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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赵享明本就紧张,无意瞥到周乐言看着他震惊的眼神,更是坐立不安。

    周乐言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她先是毫不客气地冲赵享明个呆瓜翻了个白眼,又扭过脸来忙解释道:“公主莫信赵大人的话,他又没有成婚,尽是道听途说罢了。”崔甫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朝廷重臣,若是当真被公主像对待小媳妇儿一样,怕是再好的涵养都要骂人。

    周乐言如今对崔甫的态度不说慈眉善目,但也是正常了起来——到底崔甫今日的表现让她觉得,崔甫对如意的真心做不得假。

    周乐言顿了顿,又道:“只是阿言想问,若是遵礼制,是遵太子礼还是公主礼?”

    这里头学问可大了,一个嫁一个娶。周乐言总觉得依照宫里的意思,怕是后者。

    如意闻言也沉默了。

    被这个问题苦恼的显然不是周乐言一个,礼部得了圣人的口信,先不说众人刚听闻这消息有多震惊,就光是想如何办这婚礼就差点愁秃了脑袋。

    虽然礼部侍郎赵公,自个儿家的小娘子是皇太女身边的姑姑,自个儿家郎君赵享明更是东宫的红人。但这两位显然都是口风极紧,一个字都没同他提过。若不是近日崔甫在朝堂上的表现实在过于明显,他心里隐隐有些预感,怕是今日在御书房时便要丢脸了。

    “赵公,谁不知道您家那两位都是东宫的红人,这么大的消息您好歹也早给我们露个口风,瞒得未免也太紧了!”旁边人怨气都快要冲天了。

    “就是就是,您说这圣人旨意,按礼制,到底是按什么礼制?今日不过是口信,若等明旨时,礼部再拿不出章程,岂不笑掉旁人大牙?”

    “赵公,这如何办您倒是给我们个话?”

    赵侍郎憋了一肚子气,从他回了礼部开始,整个礼部便像个菜市场,一堆人窝在他身边,嘈嘈杂杂。他脑门皱得快能夹死个苍蝇,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笔。

    气闷地想:个个都来问他,他去问谁?

    倘若换个人来,那礼部连问都不用问,肯定是按太子礼制来。可那是清河崔氏未来的家主,崔相家的大郎君。他今日若是松了口按太子礼制,明日崔琰就会想办法送他告老还乡。可若按公主礼制,崔氏脸都敢这么大了?这是让皇太女以李朝江山为嫁妆?

    赵侍郎头一回后悔,当初贪图礼部清闲,凡事都有前例,按礼制办差不容易出错。就一窝,窝在礼部近十年没有动弹过。若是当初搏一搏,今日也不会如此难办。办不好,一世英名都交代在此了。

    他年纪大,退了也就退了。但他家还有两位在东宫任差的,便是郎君小娘子没良心,他也还是要顾忌着。

    赵侍郎一抖两撇胡子,开口道:“行了,都别吵了。今日你们都先回去想想,待我去探探宫里的口风再议!”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至于探的是谁的口风自不必说。众人心照不宣一改口风,“好好好,便等着赵公的好消息了。”

    赵侍郎对这群人见风使舵的态度无语,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一甩袖,便出了礼部。

    他打算得倒是挺好,他这几日连家门都不出,就在家守着赵享明回府。逮着这个兔崽子定要狠狠地拷问。

    但理想往往与现实有极大的差距。赵享明连东宫大门都不出,赵侍郎派人递口信一概不回,装聋作哑,一字不提。这也不能怪赵享明,他心里也苦啊,而且这苦还没法说。

    那日从公主书房出来后,他就被周乐言拉到一旁,周乐言当时看他的眼神他现在都记忆深刻——他从小到大,不说天才,也是个别人家的小郎君,头一回被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

    周乐言发自内心地疑问:“赵大人,你实话同我说,你是不是其实心里也讨厌崔甫的很?”

    赵享明:?

    他连忙摇了摇头,却没错过周乐言嘴里的“也”,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事。

    周乐言先是一脸失落,又语气真诚道:“你为公主办事多日,与崔甫也是常打交道,崔甫手段如何,是个什么样的人,好歹也能猜到几分罢?”

    赵享明替如意查了不少崔甫的事,对崔甫的了解比周乐言想象的还要多些。他又点了点头。

    周乐言露出了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那你是疯了不成,给公主提那种建议。往后大婚崔甫是东宫半个主子,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周乐言表情同情又怜悯,“我真心地给赵大人您提个醒,公主的婚事,你千万千万不要插手。除非公主吩咐,多余的什么都不要做。”

    赵享明受教地点了点头,但方才周乐言问公主的话,让他格外在意,又真诚发问:“臣受教了,那依周大人所见,到底是该遵何礼?”

    周乐言刚想回一句“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但余光瞄到秋雅姑姑,猛然反应过来,赵享明的阿耶是礼部侍郎。想来也是为父分忧。

    她想了想后,意味深长道:“此事你别管,莫插手。有的人比你更着急,更上心。”

    赵享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才理直气壮地躲在东宫。

    周乐言一语成谶,赵侍郎左等等不来,右寻寻不着赵享明,气得骂娘之时,崔甫本人出现在了礼部。

    崔甫在圣人松口当日便得了消息,尽管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但还是身心舒畅,愉悦得不行。

    清河那边他早已去信,他祖父不会不同意。圣人与皇后都已经松了口,连小公主也在圣人面前也点了头。没料到,礼部这边却先闹出了动静。

    这几日,朝中大臣基本都得了些消息,见面都道恭喜。他不厌其烦地一一回道:“还未得确信,先谢过大人了。”上个朝气氛和睦极了。

    朝堂上,唯有礼部那一小块地,好话也是有的,只是怎么看,那态度都很奇怪。尤其是赵侍郎,那怨念简直快溢出来了。在联想到赵享明近两日告了病假,崔甫立刻琢磨出味儿来。

    圣人给他的权力极大,行走六部,他常年待在户部刑部,倒是少有去礼部的时候。也不怪他,礼部实在是清闲。他若是出现在哪里,哪里便出事,或者有事将要发生,赵侍郎巴不得他永远不来。

    故而一听到崔甫到了礼部时,赵侍郎第一反应便是难道礼部里出了什么事?再一拍大腿,可不是出事了!忙不迭的派人去请。

    崔甫进来,与赵侍郎见礼之后,刚打算客套一番,再谈其他。没想到赵侍郎平日一个慢吞吞,甚至有些迂腐的人,直摆手道:“崔侍郎,莫说那些虚的。今日你出现在此,想必也知道如今礼部为你皇太女大婚之事发愁得很。你若是有什么想法,这里没有外人,直说就是。”

    都火烧眉毛了,皇太女生辰宴他们都暂时顾不上,哪有那闲功夫和他扯话。先前不找崔甫,也是顾忌清河崔氏,如今人都自己送上门了,再不问就是个傻子。

    崔甫见他如此急切,也果断开口,“实在是赵公费心了。那我也不与大人兜圈子了。绝不可能依太子礼,至于是不是依公主礼,那便看礼部了。”

    赵侍郎闻言顿时急了,连忙道:“崔侍郎这话说的,若依公主礼制,那便要另辟公主府,成婚后驸马便是要住公主府,这也实在不像话。”

    崔甫顿了顿道:“那也不是不行。”这话崔甫显然是胡扯,他明知不可能另辟公主府。

    赵侍郎简直要气笑了,他这么愁苦是因为谁!

    崔甫又放缓了语气道:“其实圣人的态度,我倒是能猜到两分。圣人既然把话交代到了礼部,却又没说具体怎么办,那不是全看礼部的意思么?”一开始把人的期望降低些,后面再提真正的要求,更能让人容易接受。

    “若大人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不如折中想个法子?比如尽量避开到底是嫁还是娶,圣人也只是要个结果罢了。”

    赵侍郎吹胡子瞪眼,“若是这般,何须崔侍郎提醒。礼部有礼部的规矩!从古至今,大到皇家祭祀喜丧,小到宫宴礼节,样样都要按照典制来!岂能随心所欲!”

    崔甫淡淡一笑,反问道:“赵侍郎这话说的,难道礼制便是千年来从未改变过么?不说远的,就说皇太女之前,又有哪个小娘子以女身被立为皇储?”

    赵侍郎沉默了,皱眉沉思。

    崔甫也不催促,只立在一旁等人自己慢慢想清楚。

    赵侍郎想了半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明知这可能是唯一的法子,却仍是心里没底。可想而知,若是礼部按崔甫说的出了章程,怕是弹劾决计少不了。

    只管寻人错处,不管旁人死活的御史大夫们,是所有朝臣的噩梦。

    赵侍郎想了半天,到底被说服了。但仍开口道:“若是礼部当真如此,还请崔侍郎在朝上多多美言。”不要留他一个只想安心养老的老臣被群起围攻。

    崔甫一晒,轻声道:“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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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