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瀚继续道:“运动方面,我比较擅长散打,得过一次市级冠军和几次亚军,田径运动算不上顶尖水平,但也还可以。”
高荣挑眉笑了笑,眼神中露出兴味:“继续。”
“嗯……我还会开车,一般四个轮子的都能驾驭,卡车也试过两次,勉强能应付,摩托也可以。”封瀚补充,“我还会修车,汽车会修,自行车也会修。”
高荣问:“说完了吗?”
“我想一想……”封瀚按了按眉心,“我还会,嗯,修电灯泡和修水管,修马桶也可以学。”
高荣又问:“说完了吗?”
“我……”封瀚挣扎,“我力气比较足,可以做一些粗活,都可以的,我学得快。”
“我们这里招聘的是佣人、厨师和园丁。”高荣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枚带着小镜子的怀表,从桌面上推给他,“你可以自己照一照镜子,考虑下你适合哪个职位。”
……这个镜子实在是太羞辱人了。
封瀚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就听高荣道:“你刚才说的这些,如果在装叉这个专业来评判,是非常不错的,你的素养是顶尖水平。但如果是应聘我说的这些,不好意思,你还不够格。”
封瀚被怼的无言,想了想,刚又说了个“我……”字,高荣道:“抱歉,我没回国太久,装叉这个词,是这么用吧?”
“……”封瀚不敢招惹他,憋屈地点头,“是这么用。”
高荣下巴微扬,穿着西裤的腿交叠起来,问:“你为什么要来我们这做杂活?看你的气质和履历,不该啊。”
封瀚默了片刻,选择了说实话:“我喜欢的女孩子住在威吉斯,我不想离开这里,需要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高荣眼神探究地打量他:“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看你相貌也不错,态度还这么诚恳,大概率不会被拒绝吧。非要在我这里迂回做事干什么?”
“我做了错事,需要时间等她的原谅。”
封瀚抬头认真地看着高荣:“高先生,我会好好工作的,虽然我之前什么都不会,但我可以学,薪水少一点也没关系……包吃住就行。”
高荣其实也没想要拒绝他。在威吉斯这样的小镇,能找到一个说中国话并且愿意常住下来的工人实在是太难了,即便他看封瀚的第一眼怎么都不顺眼,嘲讽了一顿,也是打算留他下来的。
而且他的理由,还是挺让人动容的。
高荣伸出手:“看一下护照和签证。”
“……”
封瀚怎么敢拿出来,护照和签证上都有他的名字。高荣常年居住海外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温泽肯定和他念叨过自己的名字,一拿出来就全完了。
封瀚厚着脸皮道:“都丢了。”
高荣“嘶”了一声:“你小子别和我耍滑头,想□□工?”
“我有申根签证。”封瀚正色为自己辩解,“而且您看我过去的学历和履历,不会申请不下签证的,真的丢了。”
高荣将信将疑,与封瀚对视半分钟,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给你半个月的试用期,期间薪资发一半,中途任何一天表现不好都立刻走人。”高荣说,“待会去换身衣服,跟着李师傅学着怎么用推草机吧。”
作者有话说:
别急,他终有一天会被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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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高荣口中的李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长得胖胖的,一笑起来两道深深的眼尾纹。
他开始时还算挺热情,封瀚跟着他去更衣室换衣服,李师傅给了他一套英伦小西装做工作服,还翻出了护目镜和一只白色的大口罩,说这是防止推草时的草沫子被吸进呼吸道或者进入眼睛里。
封瀚乖乖地换好,站在镜子前看了看,竟然还挺好看。
李师傅靠在墙上夸他:“年轻人长得真不错,是个衣架子,套个麻袋都洋气。就是我看你总有种熟悉感,好像国内的一个什么大明星?”
“您认错了。”封瀚整了整领子,“我应该比明星帅一点。”
“……”李师傅的笑有点挂不住。
他听见高管家说这个年轻人性格比较张扬,开始还不信,心想着都沦落到来打零工了,还张扬什么?一问一答之后,李师傅认同了高管家,确实是够张扬的。
“那行吧。”李师傅站直腰,冲封瀚勾了勾手,“换好衣服了就跟我来,带你去熟悉一下工具。”
封瀚跟着他走出去,穿过走廊去仓房取东西。
路上遇见后厨的黄阿姨打招呼:“哎哟老李!”
黄阿姨一张小圆脸很漂亮,笑容洋溢,打量封瀚一下,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新来的小伙子?哎哟,蛮高大的哦,不错不错……”
换了新衣服,封瀚那点子洁癖的毛病又犯了,黄阿姨去碰他的时候,下意识往后一闪,黄阿姨的手尴尬停在半空中。
“不好意思。”封瀚也觉出了气氛不对,道了个歉。
他这句轻飘飘的不好意思让气氛更加尴尬,诚意全无,好似看不起人一样,李师傅的笑彻底落了下去。黄阿姨也是单身,他本来对人家有意思,想着能不能相处着更进一步,封瀚的这个举动相当于给了他没脸。
封瀚皱了皱眉头,他身在高位惯了,向来是被人哄着捧着,很少和这些四五十岁的叔叔阿姨打交道,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察觉出哪里出了问题,想解决,又不知道怎么解决合适。
“唉呀没事没事,小伙子害羞啦。”黄阿姨很和气,和李师傅挥挥手,“我还要给漾漾小姐做饭呢,你们去忙吧!”
李师傅尴尬的赔笑:“去吧去吧。”
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封瀚一眼:“愣头小子,没眼色!”
“……”被教训了。
封瀚沉住气,又欠身说了句:“不好意思。”
李师傅也不好和他多说什么,“哼”了声,背着手大步往前走。
拐了个弯到了后仓房,李师傅站在门口,不耐烦地指着里头大大小小的工具:“那个是割草机,那个是锄头、镐子、修枝剪、泥刀……你都认识吧?”
封瀚扫了眼,点头:“大概理解。”
李师傅指挥道:“把那个割草机推出来。”
封瀚只好乖乖地去推。第一次使用很不顺手,弄了半天才掌握挪动的技巧,抬头一看,李师傅都没影了。
封瀚拎着机器往外走,四处张望一圈,李师傅早就走到了好远之外,见封瀚出来,指着他疾声厉色地问:“怎么那么慢!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是在偷懒吗?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我在哪里你就得在哪里,赶紧过来!臭小子,不中用!”
“……”从小到大就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儿,这下好了,不到十分钟,被教训了两次。
封瀚深深呼出一口气,心想着:报应。
他已经比之前进步许多了,至少在被骂的时候,能够保持心平气和,坦然地接受。
“来了。”封瀚推着笨重的机器走过去,一摆一摆,像只瘸腿企鹅。
李师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但见他听话,心里气多少下去一点。
“我给你讲一遍这个使用的技巧,你好好记住了。”李师傅点点脚下的草地,“首先,你得先查看一下草里有没有大块的碎石,小块的搞不掉就算了,大块的崩起来要出事的,要先查一遍。还有,加油的时候……”
封瀚认真地听着,李师傅看他表情,心里舒服一些。
“好了,就这些,总体来说还是挺简单的。”李师傅鼓励地拍拍封瀚的肩,想起什么,问了句,“对了,一直没有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封瀚手握着扶手试着开启机器,听见问题,沉默了一瞬:“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李师傅只觉崩溃,就不该对他抱有什么希望,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行,你真行。”
李师傅道:“但是我总得叫你一点什么吧?!”
封瀚想了想:“那你叫我阿强吧。”
“……阿强。”这个一听就是糊弄他的名字,李师傅重复了一遍,他已经不想和封瀚继续交流下去了,“行,阿强,你好好干,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走。
封瀚愣了瞬,叫住他:“李师傅,您做什么去?”
李师傅没回头:“十二点了,该吃饭了。”
封瀚呼吸一滞,开口想说些什么,理智尚存,到底闭上嘴,自言自语道:“……我也想吃饭。”
他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地吃一顿热饭菜了。
吃饭也不叫我……
封瀚不由得开始反思,他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嫌。
……
不远处的紫藤架子底下,长长的木凳上铺了软垫,温漾靠在垫子上输液。
大大的葡萄糖袋子挂在紫藤花之间,液体像玻璃一样折射出彩色的光线,竟然还很好看。温漾的胃口实在不好,她味觉消失得厉害,摄入的食物不能维持所需的能量,只好靠每天输入25%的葡萄糖补充。
她膝盖上铺了一本书,看了一会觉得累,便往远处望,瞧见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草坪上除草。
温漾偏头问高荣:“那个人为什么不去吃饭?”
高荣给她写:“他说他不饿。”
高荣也不知道封瀚饿不饿,不过他不太喜欢那个年轻人,更不关心,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温漾“噢”了声,又问:“是新来的吗?”
高荣点头,说是。
温漾没有别的问题了,她催高荣回去:“高叔,你去吃午饭吧,我自己在这就行。”
温漾不喜欢总有人在她身边,高荣知道这一点,没有推辞。
他抬头看了看葡萄糖的袋子,在纸上给她写:“我过半个小时来,给你拔针。”
“不用。”温漾摇头,“我自己可以。”
高荣叹了口气,用口型说:“有任何事,喊我,或者发消息,我都第一时间赶来。”
温漾笑眯眯地说谢谢。
高荣走了,这片天地就剩下她自己,温漾顿觉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