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辞压着声音,轻轻地哄到:“别怕,别怕... ...”
他想,或许是今天的事情吓到她了。
晚上用完饭时, 周昌不怕死的找到了他和温时朗。
想要劝他弃了这里的伤兵,太严重的伤员便是就活了,也没办法再上战场,遑论那些残肢的伤员。
温时朗同他大吵,吵的帐篷内的士兵各个嗔目结舌。
周昌的顾虑并不是不对,他为人利己,但是所提的要求的确于长久来说是好事。
一则省下口粮和药膏纱布。
二则行军起来,更为迅速,没有负累。
可是如此,那些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拿命交在他们手上的士兵,谁敢在真的为他们卖命?
所以他当即驳回了周昌的话。
周昌愤愤离去时的眼神犹如毒蛇,但是他最开始没有这么做,以后也不会这么做。
京都的探子来信,说燕君安已经来了边关,为了这次能灭掉他们费了不少力气,竟然不惜与獠奴联兵南下。
这些... ...
谢彦辞低头看了眼怀中熟睡的少女,紧闭双目,眉心拧成一股绳似的。
他收回视线,这些不必让她知道。
他想,总有一天他与曾经的燕先生兵戎相见时,一切都会清清楚楚。
这天下不论守不守得住,他都会拿自己命搏一搏,为了黎民苍生,为了心尖上的人。
若是真战死沙场,便也死得其所,他会撑到见到心黎明的那日。
沈惊晚似乎有所感应,忽然哼哼唧唧如同小猫一般,轻轻地哼了一句:“别走。”
手缓缓拽住了谢彦辞胸口的里衣,绞住了他的衣服边缘。
谢彦辞一愣,没来由弯起了唇角。
看着少女的头顶轻声道:“不走。”
沈惊晚才将头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小小一团,松了他的衣领,直接伸手揽住了男人结实的腰。
谢彦辞喉结一紧,上下滚了滚,胳膊上的筋络微微暴起,强压下那股子莫名的欲望,伸手将沈惊晚搂的更紧了。
削薄的唇压在少女的头顶,他亲亲的吻上了她的发丝,如同珍宝一般,虔诚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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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南,烽火四起。
谢彦辞手执长/枪,枪上鲜红的红缨随风微摆,身后是四起的火光。
对面一身金甲的燕君安高坐马上,与他对峙,一如当年学堂初见时。
谢彦辞勾唇讥讽:“当年的论思之室,润色之业的讲堂,口口声声黎明苍生的燕先生而今也做了刽子手手中的那把刀,真是叫人无不感喟。”
燕君安握紧缰绳,看向谢彦辞,眼神里不复往日的清明温润,咬牙问道:“她在哪里?”
“怎么?燕先生费了如此周章,只是为了找沈小二?”
谢彦辞回视他,将长枪重 * 重地砸在结实的地面上,身后发出一阵鼓士气的鼓声,砸在鼓面上,发出沉闷雄浑的声音,如同千万将士的嘶吼。
燕君安不吭声,瞪着他,眼睛猩红,重复道:“她在哪里?”
“不论在哪里,她都不可能再与你有瓜葛。满口仁义道德,最后血洗京都,让那么多苍生家破人亡的全都拜你所赐。”
谢彦辞的这番话或许是戳中了燕君安心里某处黑暗最不能触碰的刺。
只见他抽出长剑指着谢彦辞,失去了往日的理智冷静,咬牙切齿的道:“拜我所赐?!你身份高贵,从来都是悲悯世人的谢小侯怎么可能知道我当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家破人亡?他们活该!狗皇帝活该,宫里的那群狗官活该!整个南明的人都活该!他们死不足惜!”
谢彦辞看着对面失控的燕君安,他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仇恨,如同炙人的火焰。
他瞪大的眼睛粲然流出眼泪,那般理智的燕君安说出这些话时,吼的歇斯底里。
他看向谢彦辞怒吼道:“原本我也是有一个家!只要我登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小晚儿这辈子就是我的,谁也夺不走,偏偏出现了你!当初说要离开的是你,现在又要同我争得也是你,你凭什么?你根本不配!”
谢彦辞迎着鼓声,缓缓扬起了长枪,慢慢的吐出一个字:“杀!”
纵使自己受过再多的不公,也不是用来将屠刀对准别人的借口。
偌大的战场上,千军万马的重逢,地动山摇,场面混乱一片,鲜红的血液如同漫天的雪花。
利刃穿过身体,噗哧一声,划破了身上的披挂,马儿前蹄双跪,有人从马上栽进地面,折断了脊柱,骨髓轻微的脆响,叫人缓缓阖上双目。
生命脆弱的不堪一击。
嘶喊声,哭吼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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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晚蹲在地上与沈锦风煮着菜,她用筷子搅着盐。
周昌慢慢悠悠的看着沈惊晚做的汤,一脚踹在一旁的碗上,叮当作响,只听他道:“狗日的,昨晚的肉都吃完了?”
沈惊晚想发怒,但是同这种不长记性的生气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也就不予理会。
周昌见沈惊晚不理会他,又不能动他,只能咬咬牙,朝身后一群守着粮草的士兵道:“走!咱们去捉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