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天,那肯定……肯定不是。”何莲摇头,断然否定,“我哥二十一晚上,到今天才三天。”
刀笔吏也急着走,挥着手道:“那就没有这样的人了,你们走吧。”
“要不,我去看看?”宋宁追问刀笔吏,“尸体停那里了?”
刀笔吏道:“无名氏又是意外溺水,就停在义庄里了,你们要不去看,今天下午就下乱葬岗了。”
宋宁问道:“没有找家人?”
“这不找了吗?没有人来认,尸体又烂的厉害,不能长留。”
何莲的脸色煞白,摇头道:“宋哥哥,不用去,肯定不用去看的。”
赵熠望着宋宁,见她没说话,便对何莲道:“我们去,你在外面等我们。”
“那、那肯定是白跑。”何莲抖着嘴唇道。
宋宁对她笑着道:“我就是好奇,真的。”
何莲点头:“那、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其、其实也没什么可、可好奇的。”
三个人出城,找到了义庄。
义庄只停了两具尸体,都是男尸,问了守门老者,他指着靠里面一个盖着草席的尸体,道:“刚撒了药,不然臭可不闻了,蛆都长出来了。”
“蛆长多大了?”宋宁随口问。
老者一怔,立刻正色望着宋宁,道:“小,就……”他指着门槛上掉的正蠕动的一只,“比这还小一号。”
“是吗?”宋宁细细打量着,扬眉道,“仵作不是验了说有五天了?”
老者点头:“仵作验了说死了五天,因为烂的太厉害了。”
“哦。”宋宁若有所思,老者恭敬地拱了拱手,道,“公子是行家,小人守义庄一辈子,公子还是头一个进门就问蝇蛆大小的人。”
宋宁颔首:“您也厉害,知道这些。”
苍蝇生长有时间。一般死后一个小时,苍蝇就会在眼耳口鼻等潮湿的部位出现,三到四个时辰后,蝇卵孵化成蛆,每天生长两毫米,四天或者五天以后,就能生长到十二毫米到十五毫米大小。
现在门槛上滚动的至多十毫米,而老者说看到的还要小。
反推过去,尸体的死亡时间推断,在她看来就有些不合理,当然这只是猜测,她随口一问,毕竟还没看见尸体。
“小人给公子揭席子。”老者先进去,宋宁道谢又对赵熠和何莲道,“你们在外面等我,我看一眼就行了。”
何田有明显的肢体特征,应该好认。
尽管撒了药,可赵熠还是闻着气,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颔首道:“我没事,看一看无妨。”
说着,跟着宋宁进去了,
老者揭开了席子,赵熠抿唇咳嗽了一声,对宋宁道:“我在外面等你。”
“你走远点,没事。”宋宁道。
赵熠走了十几步才恢复了呼吸。
每每此时,他都会觉得宋宁的不易,却又由衷的欣赏和钦佩。
这样的事情一定不是靠原始的喜爱和热情支撑继续的,对案子的责任心和求知欲才是她一直孜孜不倦做这件事的主因。
他心中自豪,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宋宁。
何莲在一边吐。
义庄内,宋宁打量着尸体,也有查看了蝇蛆,尺寸确实很小,绝非五天尸能应该有的。
可腐烂的程度却又应该有五天了。
她问老者:“送尸体来的人,还和您说过什么话?”
“说是溺死的,死的时间是五天左右,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左右。但因为腐烂的太厉害,容貌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了。”
“在海边,应该掉海里淹死的,还不知道哪里浪打过来的,也是可怜。”
宋宁和老者道:“尸体应该没有经过漂流浪逐。”
“啊?”老者问道,“公子觉得死者就死在这里?”
宋宁问道:“老人家,有刀、剪吗?”
她没有想到到这里还要验尸,没有带工具箱来。
“有、有一些,但、但不知道公子能不能用得习惯。”老者诚惶诚恐地道。
“没关系,要做的不多。”宋宁道。
第428章 他杀溺死
这是一具年轻的尸体,年轻到即便面容腐烂扭曲生了蛆虫,单看躯体轮廓,就能肯定他的年轻。
宋宁盯着尸体的左手的四根手指,等着老者给她取刀剪。
宋宁她想了想,还是出去对何莲道:“何莲,你来!”
何莲正蹲在十几步外的地方看草丛里爬着的虫子,额头上被中午的太阳烤出汗来,她突然被宋宁一喊,吓的一惊跌坐在地上,惊恐地望着宋宁:“怎、怎、怎么了?”
“你来一下。”宋宁尽量让自己温和一些,不想吓着她,“有我在,你不要怕。”
何莲腾挪着步子到门口,犹豫地望着宋宁迈进了义庄内。
她都不敢多问,被宋宁拉着胳膊停在了尸体面前。
窒息感一下冲了上来,何莲捂着口鼻惊恐地望着地上的尸体,说不出话来,大滴的泪珠簌簌落着。
宋宁扶着何莲的肩膀。
老者端着托盘停在一边惊讶地看着:“这、这是家属?”
“应该是。”宋宁对老者道。
何莲站不住,滑下去被宋宁半抱着,她嘶吼一声:“哥!”
人就受不住晕了。
赵熠端了椅子出去,将何莲抱到外面的树荫下,等她醒。
宋宁拜托老者做验尸格目,她开始解剖。
她首先怀疑死因。
因为死者的腐烂程度和他死亡时间不相符,这也是为什么验尸的仵作要说死者死亡时间,大约有五天左右。
单看这个程度,确实有五天了。
但首先死者是在人流大的海边发现的,如果死亡五六天却没有被人发现,那么死者至少在头一天晚上以前并不在海岸边,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死者被抛尸或者被浪逐来的。
前者另说,后者的话,这样的腐烂程度也不对。尸体在水中浸泡的腐烂程度,要慢于地面。
以及,尸体表面除了腐烂外,并没有其他伤痕,不像是在水中漂浮很久的尸体。
那么前者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前者,死者是溺死吗?
死者口鼻周围确实有典型簟形泡沫的痕迹。
她剖了死者气管和支气管。
冲水后没有发现任何海沙。
但有黏液。
她停下来看向老者,老者已经脸色苍白地望着他:“公、公子还要什么吗?”
“我解剖胸腔。”宋宁道,“可能需要你帮忙。”
老者点头应是。
宋宁第二次开胸腔,肺有水肿、浆膜下有不明显红斑。
她将内脏放回去,尸体周围苍蝇开始嗡嗡响动,老者去拿药来喷洒。
“公子、是溺死吗?”老者问道。
宋宁颔首,道:“是溺死,但不是海水溺死。”
“不是海里溺死的,那、那是被人溺死移尸过来的?”老者问道。
那这结果就变成了凶杀案,而不是意外溺死了。
宋宁颔首:“是这样。”她将手套褪下来,“把您的手**脏了。”
“不、没事,小人一辈子能看一回公子验尸,死而无憾。”老者激动地道。
宋宁笑了笑,道:“不过您这药水很好,洒了就没有蚊虫了。”
“是,是的。”老者道,“小人还有、还有一种我师父传给我药水,公子要是需要,小人可以把药水给您,一坛子很耐用。”
宋宁颔首,问道:“什么药水。”
“试毒的,只要死者是中毒死的,把药水擦在骨头上,就能显黑色。”老者道。
宋宁其实不信这些的,因为在她看来有的药水并没有科学根据譬如马三通给她治了几种药水,当然,她也没有遇到要用的时候。
“公子是不相信吗?”老者问她。
宋宁摇头,回道:“相信。我很感谢您了。”
“那您等一等。”老者要去拿,宋宁笑着道,“我现在不方便带这个,等我办好事离开莱县前来和您取。”
老者应是。
数年后他得了一本宋大人攥写的验尸笔录,在药水方上,他贡献出的配方刊印在第一位,随着书本流传了百世。
宋宁当下确实没心思管药水的事,她出了义庄。
何莲已经醒了,坐在椅子上木愣愣地掉眼泪。
赵熠负手立在树荫下,面色黑沉。
“什么结果?”赵熠问宋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