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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说着,他递上了一大坛的酒,还有只荷叶包着的烧鸡,浓郁的酒香肉香扑鼻而来,几个海盗顿时淌下了口水。

    “唉哟!这怎么使得?两位有心了!”说着使不得,上手的速度却一点不慢。一个海盗迫不及待接过酒坛,拍开泥封,深深闻了一口。

    “对对!就是这个味儿!”那海盗大喜,这味道跟他们闻了老半天的酒味一模一样啊!多亏这群人毛病多,非要回船上取铺盖,要不他们怎么能捞到这样的好处?!

    那汉子哈哈一笑:“老哥喜欢便好,你们只管吃,小弟先回去复命了。”

    按照道理,他们该检查一下从船上取来的东西,然而好酒好肉摆在面前,谁还能记得起来啊?有人已经抱着酒坛咕咚咚喝了起来,就连带他们来的贼人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行,赶紧回吧。知道路吗?我就不送了。”

    那俩汉子对视一眼,背着包裹快步往回走去。等到了寨门前,其中一个手腕一翻,摸出了几个竹筒子,随手扔在了暗处。

    看门的几人正聊得欢呢,自然也没瞧见。等人来叫门,才懒洋洋开了,打量了一下两人,就挥手放行。其中一个还小声嘀咕道:“老子就没见过睡觉还要用自家被褥的,毛病……”

    另一个哈哈大笑:“公子哥儿嘛,不都细皮嫩肉,说不定挨不得粗布呢?”

    “那是,说不定还要抱个细皮嫩肉的小娘才能睡得着。”又有人挤眉弄眼道。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两个陆府家丁就跟没听到一样,被人引着乖乖回到了那偏僻小院。

    等到闭了院门,林虎才长长舒了口气,快步走进了屋中。

    “头儿,东西取来了!”他低声道。

    “打开吧。”伏波把桌上东西一扫,腾出了地方。

    林虎不敢怠慢,立刻把两个大包放在桌上,解开绳索。里面的确是被褥,绸缎做面,丝绵做里,拿着就轻飘飘的,然而展开后,一股奇怪的味道就传了出来,有些刺鼻。若是让制烟花的老匠人来闻,一下就能辨别出硝石的味道。不过此刻这些焰硝已经全被丝绵吸了进去。

    伏波满意的点点头:“把被褥分了,一会儿用它来引火。”

    以现在的条件,肯定造不出硝化棉之类的爆炸物,但是硝石易燃,是良好的引火材料。想要在寨中制造混乱,少不了它可不行。当然,还有其他的准备。

    林虎又打开了另一个包裹:“头儿,你的甲也带来了!”

    护卫们都在衣服下面披了甲,唯独伏波和陆俭只穿了常服。伏波转头向床上看去,只见陆俭已经翻身坐起,用手搓了搓脸:“准备好了?”

    “该穿甲了。”伏波说着,取了一副甲披在身上。

    林猛赶紧上前一步,帮他系绳。陆三丁则拿着另一幅甲,递给了陆俭。

    不多时,两人都披挂完毕。明明是一样的甲,穿在伏波身上却像是穿了条长褂。看着那犀皮制成的甲胄,陆俭笑了起来:“我这样打扮,也不过是个花架子,全靠贤弟了。”

    紧了紧皮质的护腕,伏波也笑了:“明德兄放心,还轮不到你出手呢。”

    从怀中取出新画的地形图,她跟林猛、陆三丁几人交代了起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满月慢悠悠浮出海面,朝着天顶爬去。岸上,几个得了酒肉的海盗已经唱起了渔歌,大呼小叫,显然是喝高了,哪还有心思关注其他?

    远处的单桅船上,几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跳入海中,向着另一边船舶林立的码头游去。本就熟悉水性,身上还挂着鼓鼓的皮橐子,一旦气息不续,就凑上去深吸一口,立刻又能游出老远。几人连头都没露,就这么潜行了几里,抵达了目的地。众人分散开来,各自寻找没人的小船。

    大晚上,空船还不多得是?轻轻悄悄攀上船,从防水的牛皮袋子里取出陶罐,倒出火油。火石轻轻一擦,“轰”的一声,熊熊烈火燃了起来。不只是一条船,而是接连好几条,引得码头上一片惊呼!

    远远听到了声音,几个喝到半醉的贼人茫然站起了身。有人问道:“那边怎地了?可是失火了?”

    “嗝!说不定是有人喝醉了……”另一人傻乎乎答道。

    “胡说什么呢,这酒可就咱们能喝着!”抱着酒坛的汉子用力举起坛子,凑在嘴边一阵乱摇,“等等,怎地没了?刚刚不还有一口呢?”

    “嗨!就这点儿,一口就没了。”偷喝的先叫起屈。

    “要是能再来点儿就好了……”一个海盗醉眼朦胧望向陆家那两条船。这姓陆的少爷就是大方,若能再给点……

    思绪突然一顿,他眨了眨眼,海里飘的是什么?

    几条舢板尤若离弦之箭,飞快朝着岸边驶来。还没等这醉鬼反应过来,小船就靠了岸,披着皮甲的汉子们一跃而下,挥舞着长刀,竹矛,向他们扑来。

    只花了几息,守在岸边的海盗们就成了饱死鬼、醉死鬼,躺在了血泊之中。李牛一甩长刀,高声道:“走吧,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第四十三章

    满月已经爬上树梢,就算是喧闹的海盗营寨,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半人都陷入了沉眠,在路上晃荡的巡哨也哈欠连天,个别看门的干脆睡过去了,哪有半点戒备的意思?

    偏僻的客居小院内也是悄无声息,然而月光下,却有一群人披甲持矛,手按腰刀。吃饱了饭,也早早睡过一轮,此刻所有人都神采奕奕,信心满满。他们清楚了自己的任务,也不惧数倍于己的敌人,只紧紧盯着前方那道身影,等待着命令。

    伏波也站在原地,闭目倾听。没有计时器的情况下,如何配合友军协同攻击,才是真正的难题。好在,她早就安排了后手。

    只是几个呼吸,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鞭炮的爆鸣声,响而脆,划破夜空。

    在竹子里装满硝石,能发出响亮的声音,这也是“爆竹”的由来。虽说没什么杀伤力,作为传讯工具还是绰绰有余的。

    伏波骤然抬头,手中长刀一挥:“动手!”

    随着干脆利落的两字,所有人都动了起来。院门被猛地拉开,正在打哈欠的看守双眼圆睁被一刀撂倒,别说示警了,连惊呼声都没能发出。几人快步迈过了尸体,向着不远处的房屋奔去。

    火石一擦,裹着火棉的木棍就烧了起来,往房顶一掷,只眨眼功夫就浓烟滚滚,火光遍地。装满硝石的竹筒再次炸开,声震四野,听得人心惶惶。

    随后跟着一声惨嚎:“青凤帮打来了!”

    这一嗓子简直石破天惊,让本就发现起火,生出混乱的寨子炸了锅。有些人衣裳都不穿就冲出了屋子,还有拿着刀,提着剑的,生怕敌人已经到了自家门口。

    “寨子被攻破了吗?”不少人叫出了声,那些没喊出来的也在心中大吼。

    回答他们的,是从寨门口狼狈奔回的守卫。

    “不好了!码头起火了!青凤帮已经打来了!”

    又一声巨响遥遥传来。等等,这不会是炮吧?难不成青凤帮真的开始攻岛了?现在逃还来得及吗?都是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的,还有不少人喝了一下午的酒,此刻正晕头胀脑呢。突然遇到敌人来袭,能反应过来的真没几个。有人掉头就跑,也有人原地踯躅,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直到有个声音越来越大,越喊越急。

    “大当家的跑了!大当家坐船跑了!”

    大乱之时,谁还能分辨消息真假?彻底被击溃了心理防线,越来越多人四散而逃,只盼能快些逃离寨子,抢一条船,挣条生路!

    此刻,主院里也聚起了不少人。刚刚乱起的时候,姜大当家就被惊醒了,赶忙召集手下,先护住了院子,再派人出去打探。不一会儿,就有人灰头土脸的跑了进来:“头儿,不好了!码头烧起来了,听说是青凤帮的人马!要不要先撤?”

    姜大当家闻言大惊:“青凤帮不是被拦在海上吗,怎么突然夜半来袭?等等,不会是那陆二公子搞的鬼吧?他是个内应?!”

    一下想到了不妙处,姜大当家脸都白了,急匆匆道:“快派人去别院拿人!严远在哪里?让他带队去抓!”

    下面立刻有人道:“头领之前不是吩咐了,严兄弟去巡夜了……”

    姜大当家骂出了声,然而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换了个人过去。现在寨子里这么乱,还不知来了多少敌人,又有多少内应想要对他不利,须得探明了情况再做打算。

    心中正慌乱不堪,突然听到了外面一声又一声的喊叫,说什么“大当家已经逃了”。平白被扣上了临阵脱逃的罪名,气的姜大当家直拍桌案:“这是谁在搅乱人心?王三弟,你带些人出去,见到乱喊的就给我砍了!再命人去找各位头目,让他们来主院见我!”

    小头目们也能管四五条船呢,若是这时候逃了,才是真正伤筋动骨,还要先把人聚拢了再说。而且人多了,也好想法子突围啊。现在他身边就二十来号人,哪敢随便乱闯?

    王驴儿此刻也不顾上偷喝酒的头痛了,慌忙带人冲了出去。

    ※

    情况有些不对。严远眉头紧皱,打量着寨中的乱象。几处起火点其实隔得不远,且都是普通住宅,并没有涉及仓库。那震天的炸响也不是真正的炮声,反倒有些像是爆竹。更别说那乱七八糟,意有所指的叫喊。不管青凤帮是不是真打来了,码头是不是真沦陷了,寨子里其实还是安全的,只是有小股贼人袭扰罢了。

    不过放在毫无训练的海盗营中,夜袭的恐慌顿时被放大了数倍,已经有了炸营的先兆。若是那姓姜的有胆色,带队出来聚拢兵马,清理乱象,多半还是能守住营寨的。不过,那贼首有这胆量吗?

    严远的眉头渐渐舒展,是时候离开了。两帮贼匪乱战,与他何干?既然在岛上找不到人,就该沿着海岸再找一找。平日寻不到机会,现在趁乱走了岂不干净?就是得找个靠得住的船长才行,别躲开了乱局,反倒在海上遭了难。

    略一思索几个小头目的脾性,他调转了方向,朝着另一侧快步走去。

    此刻寨里乱的厉害,街上净是闷头乱跑的,有些连兵器都没带,也不知跑出来是想干吗。严远并未选择逆流而上,而是顺着大队走了一段,立刻避到小道,继续前行。

    谁料才拐过两个院落,一幕突然撞进眼帘。就见两人正把燃起的火把掷入院中,一旁还有四处张望的瞭哨。这是撞上了敌人了!

    严远猛地握紧了刀柄,下一刻,那三人已经发现了他,齐齐冲了上来!

    ※

    伏波此刻正带着小队快速驱赶乱兵。遇到持刀的,就摆阵围杀,对那些自顾不暇,只想逃命的,则稍稍逼迫他们转向,朝着寨门狂奔。只要人还留在寨中,就有被收拢的可能。但是一旦冲破寨门,逃向码头,就成了彻底溃败,再也没有还击的余力。

    好在那贼首跟自己想的一样,并没有出来主持大局的气魄,对付这些散兵游勇,她带着的小队就足够了。

    正杀的兴起,一声尖锐的竹笛声突然传入耳中。伏波立刻止住了脚步,叫道:“这边来!”

    他们的队伍分成了三波,其中陆家私兵有六人跑去放火,四人留下保护陆俭这个家主,伏波则带领林家人则居中策应。三者始终保持距离,一旦有人遇到强敌就会吹起竹哨,由伏波赶去救援。

    现在有人吹了哨,伏波自然不会怠慢,立刻朝声音传来的巷子奔去。她事先已经提醒过,放火要找偏僻些的院落,遇到数量众多的敌人就装作流寇大喊大叫,这边地方偏僻,多半没有大队人马,是遇上了小队的精锐?陆家这些私兵可都是上过战场的,能让他们求救的精锐,想来也不能小觑。

    思绪电转,伏波已经一马当先,率先跨过了院墙。就见暗巷中,两人倒伏于地,生死不知,还有一个正在刀锋下苦苦挣扎。而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个!

    是个强手!

    伏波刀刃一扬,冲了上去!

    不妙啊!当那伙人吹起竹哨时,严远就觉坏事。这是在招呼同伴,虽说潜入寨子的人应该不多,但是一拥而上的话,他也招架不来。得尽快脱身了!

    利用对于地形的熟悉,严远边走边退,把人诱到了窄巷,三下五除二拆破了他们的阵型,一击得手就要退走,谁料只这么点儿功夫,就有人赶了过来,挥刀而上。

    好胆量!黑灯瞎火的,严远看不清楚来人样貌,但是他的身量却比自己矮上一截。只孤身一人,看到三名同伴倒地还敢冲上来,可不就是胆量惊人?

    不过严远手上并未留力,一刀横劈砍向来人。这一刀的力道足以让人虎口崩裂,乃至斩断敌人手中的兵刃,让他招架不住。谁料对方并未招架,闪身躲过,游鱼也似反刺一刀!

    好身法!严远一下就提起了心神,刀刃调转挡住了对方攻势。看来这人不是莽撞而为,还是有些依仗的。若是让他拖住了自己,岂不要陷入险境?严远一下就认真了起来,刀风如飞,直逼要害。若比快,他也不输旁人!

    天色太暗,两人其实都看不太清对方的动作,只靠战场本能。窄巷之中,刀影翻飞,寒光凛凛,一时竟然打了个不相上下。这是伏波到这个世界后,遇上的第一个厉害人物,真正的战场宿将。招式没有花哨,不留破绽,而且力大手狠,让她连取巧的机会都没有。若是一对一,再打上几分钟,她恐怕就要落败了,好在,她不是一个人。

    打着打着,就见那人脚步一顿,骤然后退,这是不敌要逃?打出了真火,严远哪容对方脱战,立刻一个箭步冲来,挥刀横扫!那人躲避不及,险之又险猛一低头,束发的布巾被刀风扫中。没了包裹,一头乌发顿时披散,遮住了半边脸庞。

    视线被挡,不正是动手的时机?严远举刀便要再砍,谁料这时,点燃的屋舍突然腾起了一片火光,照亮了四周。那一瞬,严远看清了对方的面孔。眼仁骤然一缩,一道银光已经冲自己刺来。

    长刀挡住了刀刃,然而下一刻,严远浑身一抖,突然撤步后退,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小姐恕罪,是属下来迟了……”

    第四十四章

    变故来得太突然,伏波险些没能收住手,刀锋间不容发贴上了对方脖颈。然而那男子动也没动,腰背挺得笔直,一双拳头却攥得死紧,还有些微微发颤。此刻就算持刀,也未必能拿得稳了。

    他不是装的。

    行动前,伏波已经卸去那副小厮装扮,恢复了原本面容。就算修饰了眉形,眼睛和面部轮廓也不会变的。也就是说,如果当初见过这具身体的原主,认出来并不奇怪。

    然而她跟原主的身手截然不同,气质也是迥异,对方却还能认定她是自家小姐。难道原主出生在一个女子学武也不出奇的家庭,而这人只认得原主,并无深层的接触?他是什么身份,跟原主又有什么关系?

    并未撤刀,伏波低声喝问:“你是谁?在哪里见过我?”

    那人答的飞快:“属下名叫严远,原在军门帐下效力,曾在府上见过小……公子。”

    似是察觉了伏波的装扮,这次他没叫出“小姐”,而是改称了“公子”,光论反应就不慢。还有“军门”一词,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武官的尊称,而且官职很是不低,起码也得是个将军,难道是原主的亲生父亲?

    见她不答,严远赶忙补了句:“忠伯护公子出逃时,曾去信寻我,让我在雷州接应。哪料突然冒出海贼,我等了数日没等到人,这才来到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