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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沈家娘子虽是女子,也一诺千金,比爹爹说话算话。

    那日她答应耀哥儿和荣哥儿逛街,次日便带他们去了。那日林枫也带他们出去,好巧不巧遇见了沈颜沫。

    曾经对他们柔声细语的继母,如今扫他们一眼都觉得费劲,竟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他们。

    顾菖失落极了,偷偷跟着沈颜沫,见她对耀哥儿和荣哥儿的好,都是发自内心的。

    沈颜沫会温柔的摸他们的头,辛勤的给他们夹菜,耐心给他们挑选小玩意儿。失落,伤心,嫉妒,羡慕种种心绪一起涌上顾菖的心头。

    那人也曾是他的母亲呀。如今却看一眼不看他一眼,眸中甚至带着浓浓的厌恶。

    回到云府顾菖沉默好几天,想起沈颜沫笑颜如花、温柔和善的脸庞,心里就堵得慌。

    因为这些都不是给他的。

    第52章

    顾少逸想拒绝,可看到儿子殷切的眼神,他摸了摸儿子的头:“走吧,带上你姐姐,爹爹带你们去逛街。”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顾少逸带着孩子出门,又遇到了沈颜沫带荣哥儿和耀哥儿出门。

    年关将近,沈颜沫打算给几个孩子制作几身新衣裳。本想请铺子上的绣娘到家中,可两个孩子央求去逛逛,还控诉沈颜沫,说过了年,她又开始忙碌,更没时间陪他们了。

    沈颜沫无奈只能答应了,刚走到锦绣街,就遇见了叶少甫。

    叶少甫远远看见他们,就与他们打招呼,沈颜沫不想理会,可她他是耀哥儿和荣哥儿的师父,兄弟俩很喜欢他,松开沈颜沫的手,跑过去与叶少甫打招呼。

    叶少甫把刚买到的木制小马驹给他俩,惹得他们更高兴,拿着小马驹跑到沈颜沫身边,炫耀了一番。

    沈颜沫见他们高兴,微微俯身,对叶少甫道了谢。

    叶少甫紧紧地盯着她:“夫人何须客气,我也是他们的师父,做师父的疼爱自己的徒弟,理所当然,夫人客气就显得见外了。”话音刚落,抬眸见顾少逸牵着孩子朝这边走来,眉头拧在一起。

    沈颜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顾菖和顾芸的脸,不用想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不言不语,好像顾少逸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顾少逸微微点头,视线放在荣哥儿和耀哥儿身上,黄发垂髫,锦衣华服,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一看就知过得不错,最引人主意的是他们的眉眼,竟与当今皇上有几分相似。再联想到叶少甫说起他们的身份,及燕国的情况,顾少逸猜测到几分。

    叶少甫见她这样,唇角微扬显得很高兴,他以为沈颜沫和顾少逸做了一年夫妻,多少会有些感情,谁知两人见面一个比一个冷漠,比陌生人还不如。

    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叶少甫朝叶少甫略微颔首,牵着顾芸和顾菖走远了。顾菖频频回头,视线在沈颜沫和耀哥儿身上转来转去,他喜欢与耀哥儿玩。

    沈颜沫领着耀哥儿和荣哥儿继续逛街,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顾菖一直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不见踪影,顾菖才开口说话:“爹爹,我不想让婉姨当后娘,您能把沈家夫人娶回来吗?”

    顾少逸无言以对,垂眸想说不能了,但对上儿子那希翼眸子,他沉默,拿眼看向顾芸,见顾芸也一脸希望,叹息一口气:“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法改变,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不是他想娶,她就能回来的。他们之间本就没有感情,方才她漠视自己,视自己为无物,顾少逸就清楚,沈氏心里不爱自己。身为侯爷,身份尊贵,不可能娶一个明知不爱自己的女人,他的尊严不允许。

    临近中午,沈颜沫带着荣哥儿和耀哥儿在酒楼吃了午饭,回到府中,知道双胞胎醒了,领着耀哥儿和荣哥儿,与他们玩了一会儿,四个孩子都累了,才哄他们睡下,自己则拿出医术认真研究,等荣哥儿和耀哥儿醒来,又给他们读了一会儿书。两个孩子喜欢《搜神记》,非缠着沈颜沫读。沈颜沫怕他们害怕,只读了一刻钟,又换成了神话故事,最后读了会儿诗词。

    这时,秋月掀开帘子进来,一面走一面说:“夫人,楼夫人身边的婆子来了,说您送给楼夫人的梅花膏和胭脂都很好用,想问问夫人还有没有多余的,若是有多余的,就多匀给她一些,好些个夫人都喜欢,想从她这里拿货,不白要,说给银子。还特意嘱咐,这些个夫人出手阔绰,价格别太低。”说着把一张礼单递给沈颜沫“这是楼家送来的年礼,您过目。”

    沈颜沫放下手中的医术,接过礼单看了几眼,脸上带着笑意:“还有一些,你拿给她吧,这些都是我无事做的试用品,就是想试试效果,看反应效果不错。”

    她开金饰铺子,触动了楼家的利益,若不是搂千重压着楼夫人,楼夫人早就打上门了。沈颜沫也很清楚,她想在扬州混下去,就不能做的太过分,不能处处与别人打擂台。

    为了避免这种情景,沈颜沫只能做楼家不沾染的产业,比如护手膏,胭脂,唇脂,香袋,这些东西小巧精致,不值钱,利润却很可观。

    街上也有胭脂唇脂这些东西,但不如沈颜沫做的好,她在原有的方子上改良了,加了些药材,效果持久,味道清纯,就连金娘子都说她的手艺好,几个丫头用过也赞叹不已。

    楼夫人推沈颜沫一下,害得她早产,楼家心怀愧疚,也有心帮衬,想与沈府交好,一来而去,楼夫人被搂千重劝说着,主动与沈颜沫交谈了。在扬州楼夫人认识贵妇人,沈颜沫就把做的东西送给楼夫人了。

    楼夫人本来看不上,随意赏给了丫鬟,丫鬟用了梅花膏,纤细的手滑嫩白皙了,楼夫人无意间看见问她原因,丫鬟才说了是梅花膏的作用。

    她也顾不上脸面了,让丫鬟把剩下的还回来,也不嫌弃是不是下人用的,当晚净手涂上了雪花膏。

    次日清晨,楼夫人的手白皙光滑了,从那以后再也不嫌弃沈颜沫做的东西不好了,还经常帮沈颜沫推销,在贵妇圈里反响很好,经常让人到沈府拿货。

    因此沈颜沫的铺子还没开,就赚了不少银子。

    秋月一脸骄傲:“夫人做的东西就是好,清儿那丫头还说,天天洗菜切菜,手变粗糙了,用了夫人做的护手膏,手柔嫩细滑白净了许多。奴婢用了夫人的胭脂,一下子就变漂亮了,味道还好闻。”说着,去耳房拿东西,给楼府的婆子送去。

    楼家的婆子拿了东西欢欢喜喜走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

    沈颜沫还未起身,冬雪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道:“夫人,荣哥儿赖床了,不想去私塾了。”

    平时荣哥儿起得很早,不等耀哥儿起来,他就穿戴好了,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不起床,还耍起了脾气,忍冬雪怎么劝都不听,无奈只能请沈颜沫去看看。

    沈颜沫掀开帐幔,让丫头们都进来。

    秋月端着一盆热水先进来,其次是芙蓉端着痰盂,玉荷端着盥漱用具跟进来,冬雪走在最后。

    沈颜沫一面盥洗一面问冬雪:“可知他为何不想去私塾?”

    两个月前,沈颜沫给耀哥儿、荣哥儿找了家私塾。她本想着请西席,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合适的。

    “耀哥儿说,先生授课时,他突然笑了,被先生打了三戒尺。”冬雪憋着笑,“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就是不起床,也不愿意去私塾。”

    等沈颜沫盥洗好,领着几个丫头来到偏厢房,此时荣哥儿还在床上躺着,听见沈颜沫的声音,一咕噜爬起来,撅着嘴看向沈颜沫:“娘亲,我手疼不想写字。”皱成包子的小脸儿委屈极了,清澈的黑瞳里含着雾气。

    沈颜沫来自床前,拉起他的手看了看,见手心红了,微微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又开始帮他穿衣衫,道:“今日是最后一日,不去就不去吧。让哥哥自己去,不过今日学的东西明日补回来。”

    荣哥儿忙不跌点头,连连道谢,趴在沈颜沫怀里撒娇:“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

    沈颜沫牵着他的手出去:“荣哥儿喜欢读书吗?”

    荣哥儿想了想,歪了着头看向沈颜沫,见她没生气,才敢实话实说:“不喜欢,夫子讲的东西我不懂。”

    沈颜沫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拿那夫子讲课时你为何笑呢?”

    荣哥儿不加思索回答:“夫子念书时摇头晃脑,我突然想起娘亲给我买的波浪鼓,夫子的脑袋跟拨浪鼓很像,孩儿忍不住便笑了。”

    沈颜沫也笑了,点了点他的脑袋:“就你会联想。”撇眼看向一旁的耀哥儿,“夫子讲的东西你明白吗?”

    耀哥儿抿着唇,过了一会儿又道:“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夫子讲得太深奥了。我们不会他还会打我们板子,娘亲我们不喜欢这个夫子,能换家私塾吗。”

    他知道沈颜沫找私塾不易,因此不敢把私塾里的事说出来。

    沈颜沫意识到不是孩子有问题,可能是夫子授课的方法有问题。

    荣哥儿小听不懂有可原,耀哥儿已经到了启蒙的年龄,论说,都应明白才行,她不认为自家孩子有问题,定是夫子的问题。

    “过了年找个先生在家授课,也免得你们每日奔波。”沈颜沫决定找个风趣幽默的、年轻一些的夫子。

    叶少甫很想给两个孩子做夫子,可沈颜沫不愿意。他们之间不熟,她不愿意欠人情。

    沈颜沫让人去私塾请假,便带两个孩子去济世堂,顺便给济世堂的掌柜、伙计发年礼和红包。

    她们刚走到济世堂门口,便见门口围拢许多人,吵吵嚷嚷中夹杂着哭声、恳求声。

    沈颜沫让芙蓉下车看看情况,芙蓉依言去了,回来禀报道:“夫人,有个年轻书生的母亲病了,已经赊欠许多药钱了,掌柜的实在无法,又年关将近,掌柜的准备关门歇业,只能把人赶出来了,可那书生赖着不走。”

    沈颜沫提着裙摆下车,芙蓉抱着荣哥儿,玉荷牵着耀哥儿跟在后面。沈颜沫让他们先进店内,免得过染病气。

    她挤入人群,见一个中年妇人躺在地上的褥子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一个年轻男子跪在一旁,一个劲儿对着济世堂磕头,嘴里喊着救命的话。

    许掌柜面露难色,眸中带着怜惜:“于秀才,我们都要回家过年,济世堂要关门了,老朽已命伙计抓了药,你带回家煮给你母亲吃,慢慢将养着,她本就不是什么大病,会好起来的,你一直住在我们济世堂,也不是办法,你赊欠的银两,我暂不要回。我们都要回家,你们不走,我们如何回家?”抬眼看见了沈颜沫,忐忑道,“东家您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颜沫看一眼那妇人,视线落在秀才身上。

    马上就要过年了,谁不想回家,可这秀才不愿意回,应该是有些缘由吧。沈颜沫眉头微皱:“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你为何不带你母亲回家过年?”

    听到这话秀才哭出声。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看来真有难处。

    “把人抬进去,进屋说吧。”沈颜沫走进济世堂。

    许掌柜吩咐两个伙计把人抬进去,又围观的人道:“散了吧,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东家心善,不会不管这件事。”

    对面的酒楼上,顾少逸带着顾芸和顾菖,将刚才一幕尽收眼底。

    等济世堂门前的人都散去,顾菖回身看向顾少逸:“爹爹,您后悔吗?”

    顾芸听到这话,不自觉看向顾少逸,很想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第53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人不能总盯着过去,得向前看。”顾少逸一手摸摸儿子的头,一手拍着女儿的肩膀,“别想这么多了,快吃吧,本想着年前回京都,如今看来是回不去了,过了年再回吧。”扬州顾家的事情还未处理完。

    济世堂内。

    许掌柜把于秀才的情况说了。沈颜沫这才知道,原来于秀才也是苦命人。

    他三岁丧父,母亲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还供他读书。母子俩的日子虽然清贫,却也过得去。谁知前一段时间母亲生了重病,需常常吃药,本来清苦的家变得艰难起来。

    开始村里人和族人看在于秀才是秀才的份上,还帮衬一些,随着于秀才家银子越欠越多,渐渐疏远了于秀才。

    于秀才无法,为了给母亲治病还钱,把家里房子田产都卖了。别人见他卖田卖屋子,觉得他落魄了,是个秀才又如何,没有银子哪能继续科举?

    都说穷人门前无过客,富人深山有远亲。这一来,于秀才见惯了人情冷漠、世态炎凉。这才带着母亲进城,进城后靠着写信为生,可也仅够母子俩生活,看病的钱遥遥无期。

    秀才娘的病一日重过一日,秀才坐在大街上愁眉不展,偶有一日,他听见济世堂卖药可以赊,为了母亲的病,他咬咬牙带着母亲来了济世堂,果真如乡亲们所说,济世堂的许掌柜心善,同意他们住在济世堂,还赊他们药材。

    “既然你是秀才,便跟我回府吧,我府中有两个孩子需要启蒙,正好缺个教书先生。管吃管住,每月二两束脩,每季有两套衣服。”沈颜沫想了想决定帮他们一把,对耀哥儿和荣哥儿道:“娘给你们找了先生,你们看着可喜欢?”

    荣哥儿和耀哥儿也知道于秀才是可怜人,旋即点头答应,荣哥儿末了还补充道:“希望先生不要打人。”

    显然他对先生的戒尺心有余悸,沈颜沫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你努力读书,先生不会打你。”

    于秀才对沈颜沫感激不尽,当即跪下磕头,说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她的恩德。

    沈颜沫处理了济世堂事,带着于秀才母子回了沈府。回到沈府让人收拾一个小院,给于秀才母子二人住。于秀才不敢住小院,直说有间屋子就行。

    沈颜沫牵着荣哥儿的手,回头看向于秀才:“这可不行,你是我儿子的先声,首先我们要尊师重道,再者你若住的不舒坦,你母亲的病不好,你如何一心一意教书。”

    听见她这样说,于秀才不再推辞,安心在沈府住下,并发誓好好教两个孩子。

    云府

    叶少甫听说,沈颜沫给荣哥儿耀哥儿找了私塾先生,攥着书的手微微收紧,眉头拧得紧紧:“本王竟比不上秀才吗?”

    林枫撇一眼林奇,在林奇开口前先出声:“爷,您的学问是状元之才,穷秀才哪能比,您的学问连皇上都夸赞,您何必自贬跟秀才比呢。”

    林奇道:“这与学问高低没关系,夫人不想与你有过多的牵扯。您想娶夫人,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