抱住了苏毓,他近来特别喜欢抱着苏毓。紧紧的抱着,仿佛能从苏毓身上吸取到支撑他的力量一般,“此事不急。”

    “莫聪不信我,”他坐直了身体,淡声道,“不过不要紧,他总会找上门来的。”

    第一百五十章

    莫聪已经确信盛家的长孙是死了, 且盛成珏的死十之八九跟长公主有关。但这些只是他的猜测,没有武德帝的允许,他根本不敢擅闯长公主府。

    徐宴不着急等莫聪上门, 他做这件事的本意只是将徐家和皇后从这件事里摘出来。毕竟盛成珏的死不是一件小事, 徐家和白皇后都不可能为晋凌云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当然, 若是能让南阳王为此欠下他一个人情, 将来乘风出事,说不得能保乘风一次。徐宴于是偏头看向苏毓, 灯光下,苏毓额头的碎发打着卷儿。明明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她的眼神还是清澈如稚子。

    忙忙碌碌大半年, 他几乎是连轴转。徐宴再沉稳,也不过一个尚未及冠的年轻人。阴司事儿见得多了,心境多多少少影响心境。徐宴不敢保证自己的心境永远澄澈如初,但每回回到家中, 看到苏毓, 他都有一种静下来的感觉。

    苏毓身上有一种叫人心神安宁的东西在,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他的一颗浮躁的心就静下来了。

    徐宴于是又伸手将苏毓抱进怀中, 脸颊在她的肩颈蹭了许久才道貌岸然地松开。

    苏毓:“……”

    “吃饭吧, ”他吸够了站起身,“我先过去看看孩子们。”

    比起对乘风的严格, 两个还不会说话的龙凤胎, 徐宴就要心软得多。尤其是灼灼,每回回来都得抱好一会儿才撒手。灼灼那小妞儿鬼机灵得很,一看到她爹就笑。蹬着两小短腿哼哧哼哧地爬过来, 伸着胖胳膊便要抱抱。她爹抱方思都不行,只能抱她。

    苏毓看他拐了个弯又去了偏屋,嘱咐了一句,便也起身跟上去。

    两人过去的时候,两个孩子还在睡。两孩子已经九个多月了,灼灼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话。阿爹阿娘这话她喊得口齿特别清楚。方思说话有些晚,还不会张口。不过苏毓觉得这小子并非不会,而是懒得说。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睁开眼睛的时辰都短。明明出生的时候比姐姐小一圈儿,如今长得跟个福娃似的,胖墩墩白嫩嫩,哪家孩子都没有他养得好。

    苏毓过去的时候,徐宴已经坐在床沿边看着给灼灼拍后背了。一个青蛙趴

    ,一个侧脸睡,下雨天,两个小孩儿睡得香。红彤彤的小嘴儿砸了砸,不晓得梦里吃了什么好吃的,呜呜哇哇地说着梦话。

    说起来,灼灼这丫头五官就是徐宴的翻版。从眼睛鼻子到嘴巴头发,无一不像徐宴。方思反倒是谁也不像,就单纯一个美。这并非苏毓亲娘眼光,而是这孩子是真的长得好。苏毓偶尔抱着这娃儿还心里恍惚,这么好看的娃娃居然是她生出来的?

    两人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徐宴才替两孩子盖了毯子,两人才去用膳。

    再过半个月,是徐宴二十岁生辰。换言之,也就是徐宴的弱冠寿诞。先前因为掩盖乘风的事情,徐宴中状元都不曾大宴宾客。如今半年过去,徐宴的弱冠礼怎么都得大办一次。

    不过徐家没有长辈,没有人能为徐宴主持。若真要办,只能请苏家的长辈来。但巧了,苏家老太君年前刚去世,苏家人也不合适。思来想去,只能是白老爷子这边,老爷子是徐宴正经拜师的老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白老爷子年迈,不适合远游。退而求其之,就只能大师兄安贤人代为操办。

    徐家入京这么久,虽说徐家经常跟安家走动,但苏毓本人还未曾去过安家。

    说起来,大师兄安贤人算是当之无愧的高门子弟。母亲安平公主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唯一一个被太上皇册封为‘安平公主’的皇室宗亲。父亲乃当朝九门提督,从一品的禁军统领。安贤人本人乃武德十五年的状元,如今在大理寺任要职。安家,算是京城最正宗的高门之家。

    此次徐宴的冠礼,由安贤人的妻子符氏全权操办。因着徐家的院子不算大,徐家也并非大贵族。尚未有宗庙和太庙,符氏干脆将冠礼也挪到安家去办。苏毓是不太懂大历男子弱冠礼的规矩,虽然这桩事她不必操心,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到时候准备不当,闹笑话。

    吃饭之时,她自然就问起了徐宴。

    徐宴这段时日忙着内阁的事务,对自己的弱冠礼就没怎么放心上。这会儿苏毓提起,他才想起来还有弱冠礼这一桩事。想了想,他淡声宽慰道:“你不必担心,嫂夫人会准备妥当的。”

    苏毓:“……就算嫂夫人会准备,你

    我作为主人,总不能什么都不清楚。”

    徐宴自然知晓冠礼,只是冠礼与徐宴来说并不方便。徐家早年出处并无记载,在出一个徐宴之前,徐家不过乡野平民。上无父母亲族,下无兄弟姊妹,真要办冠礼,也只能一切从简。唯一不能马虎的是男子弱冠是要取字的。徐宴的字,早在金陵之时,白启山老爷子便已经起好。

    “不必太担忧,师兄早已与我商议好,一切从简。”

    徐宴思索了片刻,道:“有什么事不放心的,你大可请教嫂夫人。嫂夫人自会一一解答。”

    苏毓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这人嘴里问不出其他东西来。两人用罢了晚膳,苏毓便琢磨着抽个空该去安府拜访一下嫂夫人。进京这么久了,两家虽然少不了礼节往来,但真正见面还真没有过。上回苏毓的华容阁开张,嫂夫人也只是露了个面,送了贺礼便走了。

    两人吃了饭,苏毓便去琢磨这些事。徐宴便去了客院一趟。廖原作为徐宴的第一个客卿,今日重伤入住到徐家,他自然还是得去看看他。

    夜里回到屋中,徐宴难得早睡,人已经洗漱好在榻上等着。

    说起来,明明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每日跟夫妻共处一室。但自从苏毓怀孕以后,徐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她了。并非不想,先前是顾虑苏毓的身子,后来则纯粹是因为太忙。他跟苏毓都忙。他忙着折腾那些事儿,苏毓则忙着生意和赚钱。

    苏毓擦着头发从屏风里绕出来,就看到徐宴身穿着单薄的绸缎亵衣,就着灯火在看书。发冠拆了,乌发顺滑地披在肩上,垂落到被褥上。

    每回看到他这头乌发,苏毓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年轻真好,熬夜都不秃头的。

    听到屏风后头的动静抬起头,他轻轻合上书,弯起眼角便缓缓笑了起来。徐宴是个很少笑的人,别看着他总给人一副温和且知礼的错觉,实则性子十分冷淡且疏远。似这般带着明显勾引意味的笑从未有过,苏毓冷不丁的,都被他笑得心口一跳。

    虽然中了招,但苏毓面上还维持着矜持的做派:“怎么了?”

    徐宴别的话也不说,赤着脚便下了床。

    两人的卧房是铺了地毯的。因为苏毓喜欢赤

    脚,不管冬日夏日都喜欢赤脚。地上的地毯从徐家有闲钱开始便有了,如今这屋里铺得厚厚一层,从里间铺到外间。徐宴赤脚走到苏毓的跟前,苏毓留意到他脚趾晶莹白皙得仿佛冷玉。他弯下腰便将苏毓打横抱起来,几步就走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