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夫秦止水。
又是……情夫黎远。
这话信息量过于丰富,方家人集体震惊,面面相觑好一会。
所以,不愿恋爱、结婚的方唐居然有前夫,而且与她口中“死去”的男友黎远是同一个人?!
此人相貌出众,仪表堂堂,然而婚前婚后从未登门拜访,离了婚反倒突然出现。
所为何来?
方文秀第一个回过神,她心中警铃大作,非常戒备地看着秦止水。
“你说是就是,有什么证明?我们家方唐还没有嫁人,你别信口雌黄破坏她名声。”
她话音刚落,衣袖被扯了好几下。
方世宝小声道:“妈,还记得我给你看的社会新闻吗?那个倒在民政局的有钱帅哥,就他,秦止水。”
不意被儿子当场拆台,方文秀气得一个眼神杀过去,语气格外凶狠:“你给我闭嘴!”
“妈……”方世宝委屈极了,很自然地溜到方文华身边,“舅舅你看,人都找上门了,足以说明我没有撒谎。唐姐真的好过分,她瞒着我们结婚、离婚,并且谎称孩——”
“方世宝!”
方文秀连名带姓一声厉呵,满腔的恨铁不成钢。
这个呆货,提什么孩子,是想让夫家来抢人吗?!
她的喝止声焦急粗暴,透着浓厚的掩饰味道,方文华听后,猛然从闺女偷偷结婚、离婚的巨大冲击中回魂。
“阿秀,冷静些,该来的躲不掉。”
他出声宽慰自己的妹妹,下一刻,细细打量秦止水。
这人,前不久匆匆见过一面,碍于天黑没看清楚。
如今细瞧,身高超过一米八,长相英俊一双桃花眼,宽肩窄臀身材一流……上上下下完全符合雪知黎口中的黎远形象。
竟然没有包装夸大的成分!
方文华着实惊讶了一把,闺女的前夫,外在过于优秀。
这样的人,想必脾性不小。
他暗暗叹息,随后收起探究目光,平静道:“黎先生是吧?鄙人方唐父亲方文华。”
自推门而入后,秦止水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方家人。
表兄弟是个蠢蠢的怂货,服从长辈,习惯告状卖乖、煽风点火,与方唐关系糟糕。
姑妈,心底大概有个算盘,一言一行看似维护方唐,实则经过计算。
瞧她讳莫如深的神情,应该极为看重孩子。
至于岳父,端正的国字脸,性格迟缓近乎呆,却是唯一一个在得知方唐悄悄结婚离婚,面上有欣慰也有受伤的人。
他或许沉闷复杂,但爱女儿这点,不会错。
基于以上初步认识,秦止水大方伸出手,“我真名秦止水,伯父喊我小水就好。”
小水……
方文华暗忖,这姿态放得很低,可不像前夫做派。
他并不探究其中真情假意,只握住对方的手,暗暗用力试探。
指关节被捏得发疼,秦止水面带微笑,无一丝躲闪、愠色。
“小水。”
方文华见他表现不错,终于松开手,进一步道:“屋里喝杯茶,我们坐下来谈谈。”
秦止水笑意加深:“谢谢伯父。”
两人一前一后朝堂屋里走,方文秀正要跟上去。
方文华突然转身,温声交待:“阿秀,宝儿想开甜品店这件事,不用顾虑我,你们好好商量,但做决定之前记得弄清合伙人品行。”
这是变相赶人。
方文秀哪里会不懂,她深深看一眼自家大哥,争取道:“那事不急,我先去准备茶水瓜果,立刻给你们端来。”
她热情周到,无可挑剔。
方文华顿时犹豫起来,毕竟有关糖糖的终身大事,做姑姑的并不比他这个爸爸操心少。
沉默即有戏!
方文秀面上一喜,抬腿往厨房走。
秦止水见状眉头轻蹙,与岳父的交谈,他并不想算盘姑姑在场。
于是轻咳一声,不卑不亢道:“抱歉,我最近肠胃不适,吃不得茶水瓜果。”
此话一出,被拒绝加入聊天的方文秀瞬间黑脸。
然而方文华,乐得客人做决断,免去自己两难纠结,他嘴角浮现一个细微弧度,问:“那你能吃什么?”
秦止水笑:“有劳伯父给我一杯温水。”
-
方文华与前女婿的正式会面,气氛逐渐从僵硬趋向缓和,尤其在得知对方依旧深爱女儿,想挽回之后。
他活到这把岁数,余生愿望不过是女儿安康喜乐,早日成家,疲倦心累时有肩膀可依靠。
以前,发愁女儿抗拒结婚。
现在突然知道女儿有过一段婚姻,庆幸之余,又开始新一轮愁绪,破镜真能重圆?
转眼,闺女就二十八岁了,经不起蹉跎、折腾。
身为老父亲,他越发严肃直白。
“你这次来,是想获取我的支持,追回糖糖?”
“糖糖。”秦止水看着挂在墙壁上有些年头的奖状,嘴角扬起,“原来她以前叫方糖。”
“嗯,我爱人取的名字。”方文华也抬头看墙壁,低声追忆,“方家有女,甜如蜜糖。”
“好寓意。后来为什么修改?”
“往事不堪回首。”
方文华摸着手中的保温杯,沉重叹息,“斯人逝去甜蜜不再,方糖变了味,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听到这,秦止水止不住地心疼,蜜罐里长大的孩子突然失去妈妈失去糖分,心里该有多苦?
“那时,她几岁?”
“初中升高中那年,十三岁。秦止水——”方文华紧紧盯着眼前人,郑重道,“糖糖十三岁之后,过得都是孤苦伶仃的日子,即便开了甜品店,一身手艺渐入佳境,但内心依然苦。结婚又离婚,你已经伤害过她一次,凭什么再给她甜蜜、幸福?”
“凭我爱她,懂她心中的苦与怕,也凭这段婚姻生活,虽有磕绊,但我们彼此都在成长,变得越发契合。”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闹到离婚的地步?”
“……”原因错综复杂,秦止水斟酌道,“因为开局不太美,方唐答应结婚,有我逼迫的成分在。”
“你逼她结婚?!”方文华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
“是我混——”
“这不可能!我闺女性子清冷倔强,平生最讨厌催她结婚之人,你如果逼迫,早被踹了。”
秦止水没料到有这出,一时怔愣。
方文华目光尖锐,不禁重新打量眼前人,“任你态度再好,撒谎一切免谈。老实交代为什么离婚?你做了混账事对不对,否则糖糖何至于跟我们说你死在了求婚路上。”
死去的是黎远。
求婚路上,原来他们俩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
这一刻,秦止水嫉妒得发狂。
他拳头紧握,努力压着情绪,解释道:“前段时间公司很忙,我常常早出晚归忽略了方唐,她误以为我外面有人。后来我们大吵一架,脑子一热,直接去了民政局。”
得知原因,方文华气血翻涌直接开骂。
“你个呆瓜,解释不会?自证清白不会?哄老婆不会?冷静不会?偏偏要冲动。知不知道糖糖怀孕了?孕妇啊,脾气大点就大点,你该让着!”
“后来才知道。”还知道她流产,这个消息秦止水直觉特别重要,没说。
“不闻不问,后知后觉,你活该!”
“伯父教训的是,我错了。”
秦止水点头赞同,如果能早些察觉黎远的存在,他肯定不会花时间精力与谢崇艺斗智斗勇。
结果弄错情敌,满盘皆输。
越想,越是悔恨懊恼。
看着丧气的女婿,方文华不禁自嘲,“呆子,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上回你应该听到了,糖糖管我叫方老师。”
嗯,上回?
秦止水略感惊讶,仔细一瞧,这才想起已经见过岳父。
两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笑了起来。
此一笑,颇有同病相怜的风趣,气氛转而变得融洽。
方文华端出酒和花生米,打算在吃吃喝喝中,听女婿说一说女儿的婚后生活。
奈何事与愿违,就在他嫌弃花生米太单调,捞起袖子准备炒几个下酒菜的时候——
“嘭嘭嘭!”
门被敲得震天响。
他放下锅铲,来不及解围裙,快步走出厨房,走过前院,一把拉开门栓,“谁啊,我今天……糖糖!你怎么回来了?”
方唐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油烟辛辣味,脸色愈发冷漠。
“呵,我再不回来,你恐怕要跑到桑榆市,逼着我去医院做孕检,证明你孙子还好。”
“那怎么可能?你想多了。一切都是宝儿瞎说,我没信。”
“这是医院孕检报告单,自己看。”
说着,她走近两步,然后把文件夹递到对方眼前。
方文华连连后退,“我身上油烟大,你先进屋休息。对了,秦——”
方唐面露不耐,直接打断:“你也知道味重,说了多少遍,要清淡饮食,少盐少辣。”
话落,她想起雪知黎的嘱咐,务必像个孕妇,想横就横,脾气大点没关系。
于是抬腿直奔厨房,十分蛮横地说:“我今天非扔了你所有的辛辣刺激物不可。”
“哎呀,别去厨房,锅里滋滋响呢,对孕妇不好!”
“我偏要去。”
“……”方文华急得不行,亦步亦趋跟在女儿身后,“糖糖,你与秦止水一块生活,也这么独断霸道?”
猛然从老父亲口中听到秦止水的名字,方唐身体一僵,顿时紧张起来。
“我和他的事,你知道了?”
“糖糖,秦止水挺不错的,你既然愿意和他结婚,为什么不踏实过日子,非要离婚?”
“呵——”
方唐自嘲一笑,既然秘密瞒不住,那就和盘托出吧,看谁无赖过谁,谁更难堪。
她无所谓道:“方家逼我结婚生子这么多年,我有多厌恶,你心里没点数?我跟秦止水在一起,没有愿意,只有权宜之计。怀孕后,再也用不着他,自然离婚。”
话落,犹如寒风过。
方文华瞠目结舌,几乎石化。
坐在窗边,甜甜蜜蜜补充糖糖过往的男人,沸腾的心刹那结冰。
怀孕后,便再也用不着。
所以,方唐跟他结婚,有过一次念念不忘是假话,那么多个欢愉夜晚,她想的只是怀孕生子。
是不是,换个男人也可以?
无需问,黎远的存在即是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