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书宁夹泡馍的手一顿,抬眼瞟了瞟她,正经的说:“作为师父,我特别不喜欢你称赞别人。”
尤其是男人!
☆、第二十五章
许诺讪笑,装着绷着脸沉思道,自问自答般说:“谁最值得称赞?嗯,当然是许诺的师父啦,他是全h省最年轻的一级律师哩!”
他低头拨弄碗中的泡馍,说:“要是换种语气,我会更开心。”
她算是明白了,他不喜欢谄媚拍马屁的人。
一碗泡馍下肚,她被撑的难受,走在华灯初上的回民街上感觉自己脚步都被肚子里的泡馍压得沉沉的。
等两人磨磨蹭蹭走出回民街时她说:“师父,刚才在清真街我没敢问,为什么回族人不吃猪肉?”
他抬头凝视着满天繁星,反问道:“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吃猪肉呢?”
她沉思片刻方说:“中国古代不是有个传说么。说玉帝升天时带走了整个屋子,唯独猪跑了出来,所以天上是没有猪的,过年祭天时就用猪头。回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因为觉得珍贵稀有而不吃?”
尤书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敲了敲她脑袋:“你这脑袋瓜倒是灵活,还能扯到上古。”
她捂着脑袋嗷嗷叫,不满的盯着他,嘟哝道:“本来就不聪明,师父这么打下去,只怕以后会经常死机。”尤书宁下手很轻,她并不疼,只是装模作样的撒撒娇。
撒娇,她有些走神,想起自己这些年,除了尤书宁,也确实没能有个可以撒娇的人。不撒娇,是因为没有人惯着,没有人无条件去承受你的小打小闹小脾气。
而他说过,在他面前,可以是最真实的自己。
“不怕,要是打傻了师父家饭倒是很多,绝对不会让你饿死。”他呵呵笑的转身,走入主街,解释道:“回民不吃猪肉的意愿和你想的恰恰相反,他们觉得猪是真主派下来吃垃圾的,认为它们长得丑而不吃。”
许诺狂汗,忙说:“猪还真是冤呐!”
他回头,身后是西安夜色中的灯火,轻轻一挑眉,唇角微微扬起,问:“怎么?我家小徒弟想跟猪伸冤?”
“我家”两个字让她的心跳骤然漏了好几拍,脸颊微红,好在夜色正浓,看不真切,忙磕磕巴巴的反驳:“我……我……只是……只不过喜欢吃猪肉罢了。”
他小跑到路边拦车,她注视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她觉得和他相处的每一分钟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好像做梦一般。
她跟着他上了出租车,趴着车窗上看窗外拥挤的人潮,好奇宝宝的问道:“师父,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大雁塔!”
司机没有回头,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你们是去大雁塔看音乐喷泉的吗?”
许诺转头盯着他,等着答案。
“嗯,难得来一次西安,带她去看看亚洲最大的音乐喷泉。”他说的那般云淡风轻,她心中翻涌着一股暖流,直冲眼底。
她咧着嘴笑了,她真的想自作多情的认为,尤书宁在西安停留的这几天都是为了她,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想,这个世界,还有人是真正关心她、希望她过得好的。
对了,还有冬凝姐和沫沫姐,她们也是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身边就已经都是温暖了。
司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呵呵笑的说:“新婚夫妻出来度蜜月啊!”
许诺别过脸盯着窗外,不想让他见到她红透的脸,却温声纠正道:“我们不是夫妻,这位是我师父。”
司机声音顺口提高一个八度,说:“这个我懂,现在的年轻人在外面都喜欢把自己老公喊什么‘叔叔’、‘大叔’啊,说这是情调。不过还是你们最有创意,‘师父’我倒是第一次听到。”
她囧,这司机还真是潮流。她在心中呐喊:不是她们有创意,是真的是师父啊!
她睨着眼睛用余光偷偷的观察尤书宁的反应,却见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半点没有要澄清的意思。她也不知道要说啥,含含糊糊的支吾了声就继续看夜景了。
倒是司机不依不挠道:“我看人从来都没有走眼过,你也别觉得被我拆穿了不好意思,你们不说话我憋得慌,这一路还很长呢。”
司机话音刚落,尤书宁长睫轻颤掀开眼帘,提醒司机说:“我们到了,麻烦您靠边停车。”
司机醒悟过来咦了一声,尴尬道:“嘿嘿,我忘了你们是来大雁塔的,以为是要去小雁塔呢。”
许诺忙不迭跟在他身后下车,脸颊上红色未褪,在昏黄路灯下并不显眼。
“这里的浮雕举世闻名。”只不咸不淡的一句,说罢指了指一侧的柱子,示意她看。
暗朱色的柱子上分区域雕刻着浮雕,因为灯光昏暗难以看清,要是白天,肯定是最绝妙的工艺品。她不禁感叹道:“师父,这祥云真好看。”
尤书宁嘴角猛的一抽,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半晌后才缓缓道:“这是龙。”
许诺汗,仔细观察后才发现真的是一条盘着的龙,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忙转移视线帮指着旁边的书说:“啊,师父你看,这本书真大。”
他点头,说:“嗯,世界上最大的书。”
她捏了一把汗,还好没有看错,再看错就真的太没有面子了。
大雁塔广场附近的人比束河古镇多很多,夜晚更是有很多买东西的人,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许诺也只是看看,没有任何要买的意思。
她刚走到像池子一样的东西附近,就觉得四周的人突然向她们这个方向涌了过来,她还未弄明白情况,尤书宁指了指腕上的手表说:“小诺,给你变个魔术。”
“什么魔术?”
他笑而不语,轻轻数道:“三、二、一……”
尤书宁声音刚落的那一个刹那,耳畔忽地传来一阵音乐声,待她回头发现他身旁池子旁突然喷出大量水柱,地上的彩灯也开了,而喷泉中放的正是着名的《梁祝》。
池中喷泉的水柱,有的像万花筒,有的像表示热烈欢迎的啦啦队,有的像一个个展翅高飞的大雁,有的垂直向上喷在四五米的高空……这些或粗或细的水柱在不同颜色的彩灯下变换着不同的位置,在空中演绎着各种不同的美。
而看到此景的她早已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回头注视着尤书宁,他站在她身边若无其事般的盯着喷泉内的情景。
有游客站在池边想要看清喷泉的美景,却被治安队呵斥下来了。再看那些出了钱站在池中悠闲摆弄姿势而治安队不管的游客,其中利害关系,自然是心照不宣。
许诺站在人潮的最前端,双手已经打成结了,郑重的说:“谢谢师父。”
她想,他既然对这边的时间那样了解,之前必定是来过了的,这一次来大雁塔,定也是如他说的那般,只是难得带她出来,带她逛逛。
池中景致似一幅流光溢彩的画页。
尤书宁忽地笑开,这笑容竟胜过这音乐喷泉许多,他说:“你等我一下。”说完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挤出人潮,不知所踪。
许诺想要追过去,人墙让她根本就挪不动脚。想起他那句话‘等他’,像吃了定心丸一般,站在原地不再慌张。
他说让她等她,那他一定就会回来找她的。
《梁祝》放完后还放了几首她不知名的歌曲。不知不觉,她站在原地等了十多分钟,少了尤书宁,再美的景色她都觉得没有味道,也没有心情去欣赏。
“这首歌放完后还剩最后一首。”
“啊,我还没有看够呢,怎么办……”
“我也没办法,只能明天晚上这个点再来了,白天看这喷泉没啥感觉……”
“……”
她侧耳听着,想想尤书宁还没有回来,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思绪还未落下,只觉得手上一重,被一只温暖的手拽着往人潮的外围走去。
山茶花的味道,刚好裹住她小手的大手掌,同样的温度,即使灯光昏暗人流如潮,她依然知道是谁。
他拉着她走到喷泉另一侧,径直走向治安人员旁,小声说了什么就走上了喷泉内,里面刚好有两排可以踩踏的石板。她走在里面,四周是喷溅的水花,彩灯不停变换的颜色让她微微有些眩晕。
正一曲歌罢,她大声说:“师父,咱们走进来没问题吗?”流水声将她的声音冲抵掉,只剩下一点点的尾音。
“你听……”他松开她的手。
空中响起新的旋律,她几乎不用动脑就能听出来,是《生日快乐》的轻音乐。
尤书宁微笑的注视着她,随后说:“小诺,生日快乐。”
许诺脑袋死机三秒,随后猛然醒悟,眼泪从眼眶中落下来,她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用手背捂住眼睛泪如雨下,想也不想的扑到他怀中,把这几年的心酸和委屈的哭了出来。
对啊,她在许家过的是新历生日,四月三十号。
可韩暖暖过的是农历生日,她也只不过是韩暖暖生日的陪衬品,算起来,她已经有十三年没有过过生日了,难怪她会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
因为没有人祝福,即便记得也没有任何意义。
☆、第二十六章
尤书宁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这几天你妈妈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咨询我离婚案的进度。我发现她最近有些焦躁,问了几句。她说她女儿生日快到了,只是很遗憾不能陪着她,给她一句祝福。还说她这十三年都想去找你,只是怕你已经忘了她,更多的是怕你会怨恨她。”
许诺流着泪不住的摇头,哽咽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本还浸在尤书宁带给她的感动中。这样说来,连许家的那点恩怨也都已经释然了。
如果当初不是伏素收养她,她还会有下一家,可能是下下一家,被好几家像踢足球一样踢来踢去,不能得到最好的教育,甚至可能被卖到山旮旯,成为一无所知的村妇。
尤书宁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擦干她脸颊上的泪水,认真道:“这几天我也装作不知道旁敲侧击的探过几次口风,觉得伏女士和许律师离婚,和你可能有很大的关系。”
许诺抬头,费解的盯着他,身体还是忍不住的抽噎,肿着两只核桃眼问道:“师父……师父……我……没有明白……”
尤书宁说:“还记得上次在会见伏女士时她说过什么吗?”
许诺抿着嘴唇沉思很久,说:“伏妈妈说即使夫妻缘分已尽,有些事也不得不为许爸爸的名声地位着想。”
“我觉得很可能是当年领养你,又丢弃你的事情。”
她敛着眉思忖,忽而又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我已经离开许家十三年了。要是伏妈妈真是因为我和许爸爸闹矛盾,不至于拖了十三年现在才着急离婚。”
他提点道:“二月份许律师母亲才刚走。”
她眼中燃起了星火,比这雁塔广场的任何灯都要亮。
音乐喷泉里一首《生日快乐》接近尾声,许诺抬头,本想说真的很感谢他给了她这样一个独特的生日。却恶作剧般的清了清嗓子说:“师父,你真帅!”
尤书宁转身,脸上带了些红晕,尴尬道:“我们快走吧,等喷泉结束后我们这边肯定会来很多人的。”
许诺呵呵笑的凑上去,很好奇为什么工作人员会把音乐换成生日歌。
“师父,那生日歌是怎么放出来的。”
“音响。”
“不是,我是想问怎么会放生日歌呢,师父跟他们说什么了?”
尤书宁无言,伸手拦车准备回到住处。
许诺知道这个话题到这里也就算是结束了,尤书宁没说自然也是有他的顾虑,她能理解。等两人回到下榻的宾馆,准备回房时听到尤书宁说:“小诺,生日快乐。”
她咧着嘴轻轻点头,温声说:“谢谢师父。”
“嗯。”
她目送尤书宁回房间后自己才进回房,洗澡后躺在床上盯着房间的天花板,宾馆外的路灯微弱的光透过玻璃斑驳的洒在上面,呈现出不同形状的光斑。她晚餐前后三四个小时整个人的情绪起伏太大,觉得特别不真实,伸手掐了自己白皙的脸蛋,神经末梢将疼痛传反馈给大脑,疼得她直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