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坐车(赶车)可真是不容易啊!
一路沉默着的李氏在儿子媳妇的
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迎面便是一片刺目的白色。
哪怕心里有所准备,李氏还是觉得心头一颤。一旁的沈大哥只觉得自个手臂都有些发痛。
好在沈大哥平日里就算在木,也知晓这是啥时候,总算没愣愣的喊出来。
这让一旁盯着的张氏狠狠的松了口气。当家的好歹还没愣到家去。
李家大门敞开着,哪怕里面忙乱的很,但一行人几乎才下马车,就有人赶忙迎了上来。
来人正是身着寿衣,一脸悲戚的李正,见到李氏一行,连忙打起精神道:
“姑姑,您来了,赶紧进去吧,父亲定也是想见姑姑一面儿的。”
因为李大舅去的突然,很多东西都尚未备好。
李氏刚走进屋里,便见到了面色发白,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自家大哥。
哪怕过往多年心中有多少不好,此刻见到这般毫无声息的大哥,李氏瞬间便流下了眼泪。
张氏也有样学样的揉了揉眼角,脚下还踢了下自家丈夫。
痛痛快快哭过之后,李氏理智回笼,便立马开口问向自家侄子。
“你爹前几日不还好好着的,怎么就突然没了?”
听到姑姑的问话,李正此时伤心中却透着一股子尴尬:
“父亲昨个儿晚上喝多了些,这晚上起夜时就不小心给摔了下去。”李正言辞含糊道。
“就一摔,人就没了?”哪怕是亲侄儿,李氏仍有些不能相信,她哥身子骨看着还好的很呢。
说着目光牢牢的锁住自家侄儿,非要求个答案来。
李正被看的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父亲倒下去时,一不小心把头给磕在了马桶上头。那据说是正经儿的瓷器,是父亲的一位好友送上来的。”
哪怕知晓对死者不敬,李正依旧想骂上一句,他爹真是瞎讲究。
又不是啥金贵人,普通的玩意儿咋就不能用了。
不过瞬间又想到,家里更换一新的茶具,还有那些所谓的“好玩意”。李正的目光又沉了沉。
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家父亲的死,他还是松了口气的。
李氏听到这般荒诞的原因,哭声微微一滞,看着大哥头上的斑斑血迹,一时之间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大哥还真是,没法儿子
说了。
又转头看向一旁目光呆滞,脸色比床上之人还白的大嫂孙氏。
忍着悲意难得真心实意的劝道:“大嫂节哀着些吧!”
她这大嫂,哪怕平日里再过刻薄尖酸不讨喜,但对她大哥,那也真是没得说了。
可惜这一辈子,都被她那没心的哥给利用的干干净净。
此时正沉浸在自个儿思绪里头的李氏,却没能看到,就在她说出口的那一瞬间。
孙氏明显身子明显颤动了一下,脸色更加发白了起来。甚至一眼都不敢看向床上躺着的相公。
手中的袖子几乎要撕裂开来。
正在此时,儿媳妇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入眼便看见自家婆婆这般样子。
想着自家婆婆今日的种种反常,媳妇儿眉毛狠狠的跳了跳。又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几人帮忙之下,灵堂很快便布置好了。
夜里,送走了小姑子一行人,孙氏守在漆黑的灵堂之中,看着装着自家相公的棺木。
零星的烛火跳跃着,孙氏双目无神的默念。
“大郎啊,大郎,我不是不想救你,只是小宝的前途,咱们一家子的性命不能毁到了你头上啊。”
想到当晚当家的越来越弱的喊叫声,孙氏心里头更是一片恍惚。
大夫的话此时依旧回想在耳边。“这送的也太晚了些,血都流了多少了,人早早就没了,哪里还救的回来!”
黑暗中,孙氏狠狠的闭上了眼睛,泪水缓缓顺着嘴边流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平日里爽快爱唠叨的李氏却是不发一言,一家子小辈们自然也都不敢吭声。
饭桌上面一阵儿沉默。
沈爹当了这么些年的大老爷们,虽平日情商还算不错,但劝女人的话这是想了半天也没找着几句, 而沈大哥又木讷惯了,此时就算干着急却也没啥办法。
张氏作为儿媳妇,又不是亲女儿,要忌讳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这掏心窝子的话也不合适她说。此时正默默的往嘴里扒着饭。
剩下巧姐儿又嫁了人,壮壮面对奶奶这样也是束手无策。
见状时沈爹不由叹到:“要是幺儿还在就好了,哄个老婆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也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而被念叨的沈煊这头,此时却也萌生了提前离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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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翌日清晨, 罗婶儿在外头收拾着行李,而沈煊正在书房内整理这些日子以来所抄录的书籍。
看着这满满一书箱的收录,沈煊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也难得舒畅了起来。
这些便是他这一年来最大的收获之一了。
江南之地不仅文风极盛, 其所存下来的经史子集也更为丰富一些。尤其这还是朝代初期,其中差异可能更加的明显。
北方无论是西北之地虎视眈眈的外族,还是贫瘠的土地资源引发的动乱, 都使北边儿成了战乱最先开始的地方。
动乱最严重的时候,北方人口甚至十不存一。这命都保不住了, 那些个书画字帖就更别提了。落到那起子不识货的手里,怕是当柴火烧了, 都还嫌弃它不当用呢。
本朝皇帝揭竿而起也是在北面儿, 这天下, 真正的仁义之主是绝对拿不下来的。可想而知,这北方的经济文化受到了多大的影响。
也怪不得那些个江南才子们对他这个北面儿来的亚元也未真正瞧的上眼。
毕竟能进入琅琊书院进学的,又有哪个不是士子中的佼佼者。
好在,这那些个大儒们,既然能从权利场中安然退下转而教导起学生。不管心中有何打算, 起码也是乐意去提携后辈的。
孤本肯定是不能给你霍霍,但抄录一番大都也是不会拒绝的。
当然前提是,你能入了人家的眼。否则那些门房们, 自是知晓如何客气有礼的将你拒之门外。
沈煊这些天也在忙着拜会这些老前辈们, 虽说人家门下记名的,不记名的弟子众多。即使知道他要离开, 可能眼皮都不带眨那么一下的。
可人家不介意,不代表他可以轻慢了去,受了人家恩惠,啥也不说拍拍屁股走人。恐怕立马就被打入了“狂悖无礼”那一栏了。
这些大儒们, 哪怕如今已经远离了权利中心,但人家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这个还没出头的小苗苗永远在士子之中抬不起头来。
这由不得沈煊不小心应对。
更何况,想到那些难得的书籍,他对这些前辈也是真心感激的。
无论缘由是何,他作为收益者这事也是确实存在的。
这天下午,终于该走的礼数
走的差不多了,绕是沈煊,也不由大出口一口气。
谁知道这才刚回到家中,就瞧见了坐在地上,一脸失魂落魄的罗大娘。
沈煊不由大吃了一惊,毕竟罗大娘当了几十年的厨子,平日里最是爱干净不过了。如今就这样径自的坐在地上,可想而知是受了多大的打击。
还没等沈煊问出口,就见罗大娘直直的跪在地上,眼看就要磕起头来。
沈煊阻止不及,就见对方脑袋已经重重的嗑在地上。
“罗大娘,这是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何必这般糟践自个儿身子。”
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沈煊心中不由疑到。
“沈公子,就让老奴跟着你们离开吧,您回去后,随便把老奴安排在哪都行。只要能给老奴一个睡觉的地儿就行。”
罗大娘依旧跪在地上,说话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瞬间便已是泪流满面。
她这好强了一辈子,当初太太还在的时候,她是多风光啊,那些个庶出小姐们都得客客气气的喊她一声儿罗婶。
谁成想临老临老却连个睡觉得地儿,都没了着落。
绕是沈煊做过许多假设,却万万没想到罗大娘会说出这般话。但也知晓,人若是没被逼到了绝路上,是绝对不会这般孤身一人,选择背井离乡的。
“您可决定好了,大娘您这还有家人在这头呢?”话虽如此,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可别到日后后悔了才是。
谁成想,听到家人这俩字,罗大娘这眼泪流的愈发的厉害了。硬撑着摇了摇头:
“老奴从今往后就没有家人了,求公子留下老奴吧!”
说话间,又重重的朝地上猛磕了一下。
“大娘快些起来吧,能日日吃饭大娘做的饭菜,我这高兴还来不及呢?”
再说大娘不是极善食补之道吗?到时候家里老人还要拜托给您了。”
沈煊颇有诚意道。
对此刻毫无安全感的沈大娘来讲,说什么情分如何都比不得真真切切的觉得自个儿有用的为好。
果然,罗大娘听此,脊背都挺得直了一些,知道公子这是不会把她留下了。
赶紧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声音还有些沙哑道:“谢谢公子大恩,谢谢公子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