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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简陋也有简陋的好处,唐师师能早早回屋歇着。她拉上帐篷的门,在后面听了很久,确定没有人注意她后,才悄悄坐到塌上,拿出包袱里的书。

    这段时间在赶路,唐师师成天和周舜华待在一起,她不敢拿出书来看。现在唐师师才终于有功夫,查看剧情更新了多少。

    赶路的细节乏陈可善,真正的故事,发生在到达围场之后。秋狩剧情非常重要,周舜华在这次围猎中大放光彩,开始她的传奇之路,而感情上,秋狩也举足轻重。

    就是在这里,周舜华和赵子询互相表明心意,终于捅破窗户纸,从暧昧期进入热恋期。就比如刚到达的第一天,周舜华身体不舒服,赵子询将周舜华护送回营,并不顾劝阻,执意让她睡在自己的床上。之后赵子询叫太医来诊脉,开药,后面还亲自喂周舜华喝药。周舜华受宠若惊,很快,她就睡着了。等周舜华再一醒来,发现天都黑了,此刻她还躺在赵子询的床上,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

    唐师师紧张地翻过一页,发现后面是空白。她暗暗骂了一句,真是气人,偏偏断在这里。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大片行礼的声音,靖王回来了!唐师师吓了一跳,赶紧将书藏回包袱里,一直塞到睡塌最里侧。唐师师不放心,又在上面压了好几件衣服,生怕别人会发现她的包袱。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唐师师匆忙藏好,都来不及打理自己的裙子,就飞快跑到外间。赵承钧正在和手下说话,后面突然跑出来一个人,他手臂瞬间紧绷,侍卫也立刻将手放在刀柄上。赵承钧沉着脸回头,发现竟然是唐师师。

    主帐里的人齐刷刷按刀,唐师师被吓了一跳。她愣了一下,才屈膝给赵承钧行礼:“参见王爷。小女刚刚在睡觉,未能及时迎接王爷,请王爷恕罪。”

    赵承钧静静扫过唐师师,她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刚刚睡醒。赵承钧什么也没说,他挥手,侍卫们齐齐收刀。赵承钧低头交代了两句,就示意属下们退下:“今夜好生巡逻,不得松懈。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是。”

    侍卫们抱拳,整齐划一退下,没一个人乱看。等所有人走后,赵承钧在桌案后坐下,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女在等王爷回来,一没注意,就睡着了。”唐师师说着往外看了一眼,喃喃道,“天都这么黑了。”

    赵承钧非常无奈,人都给他塞到这里来了。他拿起茶壶倒水,唐师师看到,连忙上前,接过赵承钧手里的东西:“小女失职,怎么能让王爷自己倒茶呢?”

    唐师师说完后,手指碰了下茶杯,越发尴尬:“茶凉了,王爷恕罪,我这就去换热茶。”

    “不必了。”赵承钧懒得折腾,他接过冷茶,抿了一口,对唐师师挥手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这怎么能行?”唐师师想都不想否决,“我是来侍奉您的,王爷尚未安寝,我这个做婢女的先行退下,这叫什么样子?王爷您要洗漱吗?”

    赵承钧忍耐着,说:“不用。”

    然而唐师师像打了鸡血一样,蹭的一声站起来,斗志昂扬道:“王爷稍等,我这就去打热水。”

    赵承钧手指按住眉心,难得感到头疼。脑子不灵光,还听不懂人话,他到底要留着这个女子做什么?

    好在主帐的热水是时刻备着的,唐师师很快端了盆热水回来,赵承钧亲眼看着她将水放在案上,撸起袖子,把帕子浸湿,然后用力拧干。

    赵承钧忍耐告罄,问:“你要做什么?”

    “伺候王爷洗脸。”

    赵承钧又用力按眉心,他轻轻叹了口气,口吻忽的加重:“本王有手有脚,从不用人近身伺候。你若真的闲,就去把本王的剑架好。”

    唐师师听出来赵承钧认真了。赵承钧可从来不开玩笑,他的话唐师师不敢挑战,只好放下帕子,乖乖去收剑。赵承钧拿起帕子,细致擦拭自己的手指,忽然听到扑通一声。

    唐师师没料到剑这么重,整个人连着剑一起掉到地上。唐师师费力抱着剑,察觉赵承钧回头,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王爷恕罪,刚刚只是意外。我这就将您的剑放好。”

    赵承钧将帕子扔回水里,一言未发,快步走向唐师师。唐师师正在努力抱剑,忽然头上投下一片阴影,她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只修长的手臂越过她,握住剑身,单手就将她怎么使劲都拿不起来的剑拎起。

    唐师师半跪在地上,愣了许久,赶紧站起来,像个尾巴一样跟在赵承钧身后,看着赵承钧将佩剑放在三足支架上。唐师师尴尬,硬着头皮奉承道:“王爷真厉害,小女敬佩。”

    赵承钧已经毫无耐心,他手指着一个方向,冷冷道:“回去睡觉。”

    “……是。”

    唐师师灰溜溜退下。等人走后,赵承钧对着满室烛光,忍无可忍般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

    真是毫无用处。

    第21章 夜晚

    唐师师回到自己帐营, 她悄悄摸了摸包裹里的书,本来想拿出来看,但是想到外面的靖王, 还是放弃了。

    罢了, 等明日没人的时候再看吧。

    唐师师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睡了。连日赶路不是个轻松的活, 所有人都累了,很快,营地里就安静下来。

    唐师师本来也想睡觉, 但是她躺下没一段时间,忽然觉得身上痒。草原上蚊虫多, 即便靖王的主帐特意挑了高地,也没法避免所有虫子。

    唐师师被虫子叮得睡不着, 她甚至怀疑自己塌上就有虫。这种事情不想还好, 一想睡意全无,唐师师实在忍不下去了, 悄悄起身, 就着微弱的光亮,费力找塌上的蚊虫。

    唐师师正在抖枕头,身后的帐门忽然被拉开。赵承钧站在后面,冷冷看着她:“你到底在做什么?”

    唐师师手里还抱着枕头,她默默把枕头扔回床上, 无辜地指了下床榻:“有虫子。”

    虫子?赵承钧皱眉,他想过很多种情况, 唯独没想到虫子。或者说在唐师师之前,赵承钧都没有意识到,草地上有虫子。

    此刻唐师师穿着中衣,她头发披散, 肩颈单薄。唐师师渐渐觉得有些冷,环住自己胳膊,忍不住挠了挠脖颈。

    赵承钧借着夜光看,她的脖子上好像确实有红色的肿包。赵承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转身走向外面,唐师师以为靖王走了,刚刚松了口气,赵承钧就握着一盏灯回来了。

    先前视线暗,没注意,现在唐师师才发现,赵承钧也穿着白色中衣。赵承钧平时要不身着大红大黑的亲王服饰,要不穿着戎装,这还是唐师师第一次看到他平常模样。

    没想到,赵承钧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穿上就寝衣服,倒平易近人许多。他相貌其实很好看,虽然驻守边疆多年,但是脸庞依然白皙如玉,和一众将士站在一起,出挑的不像话。此刻赵承钧换上单薄的中衣,没了那层张牙舞爪的亲王服饰,他脸色白皙,眼睛清濯,下颌棱角分明,倒有些清俊无害的样子。

    但是光线清晰,其他问题也接踵而来。唐师师发现自己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地和靖王面对面。唐师师尴尬,而赵承钧将灯放在桌案上,一幅完全不在乎唐师师穿了什么的模样:“动作快点,要不然主帐里亮灯,一会就来人了。”

    唐师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赵承钧在提醒她,颇为受宠若惊:“是。谢王爷。”

    有了灯光果然方便很多,唐师师赶紧去看自己床榻,想要找到隐藏的虫子。她脖颈、手臂被不知道什么虫子叮咬了,痒得不行,唐师师不住挠,越挠越红肿。她皮肤娇嫩,这样一块红放在皮肤上,简直触目惊心。

    唐师师现在衣服单薄,衣领松松垮垮,长发随意散落在后背上。随着她的动作,脖颈处的红痕越来越明显。赵承钧实在看不过去,默默避开视线。

    赵承钧终于意识到不方便了。他刚才被唐师师吵醒,想让她赶快安静下来,所以拿了灯给她照明。赵承钧没有其他想法,故而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现在赵承钧才反应过来,唐师师和其他人不同,她不是太监、儿子、兄弟、下属,她是个女子。深夜他站在这里,是非常不妥的。

    即便赵承钧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赵承钧后退一步,打算离开。他走时,听到唐师师打了个喷嚏,九月已经有些凉了,草原开始枯黄,此刻夜深寒重,唐师师只穿着中衣,很容易受凉。

    赵承钧瞥了眼桌案上的包袱,猜测这是唐师师的私人衣物。他本来想将包裹扔到唐师师手里,然而赵承钧才刚刚碰到包袱,唐师师像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飞快冲过来。

    唐师师正在找蚁虫,一回头看到赵承钧要打开她的包袱,险些吓死。书就在这个包裹里,一旦被人看到,还是被靖王看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唐师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地冲过去:“等一下,不要动!”

    唐师师只顾着抢包裹,没注意脚下,跑近时左脚一崴,直接朝着赵承钧摔去。赵承钧后退一步,牢牢握住唐师师的手臂,没有让她碰到自己身上。

    赵承钧的手看着白净修长,可是力气却极大,他单手撑着唐师师全身的重量,手腕晃都不晃一下。唐师师尴尬地扶着桌子站好,手上还没忘自己的包裹,悄悄地抱到怀里。

    距离赵承钧这么近,他的存在感无比强烈。唐师师又尴尬又紧张,手指紧紧攥着包裹,浑身都紧绷起来:“王爷恕罪,但是这个包袱是家母留给我的贴身之物,不方便给外人看。请王爷见谅。”

    赵承钧看看唐师师,又垂眼看她怀中的包裹,默然不语。家人留给她的挂念吗,看着不像。

    唐师师感觉到靖王在打量她,紧张的身体都开始抖。寂静中,帐篷外传来士兵的询问声:“王爷,属下见您亮灯了,出什么事了吗?”

    赵承钧刚刚就说过动作快点,现在,果然把巡逻的士兵招来了。赵承钧沉着脸,问:“你折腾完了吗?”

    唐师师尴尬地摇摇头:“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一开灯就找不到了。但是我刚刚睡觉的时候,真的有东西在咬我。”

    唐师师一边说,声音一边矮下去。帐篷内温度近乎凝固,唐师师觉得,靖王现在气得快要杀人了。

    赵承钧冷冷看了唐师师一眼,转身出去。唐师师默默用包袱埋住脸,天哪,太丢人了。有蚊虫就有吧,今夜忍一忍,等天亮了她去找艾草。唐师师记得白日好像看到过,草丛里有艾草。

    唐师师本以为这场闹剧到此结束了,她刚将包袱放在塌上,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赵承钧的声音:“宣太医来。”

    赵承钧声音清朗干脆,明显是对外面的士兵说的。士兵们抱拳,快步朝一个地方跑去。唐师师惊讶极了,赶紧将包袱藏好,快步走到外面:“王爷,您为什么宣太医?您受伤了吗?”

    主帐里已经亮起了灯,赵承钧手里拿着件红色披风,正要往身上系。这时候帐门然开了,夜风忽的卷入,赵承钧脸色一变,转手将披风扔到唐师师身上。

    唐师师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头上突然罩下来一片红。她赶紧扒开披风,探出头来,发现主帐门开了,外面齐刷刷站着两排士兵。

    赵承钧脸色冰冷,一双眼睛却乌黑,衬得他清俊无双,如仙又如妖:“出去。”

    侍卫们本来想进来护驾,但是看到里面的场景,一齐愣住了。尊贵强势的王爷穿着白色单衣,身姿颀长,气势不减,但是他的身侧,却站着一个衣冠凌乱的女子。他们没看清女子的脸,然而女子身上裹着靖王的披风,却是再显眼不过的事情。

    将士们被赵承钧冷冷喝了一声,这才如梦初醒般,忙不迭退下。靖王声音中怒气不小,再不走就要出事了。

    士兵们站在帐篷外,被草原上的夜风一吹,一个个打了激灵。他们面面相觑,都觉得迷幻。

    主帐亮起灯火,整个营地都被惊动起来。太医被士兵从床上拉起来,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就被拖到主帐里。他站在帐篷中,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的人。

    “王爷,您怎么了?”

    深夜急急忙忙召太医,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太医,包括后面闻讯赶来的赵子询等人,全紧张地看着赵承钧。

    赵承钧身上披着纯黑斗篷,虽然没有束发,但是分毫不损他的气场。唐师师用红色披风将自己全身都裹住,只露出一截葱白般的指尖。她缩在靖王身后,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赵承钧面色冷峻,从容不迫,过了一会,用上位者独有的威严口吻,从容道:“可有驱虫药?”

    太医一下子怔住了:“什么?”

    “那个地方。”赵承钧指了下唐师师的帐篷,说,“里面有蚊虫。”

    太医愣了良久,不可置信问:“就这些?”

    赵承钧不愧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面不改色地颔首:“嗯。”

    唐师师把自己埋得更深一点,太尴尬了。靖王不愧是要做大事的人,瞧瞧人家这心理素质,厉害,佩服!

    太医拉着脸走了。赵子询在一旁听完了全程,他有些无所适从,对着赵承钧行礼道:“父亲,您身体无碍吧?”

    赵承钧摇头:“无碍。没你们的事了,回去吧。”

    “无碍就好。”赵子询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他瞥了眼后面的唐师师,垂下眼,拱手道,“儿臣不打扰父亲休息了,儿臣告退。”

    太医最后完全是黑着脸从主帐离开的。他是太医,救死扶伤,苦读经书,凭借多年清苦才得以进入太医院。结果呢,他忍着一路颠簸来到围场,才来第一天,王府父子两人就都叫了太医。

    一个是叫他给一个根本没病的女子把脉,还非要让他开药。另一个更好,让他来驱虫!

    第22章 骑马

    清早, 赵子询换了麒麟服,去给赵承钧请安。今日是正式会见忠顺王的日子,不容马虎。

    安吉帖木儿是北庭的首领, 向燕朝臣服纳贡, 受封忠顺王。北庭是西北门户, 地处东察合台汗国、鞑靼和燕朝之间,拱卫嘉峪关,历来是西北必争之地。北庭在开朝时倒向燕朝, 向燕朝称臣,这些年一直和朝廷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然而, 也只是表面上良好罢了。

    尤其是前些年,鞑靼可汗统一漠北各个部落, 意图重振草原帝国的雄风, 而东察合台汗国也换了新的大汗,雄心勃勃, 对中原早有觊觎。但是此刻的大燕朝廷呢, 却换了一个七岁的小皇帝。

    鞑靼和东察合台汗国虎视眈眈,北庭地处三个政权之间,也渐渐开始摇摆。北庭内部形势错综复杂,各国势力都有渗透,北庭的王室那就更直白了, 从安吉帖木儿的祖父那一辈开始,周围政权谁强大就服从谁, 墙头草倒戈比谁都快。指望北庭王室对燕朝有多少忠诚,显然是痴心妄想。

    故而,这次围猎并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打猎,更多的是威慑北庭, 拉拢安吉帖木儿。安吉帖木儿带着儿女一起出行,扎营在不远处,昨日靖王到达后,简单去打了个招呼,今日才是双方正式见面。

    这样的场合,没那么正式,不至于穿朝服公服,但又不容马虎,决不能被庭州人看轻。

    赵子询挑了身麒麟赐服,华丽显赫,但又没有品级,不至于咄咄逼人。赵子询进入主帐,一抬眼,就看到赵承钧穿着红纻丝衮龙服坐在桌案后,他胸背、肩膀绣着张牙舞爪的蟠龙,腰束玉带,脚踩皁靴,威严霸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