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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既是真正满腹才学的人,来年春闱必会高中。

    于是何学政非常爽快地将从巡抚衙门那儿领来的向漠北的新举人行头交给了苏铭,让苏铭替他到静江府走一趟,他自己则是高高兴兴地坐上了回京的马车,等着来年的春闱。

    苏铭倒也想见一见何学政赞赏不已的后生,是以丝毫不觉绕路走静江府这一趟会耽误自己的行程。

    在见了孟江南这个令他有如瞧见了年轻时的菀妹的小娘子之后,他更觉走静江府这一趟很是值得。

    孟江南则是听着“解元”二字,良久才回过神,赶忙让开身,将苏铭请进了宅中来。

    作者有话要说:3更在晚上

    第150章 、150(3更)

    孟江南对向漠北才学的信心就像她对他的情意那般,坚定不移,她相信她的嘉安只要愿意踏入棘闱,断不会有落榜之说。

    她知道她定会成为举人娘子,是以向漠北自桂江府回来之后她并未就棘闱中事多问,他愿说她便听,他不提她便也不问。

    可早就想到结果是一回事,自己亲耳听到结果又是一回事,尤其还是听到向漠北高中解元时。

    因此她欢喜得直笑到失神,以致削梨险削到手,烧柴也险烧到手,甚至一个不留神还将冰糖给放多了。

    阿睿在旁看她直傻笑,觉得今天的娘亲好奇怪!笑得嘴都快要合不上了!

    男人会客之时女眷向来不会在旁,是以孟江南去跨院书房告知向漠北有自桂江府来的人前来拜访之后便去了后院庖厨炖甜汤,向漠北独自见的苏铭。

    而当苏铭见到向漠北时,他惊住了。

    他与当了一辈子老翰林不闻不问朝中事的何学政不同,何学政与朝中的大小官员少有往来,对皇亲贵胄的事情亦少有了解,因此哪怕他亲眼见过向漠北并和他共桌而食,他也未有认出向漠北来。

    苏铭则是一眼便知眼前这个眉目神情皆淡漠冰冷的弱冠儿郎乃京中除了今上与太子之外最最尊贵的那一人——宣亲王府小郡王。

    九年前,年仅十三岁的宣小郡王便凭真才实学拿下了和天府的童试小三元,其才学震惊了整个翰林院!

    若非宣小郡王他天生患有心疾,于六年前那百年难遇的酷热天气中发病于那年秋试棘闱之中甚至险些丧命,此后两年莫说再见其一展才学,反是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不仅不见其人,更不再闻其事。

    若是那时他心疾未发,必然已成为衍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进士郎,更或是鼎甲三人中的其中一人!

    九年前的苏铭虽仅为正四品太常寺少卿,但是见到皇室宗亲的机会却并不算少,他见过宣小郡王数回,哪怕如今已过了数年,当初的少年小郡王已经长成弱冠儿郎,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向漠北来。

    毕竟那可是众星捧月般高高在上的小郡王。

    只是而今的小郡王与他从前见过的小郡王,单就给人的感觉便已判若两人。

    从前的小郡王虽患有心疾,却总是眉眼含笑,如同明艳的阳光、和煦的春风,而眼前的小郡王,却眉目冷漠,有如深冬的霜雪,令人靠近不得。

    苏铭本欲向其行礼,尊其一声小郡王,但转念一想到他如今不仅远离京城,还改名易姓重新踏进棘闱,想必是不愿让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便将自己面上的震惊与心中的种种疑惑一并敛起,只是客气地笑道:“恭喜向官人拿下静西布政司桂榜榜首。”

    “敝姓苏,乃替何学政前来将新科举人的行头送给向官人。”苏铭说着,朝一旁的苏福看了一眼,示意他将托在手上的那只大包袱给向漠北递上。

    廖伯上前来接过。

    苏铭又道了些客气话及预祝其来年会试高中云云的好话,并未久坐,很快便起身告辞。

    向漠北并未出言相留,更未亲自相送,而是唤了廖伯相送。

    从始至终,向漠北面上神情都是淡淡漠漠的不曾变过,莫说有他人得知自己高中之后那般的欣喜若狂,便是丁点的喜悦都未有在他面上瞧见,他丝毫不因自己高中解元而高兴,就好像是在听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似的,又好像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会高中一般。

    自信到倨傲。

    而以他之才学,的确有此自信到倨傲的资本。

    倒是苏福很是为自家老爷抱不平,心道是他们家老爷堂堂正二品礼部尚书亲自来给一个新进举人送行头,竟是招此待遇!哪怕自家老爷并未自报家门,可明眼人单从他家老爷的穿着举止气度都能看得出来他绝非寻常百姓,更何况还是这静西布政司今秋的解元!

    此人可真是不识礼数!枉做了解元!

    苏铭却毫不介意,关于宣小郡王当初大病一场之后性情大变之事他略有耳闻,今番一见只觉果不其然,只觉他愿意亲自出来接待自己已是给极了他颜面,其余的便也不去多想了。

    只是苏铭在离开之前稍稍做了停留,看向站起身目送他离开的向漠北道:“贵娘子今晨于西市从苏某受惊的马蹄下救了一个孩子,苏某瞧着贵娘子似是无恙,但以防万一,向官人还是仔细些好,苏某会于静江府停留一日,若有需苏某负责之事,向官人尽管差人到驿站寻苏某,苏某定不推卸责任。”

    “告辞了。”

    苏铭话还未说完时向漠北的眼神便已阴沉了下来,待他转身离开之后,向漠北的面色则是彻底冷了下来,大步往后院方向去。

    然他却未在后院见到孟江南,只见到正在庖厨里忙忙碌碌的向寻与两手捧着冰糖梨子汤朝阿乌它们炫耀的小阿睿,以及趴在庖厨窗外一边喝着梨子汤一边催向寻快快快的楼明澈。

    见着向漠北黑着一张脸走过来,楼明澈当即将手里的那一大碗冰糖梨子汤背到身后,“小子你黑着张冰碴子脸是要干什么?找你媳妇儿的话,她端着你的那碗梨子汤到书房去给留着了,这儿没你的份了。”

    正在庖厨里给楼明澈忙活吃的向寻听得他说话,忍不住笑了。

    楼先生可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小少夫人明明还有在锅里留了甜汤,楼先生竟然想要全都霸占了去!

    向漠北则是在听到他说孟江南去了书房之后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了。

    孟江南之所以将炖好的梨子汤端到书房而非端到前厅去,一是因向漠北正在会客她不便前去打扰,另一则是因为他总归是要回到书房给阿睿继续上课,她直接给他端到书房正好。

    她也刚好回房去将身上这套沾过尘泥的衣裳换下来。

    她早在前边来告知向漠北苏铭来时就该将衣裳换下,可她那会儿太过喜悦兴奋,压根就忘了这事,这会儿将炖好的梨子汤端到书房来后她才发现右边袖缘脏了一圈儿。

    但她才从书房出来便撞上了正正好来到书房门外的向漠北,吓了她一跳。

    “嘉安?”孟江南有些诧异,“客人走了么?”

    “嗯。”向漠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声音低沉得有些可怕。

    孟江南觉察到他有些不对劲,很是担心,当即便抓住了他双手,紧张地问:“怎么了嘉安?”

    那位孟老爷不是来给嘉安带好消息和送新进举人衣裳顶戴的吗?怎的嘉安面色这般不对劲?

    可是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孟江南愈想愈着急心慌,也就将向漠北的双手抓得愈发的用力,正要再问什么,却听得向漠北语气沉沉地开口了:“小鱼今晨做甚么去了?”

    孟江南听他这忽然一问自是张口就如实道:“今日霜降,我去西市找肖掌柜拿前些日托他买回来的梨,给嘉安还有大家炖清热润肺的冰糖梨子汤。”

    说完她便松开向漠北的手,走回书房里端过她才在他的桌案上放下的那碗梨子汤,才转过身,紧跟着她进了书房来的向漠北就站在她跟前,又是吓了她一跳,担忧更甚,却还是先将捧在手里的梨子汤递给他,还未说话,只听向漠北又问她道:“还有呢?”

    “什么?”不知自己已经被苏铭给“暴露”了的孟江南根本不知向漠北究竟何意。

    向漠北则是忽地拿过她手里的梨子汤,仰头便大口地喝。

    孟江南心惊:“嘉安!甜汤还烫着呢!”

    向漠北却像未听到又像是生气似的,根本不管甜汤烫着自己唇舌与喉咙,一口气将其喝了个底朝天,将空碗递还给孟江南时只见他被甜汤烫得薄唇通红,双颊也浮着绯色,且听他又是问道:“小鱼今晨还做了甚么?”

    孟江南则是怔怔地看着他眼角被甜汤烫出的泪滴,根本未有注意听他说话,抬手就要为他揩掉。

    向漠北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眉心紧拧,自问自答道:“小鱼做了让我担心的危险事情。”

    孟江南这会儿才知晓苏铭竟是将她于马蹄下救下那个小孩儿的事情告诉了向漠北,使得她想瞒也瞒不住了,只好如实坦白道:“没事的嘉安,我好好的,我还救下了那个小娃儿呢!一丁点伤都没有受!”

    生怕向漠北不信,她说完便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好端端的模样,“嘉安你瞧,我好着呢,所以不用担心呀。”

    然而向漠北的眉心依旧紧紧拧着,他一言不发,在桌案后的椅子上坐下,做椅子边上置放的置物架上拿过他常备在屋中的药箱,从中拿出脉枕,搁到桌上,这才抬眸看向孟江南。

    不待他说上什么,孟江南便乖乖巧巧地坐下,将自己的右手伸出来,将手腕搁到他面前的脉枕上,老实听话地让他给自己诊脉。

    脉象正常,可他紧拧的眉心依旧没有展开的迹象,只见他盯着安然无恙的孟江南,用不容置喙的语气沉声道:“将衣裳脱下。”

    脉象正常不表示她没有受到皮外伤,他需检查确认她的确没有受丁点儿伤他才放心。

    孟江南则是愣住了,尔后红着脸蹭地站起身,连忙道:“嘉安,我真的没事!我——”

    向漠北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将眉心愈拧愈紧,一副“你说甚么我都不相信,我便是要自己亲眼确认过才行”的神色,让孟江南根本没法将反对的话说完。

    反对不了,她便只能依着他,可是

    孟江南低声细语道:“那、那回屋去,不在这儿。”

    这儿可是书房,阿睿或是楼先生他们随时都会过来的!

    谁知向漠北神色不改,“就在这儿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

    第151章 、151(1更)

    向漠北身子骨弱,很是畏寒,因此每一年仲秋一过,他的屋子里便需点起炭盆供他取暖。

    静江府的气候没有京城那般寒冷,但是湿气重,是以深秋一至,向寻便给向漠北点上了炭盆,为他驱赶空气之中的湿寒。

    书房之中有炭盆,就在向漠北所用的这张长桌案下,几日前一场秋雨过后骤入深秋,空气冷如初冬,向寻那日便替他将炭盆点上了,不再撤去。

    向漠北此时之所以让孟江南在书房里在他的桌案旁将衣裳脱下只是因为这书房里有炭盆,足够暖和,不会冷着她,仅此而已,并未多想。

    想多了的是孟江南,以致她面红耳赤,尤其是瞧见向漠北站起身将门窗掩上时她更是两耳烫得仿佛要烧起来似的。

    她忽然想到上一回阿睿在门外唤她而房门并未上闩时她那慌得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的狂烈心跳,因此她在瞧见向漠北将门掩上却未上闩时她冲了过去,将门闩给扣上了,不忘将所有窗户也扣了个严实。

    向漠北本是想说他只是检查她身上有无皮外伤,很快就好,无需扣紧门窗,阿睿即便过来,也不会这般快过来,因他方才已与小家伙说了用过午饭小憩一番后再来继续上课,而这会儿向寻还在庖厨里忙活,小家伙又怎会这会儿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小娘子嘴上容易娇羞,门窗若是未扣牢的话她怕是说甚么都不会让他看,便甚也未有说,任她去将门窗都扣上。

    最后她才通红着脸乖乖地回到他面前来。

    向漠北抬脚将桌案下的炭盆稍稍挪出来些,并用铁筷将烧红的银炭往旁拨开,让暖意更甚。

    孟江南低头看着炭盆之中那烧旺得直舔火苗的银炭,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缘,不敢抬头来看向漠北,只是又细声细气地道了一次:“嘉安,我真的没有受伤。”

    向漠北此时仍是一心只想知晓她有无受伤的正人君子,是以鼻息如常,道:“待我看过便知。”

    孟江南将头垂得更低,抬手解开了衣带,直至身上只剩下贴身衣物。

    此刻向漠北的目光终是变了,变得幽深,他的鼻息亦变了,变得粗重。

    孟江南身上很干净,除了他前两日留在她脖子上只剩下微微痕迹的青紫之外,他目光所及的每一处都细腻又白皙。

    的确如她所言,她没有受伤。

    只是

    向漠北的目光落在了她贴身抹肚上的点水蜻蜓刺绣上。

    孟江南此刻忽地又羞又急道:“嘉安,我身上真的没有受伤,不用再瞧了的!”

    听她如是急急而言,向漠北忽地轻轻笑了起来,发出低低的笑声。

    孟江南的神思瞬间被他的轻笑声吸引了去,她抬眸来看他,只见他眉睫微弯,一双眸子幽深如潭,嘴角两侧的小梨涡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