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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廖伯看罢当即睁大了眼,险些连话都说不清:“你、你是说,太、太子殿下来了!?”

    向寻点头,眉心皱得更紧。

    可太子殿下究竟为何事而来,他不懂,也猜不到,他只感觉得到,必是天大的事。

    否则小少爷不会如此慌不择路。

    向漠北一路跑回的向宅,体力耗尽,身子也已不支,以致他整个人跌跌撞撞,需攀扶着身侧廊柱或是墙壁才能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回他的跨院,而是跌跌撞撞地往后院去。

    阿乌率先嗅到他的味道,兴奋地朝他冲了过来,三黄兄弟紧跟其后。

    只是围到他身边后才发现他不对劲,与往常不一样,便通人性地不叫也不闹,只是在他的腿上轻轻蹭了蹭脑袋而已。

    向漠北拉开了后院的门,走了出去,走到那株年老却依旧茁壮的榕树下,背靠着粗壮的树干慢慢、慢慢地坐下身,坐在地上。

    向家后院只点了一盏灯,在夜风中摇摇晃晃,灯火昏黄,忽明忽灭。

    后院门外的老街静静悄悄,似乎月亮星辰都忘记了这一条老街,整条街上不见一丝光亮,更不见一人。

    漆黑之中,唯向漠北一人。

    他将阿乌它们一并锁在了门内,它们谁也不敢叫唤一声,只担忧似的都蹲在门后边,守着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宁玉是字,不是名,名是璋。

    项嘉安:项珩。

    项宁玉:项璋。

    项怀曦:项琮。

    已经出场了一次的宣亲王:项昭。

    已经出场了一次的宣亲王家老二:项珪。

    还没有出场的宣亲王家老大:项璜。

    给他们取名取得我头秃。

    第114章 、114(2更)

    孟江南担心极了向漠北,可阿睿毕竟年纪小,哪怕跑起来也跑不了多快,她也舍不得这般来累着阿睿,因此让阿睿伏到了她背上来,背着他往向宅的方向跑。

    她回到家中一见着廖伯便着急地问道:“廖伯,嘉安可回来了?”

    廖伯点点头,但看他那紧皱的眉头,孟江南心更慌更着急了,也不待他回答便已又急急问道:“他可还好?可是回屋去了?”

    她边问边蹲下身来将背上的阿睿放下,可她问归问,却又等不及廖伯回答,才放下阿睿便要往跨院的方向去。

    “小少夫人!”廖伯忙唤住着急得都有些乱了套的孟江南,“小少爷没回跨院的屋,小少爷往后院去了。”

    孟江南收回往跨院去的脚步。

    后院?

    只听廖伯又道:“老奴与向寻不敢跟上去,并不知小少爷现下如何,但方才他回来时情况不见得好。”

    廖伯的语气是深深的不安与担忧,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点不为过,可照向漠北那近不得碰不得的脾性,无论是他还是向寻,都不敢贸然上前去瞧上个一二。

    不过,他们不敢近不能近,却不表示小少夫人也不行。

    若说这天下间还有谁人能在小少爷竖起浑身的刺时靠近他的话,除了楼先生,便是小少夫人。

    不过楼先生虽是能近,小少爷却不见得会听他的话。

    小少夫人便就不一定了。

    是以见得廖伯说完话后便见得他朝孟江南深躬下身,满含希冀般的恳请道:“小少夫人,小少爷便拜托您了!”

    孟江南咬咬唇,点了点头。

    而其实于孟江南来说,她亦同廖伯一般担忧着紧张着,担忧向漠北不愿见她,更不许她靠近。

    可她不得不去,她害怕他有任何闪失,她想见到他,就算不能靠近,远远地瞧着,能让她知道他安好就好。

    她轻轻揉了揉阿睿的脑袋,“阿睿你先自个儿玩儿,娘亲先去看看你爹爹。”

    阿睿听话地点点头,懂事道:“阿睿不用娘亲陪阿睿,娘亲去照顾爹爹就好。”

    孟江南就要往后院方向去,阿睿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一边将另一只手上抓着的三个小泥人朝她递来,“娘亲!娘亲拿着小泥人给爹爹看呀,爹爹看到小泥人好看,就会高兴一点儿了。”

    孟江南一心系着向漠北,方才虽有瞧见阿睿手里的小泥人,但无心去细瞧过,这会儿小家伙将这小泥人朝她面前递来,让她带去“哄”向漠北,她这才仔细地瞧了它们一眼。

    这是小家伙前边与向云珠在街上瞧见的,很是新奇,便让那捏泥人的老人家给他捏了三个小泥人。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孩儿,是他,一个身着短衫褶裙的女人,是孟江南,一个身着襴衫的男人,是向漠北。

    爹爹娘亲和孩子,一家三口。

    为了方便拿着,小泥人下边用细木枝串着,小家伙将这三个小泥人当宝,紧紧地抓在手里,一刻也没让它们分开过。

    这会儿他让孟江南拿去“哄”向漠北,自然也不舍得将它们分开。

    孟江南替向漠北领了他的好意,拿着三个小泥人快步往后院方向走去。

    因着今夜他们全都到外边热闹去了,后院无人,是以廖伯并未像平日里那样往后院掌灯,只在游廊下点了一盏风灯而已。

    月光不再如方升上夜幕时那般明亮,漆黑的后院没法借其视物,孟江南也不敢贸然将后院里的风灯全都点上来寻向漠北,她只将挂在有廊下的那一盏风灯用竹挑子挑了下来拿在手中,慢慢儿地朝院子里走。

    她没有往屋里找,亦没有往庖厨里去寻,她也说不上来原因,只是直觉向漠北不会在屋里或是庖厨里而已。

    她更不敢唤他一声,便是脚步都放得极轻极轻,生怕自己的一丁点响动会惊吓着那不知在何处的向漠北。

    忽地,她听得呼哧呼哧的声音,一团大黑影朝她跑了过来。

    她并不惊慌,而是停下脚步等那黑影跑到她跟前来。

    是阿乌。

    阿乌也不叫唤,跑到她跟前后张嘴就咬住了她的裙襕,将她朝向家后门的方向拖。

    孟江南当即跟着它走,待到了门边,阿乌才松开她的裙襕,蹲在一旁仰头看着她。

    孟江南抚了抚它的脑袋。

    她看了一眼虽然紧掩但未上闩的后门,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将其打开,提着灯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白日里树荫连片的老街比任何一处都要阴凉,夜风卷过,仿佛乍然之间就入了深秋。

    繁茂的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孟江南看见了向漠北。

    只是看见他的一瞬间,她的心揪了起来,呼吸也在那一瞬间屏住。

    他就坐在后院边上那株枝繁叶茂的老榕树下,襴衫拽在地上,他曲着双膝,双臂抱在膝上,脸埋在臂弯里,孤零零一人,像是被全天下抛弃了的孩子,又像是他自己将全天下都摒开了去,不让任何人近他,他也不近任何人。

    孟江南揪着心轻轻缓缓地朝他走去,见他没有任何抗拒,她才敢在他身侧慢慢蹲下身来。

    她将风灯放下,轻轻唤了他一声:“嘉安?”

    她不敢大声,声音轻细得瞬间就被夜风吹散了去。

    向漠北没有赶她走,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只是将双臂抱得更紧,将自己的脸往其中埋得更深。

    他是察觉到了她靠近,也听到了她说话。

    孟江南心疼更甚。

    她不说话,只是坐在他身旁,静静陪着他。

    一盏茶时间,两盏茶时间,半个时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愈来愈深,凉意愈来愈重,夜幕中不再见丁点星光,才听得孟江南轻声道:“嘉安,夜深了,夜风愈来愈凉了,回去了可好?”

    向漠北无动于衷。

    孟江南紧紧抿了抿唇,又劝道:“嘉安,地上凉,你莫在这般坐在地上了可好?”

    向漠北依旧一动不动。

    “嘉安……”孟江南看他有如被拔光了浑身鋭刺、一心想将自己蜷起来、有如害怕着什么的惶然模样,她终是再控制不住心底的不安,低低哭出了声,“嘉安你别这样,我怕极了……”

    她宁愿他像原来那样,竖着浑身尖锐的刺,伤着她没关系,只要他好好儿的就行。

    他这般不言不语一动不动的模样让她心慌让她害怕。

    听着孟江南颤抖不已的低低哭声,那有如石雕一般的向漠北终是有了反应。

    只见他身子微微一颤,他自自己臂弯里缓缓抬起了头来。

    却只是露出了一双眉眼而已。

    昏黄的光线之中,孟江南见他额前的头发被压得乱糟糟的,额上更是被压出了一片通红,眼眶发红,一双本是墨黑的眼也泛着血色,不见往日里的清冷与淡漠,反见茫然与无措,像是在浓雾中彻底迷失了方向的旅人,脆弱得不堪一击。

    “嘉安……”孟江南的呼吸窒了一窒,心疼得仿佛被人拿着刀子用力在她心口上划着,她朝他靠近,跪在他面前,双手紧紧抓着他臂弯上的衣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将自己的额轻轻抵到了他额上,呢喃般唤他,“嘉安你别这样,别这样……”

    “小鱼。”向漠北终是应了她一声,他的口鼻仍埋在臂弯里,只听他鼻音重得厉害,声音亦沙哑得厉害。

    他瞧着孟江南那映着他模样的眼睛时瞧见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阿睿让她带来给他的三个小泥人。

    他瞧见这三个小泥人时目光便一直落在了上边。

    他记得前边在晴阳河畔时阿睿就是举着这三个小泥人朝他跑来,当时他急着要逃,并未将其细瞧,现下他却是瞧清了。

    那是一家三口小泥人。

    只见他浑身又是一阵战栗,又要再将脸埋回臂弯里。

    “嘉安!”就在这一瞬,孟江南大着胆子以双手托着他的脸,让他非但未能将脸埋回臂弯,反是被孟江南将他整张脸从他臂弯里捧了出来。

    因为心中太过急切害怕,孟江南一时间根本顾不得她手中的三个小泥人,那三个小泥人便自她手中掉落到了地上。

    向漠北没有将她推开,亦没有拂开她的手,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嘉安,回去了好不好?回屋去了好不好?不坐这儿了好不好?”孟江南双手轻捧着向漠北的脸,慌乱地摩挲着,话里都是哭腔。

    她不安的模样令向漠北心疼不已,他想要安慰她,可此时看着她,他只能想到她与阿睿手牵着手欢快的模样,他便又甚么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