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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保安大叔回忆起五天前的事情心有余悸,几次都快说不下去,两年的朝夕相处,孟串儿和张超他们经常会给保安带各种好吃的回来,也经常一起聊天,异国他乡,同是中国人,久而久之一定比旁人亲近许多。

    而张超和李丰隆的惨死是保安大叔跟孟串儿一起目睹的,她接受不了的东西,这两位大叔也在心里不知折腾了多少个轮回,那两个小子,李丰隆就跟自己儿子年龄差不多大,平日里腼腆爱笑,总被剩下那两个挤兑。

    他们仨吵吵闹闹说说笑笑,受三个年轻人的影响,离乡背井的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如今两个去了,另一个失踪了,跟他们见天儿呆在一起的保安大叔难过得无以言表。

    于小山这才知道了当天的全部经过,他眉头紧锁,心里像万蚁噬心,这破丫头,胆子太大了,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不想想父母,不想想……他。

    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其实早在刚才大使馆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未婚妻”就已经明了本心了不是么?可现在听完整件事情经过还是有点失落,是的,失落,一个大老爷们不该有的破烂情绪。

    她tm的那个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起自己,知不知道他对她有着最深的惦记,这种惦记不仅仅是每天都想给她打电话听她叨逼叨日常;也不仅仅是莫名其妙觉得身边其他丫头腻得慌;更不仅仅是汹涌而至的想念和虚无缥缈的幻想。

    好多东西搅在脑袋里,但是他却不愿意让身边人看出来哪怕一丝一毫,因为那是属于他最深处的隐私,这世上除了孟串儿,谁也没权利知道这些拐弯抹角的东西。

    并且就算孟串儿这辈子都想他不起,只要还活着,又有什么关系。好过牺牲掉的李丰隆和张超,生死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渺小。

    “师傅,不用有什么歉意,她的性格我了解,她能做出这种事一点都不意外,我能不能看一下当天的监控?”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保安大叔忙不迭地去调监控。

    喀布er时间遇袭当天下午三点二十,监控中的李丰隆和张超正在架着摄像机在现场处于工作状态,野米餐厅那时候已经变成废墟,周围还时不时有火光闪烁,四处逃窜捂着耳朵尖叫奔跑的人,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脸和伸出求救的手,现场一片狼藉。

    三点三十分一个只露眼睛的当地女人缓缓走过来,于小山瞪大了眼睛,这个女的绝对不正常,肯定就是新闻中描述的那个女性人体炸弹,那个女人逐渐逐渐逼近张超。

    于小山把孟串儿的当时的纠结重新走了一遍,然而还没等于小山反应过来,整个画面全是火光还有抛出来的零七八碎的尸块,于小山咬着牙闭了一下眼睛:妈的,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百倍。

    屏幕中间的女人,张超和李丰隆已经全部消失。此刻他无比懂得那个时候的孟串儿在经历怎样的痛苦和愤怒,这丫头跟李丰隆和张超的感情很深,在他们这两年的聊天中,无数次地提到这两个同事,他跟他俩没什么感情基础,可是看到这个画面仍然控制不住地震惊和难过。

    四点整,孟串儿开始出现在画面中。于小山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拳头,屏住呼吸,卡尼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里满是担忧,他有点担心他的朋友在下一秒的画面里承受不住。卡尼不想看镜头,他很敬佩孟串儿,可是此刻他更担心曾经跟他生死与共的朋友于小山。

    四点零5分三十秒左右的时候在孟串儿后背西南角大概30米的距离处有一个蒙面黑衣男子举起了枪瞄准她,于小山手指由于过于紧握发出“格哒”的轻微响声,他咬紧牙关,全身提着一口气面对接下来的画面。

    子弹击中她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不可抑制地发抖,他痛苦地用右手抓头——用来对抗那种尖锐的突如其来的头疼。卡尼摇摇头不忍再看。

    她用手捂着的地方应该是左边,那个地方有心脏和肺,于小山甚至不敢再想……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由他亲眼得到了验证,那种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席卷而来……

    屏幕里的孟串儿缓慢地回过身向监控器左数二排第三个镜头挥了挥手,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然后把手里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旁边一块大石头下——现在于小山知道那是手机。放完之后没超过一分钟,监控器里的她就被几个蒙面的黑衣男人抬上了车。

    于小山一拳锤在了监控室的桌子上,保安大叔被吓了一跳,他脸色铁青,头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就知道这个丫头那时候只有她的工作!自己都被子弹击中了还撑着没忘了手机视频回传的事情!!

    于小山心里五味杂陈,心疼她的伤势,担心她的生死,同时也对她坚守于自己的阵地和理想觉得欣慰和敬佩。

    张超跟李丰隆牺牲了,但是孟串儿没有像一个小家子气的姑娘只知道哭和害怕,她仅仅用了那么短的时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然后奔赴她应该存在的岗位,这tm的比一个爷们还要勇敢和重情义,是他心里的那个丫头。

    只是,这个混蛋丫头却把焦虑和惊恐留给了五天之后的他。于小山的情绪看起来在极力克制:“抱歉,我有些失控,这个监控画面能放大吗?”

    “你要看哪个时间段的?”

    “我想看看她具体受伤的位置以及带她走的那辆车的车牌号。”

    保安大叔心道:“不愧是串儿丫头的未婚夫,换别人早没逻辑了。”大叔无奈对于小山说:“画面太渣了,看个大概还凑合,放大了也看不清楚她具体的受伤位置更看不到车牌号,但是车牌号我记下来了,因为那辆车经过驻地门口,我当时跑出去看了。”

    于小山眼睛一亮,保安大叔从桌子旁边的本子里撕了一页纸,上面写着“kbl-3391?prv”。

    “问号是什么意思?”

    “车开得太快了,我没拿笔出去,回来再记的时候最后一个数字不确定了。”

    于小山叹了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师傅,串儿的手机呢?”

    保安一拍脑袋:“对了,差点忘了!!手机可以交还给您。”

    保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交给于小山:“手机已经没电了,年轻人的手机我们都不会使。”

    于小山打开袋子瞅了一眼——iphone4,他转头看向卡尼,卡尼点点头:“我家有充电器,我也用这款手机。”

    他对两位保安表示了感谢,跟卡尼来到了他家。

    “于,我得跟你说说我的分析,你得冷静点听。我判断他们只是临时起意绑走了孟,而且这次恐袭也做得并不十分专业,在那个时点启动人体炸弹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至少等到政府军到了,交战一段时间再引爆杀伤力才最大。”

    “你怎么判断是临时起意?”

    “如果是有预谋的孟应该不会受伤,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了她,那么最好毫发无伤地绑走她。但是……”卡尼用眼睛瞄着于小山,有点不太敢往下说。

    “但是啥!!!”

    “但是这种临时起意,也肯定是因为孟对他们有一定的特殊性。有可能……有可能因为她是中国记者,也有可能……因为她是孟。所以向她开枪之后有人临时授意才绑走了她。”

    第37章 老a决定插手了

    “反政府武装跟中国记者有什么关系?”

    “中国现在对阿富han的援助力量很大,筹建道路、援建教学楼、援建医院,所以中国记者在政府心里很有地位。尽管西方媒体在极力攻击中国政府说他们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但是这些援助是实实在在的,作为阿富han人,我十分感激。”

    “还有,你的另一个种可能性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因为她是孟串儿?”

    卡尼咽了一口唾沫,想弱化处理的可是于小山心太细,根本瞒不过:“于,孟串儿很出名,她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走进塔利ban内部的记者,还建立了战争公益基金会,绑走她不仅能得到钱,还能得到名气。”

    于小山眉头紧皱,转而又问:“所以孟串儿现在一定活着。”这话与其说在问卡尼,倒不如是慌乱之下对自己担心的肯定。

    “是的,于,他们一定判断她的伤不重,甚至还有可能给她必要的医疗援助,比如手术。”

    “因为他们要一个死人没有用。”道理都tm的懂,心焦并不会因为懂得而少一丝一毫。

    卡尼点点头没说话,于小山接着说:“卡尼,你那边什么时候到底能有消息?”

    “……于,你是太过于焦虑了,这句话即使你不问,我也会动用一切力量尽全力去查。”

    “好,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大恩不言谢,如果需要钱,我这里有一些美金。”

    “需要的话我会管你要。现在凌晨了,你需要好好睡一觉,于,保存实力才能见到你的未婚妻。”

    入夜,于小山辗转反侧,孟串儿的手机已经充满电了。

    这丫头的手机没设密码,里面存着好多照片。

    有她跟当地孩子们和妇女的合影;有她的国际公益基金剪彩的现场;还有一堆一堆的爆炸后的废墟;她屋子里的弹孔;他们经常窝着的地下室……

    一幕一幕,他像是跟着她走了两年。

    她微信里蹦出来很多信息,有她妈妈的大段大段的文字和语音,还有他的那句“你tm不是黄沙百战穿金甲的凯旋吗?失踪了算什么狗屁凯旋!回话!”恍如隔世。

    她对他设的备注是“不丢”,他抚摸着屏幕上这个备注,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搅在一起,他打开了她的微博,惊讶地发现她微博上只关注了他一个人。

    草稿箱里有条两年前12月16日凌晨五点左右的没有发出去的@于小山的微博评论:“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糙最粗暴最简单也最完美的情话,是那句‘我tm的现在特别想你’。”

    算时间是她刚到喀布尔遭遇恐袭之后大哭的那个凌晨,至于为什么没有发出去,他能瞬间就明白那种仅仅属于自己的私密感受。

    同时他感受到了一种错过,这两年,虽然他们心意相通,但是谁也不曾捅破最后的窗户纸,虽天涯咫尺,却真的蹉跎了两年。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种极度渴望的想念的欲望,他渴望她平安,渴望能快点见到她,渴望能拥她入怀,其他的都tm的滚犊子吧,只是孟串儿,你到底在哪啊?

    这一晚于小山没有一丝的睡意,辗转反侧了许久,他找出笔和纸。

    他知道身在这样一个国度,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张超和李丰隆仅仅是正在工作状态,如今就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而自己,是要从恐怖分子那里把孟串儿带走。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这个举动不仅会断了绑走孟串儿那些人的财路,还会拿巴掌在他们的脸上啪啪连扇。

    这无异于狼窝里掏崽子,虎口里拔牙,神龙嘴边扽须子。

    一切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如果明天或这一次他的生命注定要陪孟串儿留在这个陌生的土地上,那他总得留下点什么。

    想了很长时间,他写了一首诗,一首长诗,也是至今他写过的唯一一首诗。他起名叫《这样的夜晚》。

    这一刻幽静温情种种

    谁的心已然泪水缤纷

    深叹一口天就黑了

    黑夜深深伤感躁动来得铺天盖地

    我伸出手你已不见

    星星的眼睛无法阻挡的钻进了你的心里

    逼我记住这样的夜晚

    就他妈这样

    清风扑来的短短一瞬

    一句深情表白都画不上句号的人生叹怀

    却让我们看见了对方

    推动一叶流浪的孤舟

    不管去哪里

    要的就是那黑暗中的荒野漫漫

    翩翩起舞伴着我们那真实的笑声

    这个没有早晨的夜晚

    这幅没有面貌的天空

    这些没有目光的眼睛

    就是我们生活的最后领土

    我粗略计算完了像样点儿的人生

    都他妈的主题不明

    这会儿

    我正英勇地翻身起床

    为了这个夜晚

    失足在所有正派的方向

    把无数次的孤独

    改装成一种反抗

    以身为靶哪怕最后我只能

    朝自己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