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玉喉咙一动,张口正要说话,便被苏世清打断道:“依老臣所见,萧侯家的第三子萧致墨既有应变之能,又有武艺傍身,是可以托付之人。”
苏玉没料到苏世清竟然会举荐萧致墨,怔了片刻,还未开口,便听太后摇头道:“萧致墨此人我也知道,确实是合适的人选,只可惜他如今另有重任,怕是不行。”
苏世清蹙眉,而苏玉却忆起前几日与萧致墨相见时,他确实提起过这段日子在为宁国大军筹备军饷一事。
两军交战,天时地利将帅之才自然重要,可军饷一事亦攸关生死存亡,疏忽不得。
苏玉看着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的苏世清一眼,知道他同样将人选一事看得十分重要,如今怕是再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了。
“既然如此……”苏玉收回看向苏世清的目光,对着太后揖拜道,“小女自认为是除了萧致墨以外最为适合之人,有心担此重任,还请太后恩准。”
苏世清嘴唇一动,却最终没有出声,而太后锐利到足以洞穿人心的眸光一闪,看向苏玉的眸光多了一些复杂之色:“你?”
苏玉神色坚定。
太后目光转向苏世清,问道:“苏老将军如何认为?”
苏世清下颌紧绷,最终却口吻沉稳缓慢道:“臣附议。”
太后一笑,笑意将她原本美艳到锋利刺人的眉眼衬托出一丝温婉,狭长的凤眸闪着动人波光,竟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既然此事事关重大,挑选人选需得慎重,其实方才阿玉没有开口时,哀家心中便有这个念头,如今苏老将军也同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苏世清摇头无奈道:“但凡还有其他人选,我是不会放她一人去的,但是事急从权,如果此时我还刻意阻拦,便没什么意思了。”
“哀家如今有了显儿,倒也十分明白苏老将军的心情。”太后赞同道。
“如今既然人选已经定下,那我现在便回去拾掇一下,今日出发?”苏玉问道。
“准备事宜阿加现在便吩咐人去张罗。”回答的却是太后,“你在哀家宫中多逗留片刻,哀家还有些话要单独对你讲。”
太后的后半句话是对着苏玉说的,眸光却看着苏世清。
苏世清眉峰微挑,看向太后面露不解之色。
“哀家与阿玉只是许久未见,说些姐妹间的体己话,一会就就让人将她送出宫去。”太后道。
苏世清这才点头道:“即是如此,那我便先回府中等着阿玉。”
苏玉心中思忖自己与太后其实并不熟稔,若她真的有话要对自己说,估摸着话题也就这有一个。
而那人确实不方便当着苏世清的面提起,是以苏玉也没有多做挽留,目送着苏世清出了宫殿大门之后,这才转向太后,潋滟的眸光微闪,静待着她先开口。
太后亦不是喜欢拐弯抹角之人,直截了当道:“哀家倒是没想到你会自请去前线送信。”
“苏玉心中有大义,亦有私情,此事所牵涉到的人太多了,不容有任何闪失。”
太后缓缓道:“你说的没错,但是你的大义与私情于哀家来说都毫无用处,此战若败,大义也好,私情也罢,一旦改朝换代,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苏玉未想到太后竟然如此直白,面上讶异之色一闪而过。
太后细细凝视着苏玉的表情:“哀家说的是事实,是以此战至关重要,这也是为何当初哀家为何同意秦砚随军出征的原因。”
苏玉垂头:“还有我大哥。”
“是啊。”念起苏逍,太后嘴角竟绽出一抹嫣然笑意来,只可惜苏玉一直垂着眸,将她的表情漏了过去,“当初秦砚向我请战出征之时,向哀家许了一个承诺。”
苏玉低垂着眼眸的动作未变,背脊却因为太后的话微微有些发僵。
太后知道苏玉是因为自己在她面前提起秦砚而感到不自在,顿了一顿,开口解释道:“相信秦砚已经与你说过哀家与他之间并无男女之情。”
“是。”苏玉声音平淡回答道。
“他与哀家之间的承诺亦是这样,关乎其他,却无关哀家与他之间。”
苏玉抿了抿唇,再开口时,虽然能看出她在竭力掩饰,可仍有几分不耐之色掺杂在话语之中:“既然是太后与秦大人之间的承诺,太后如此说与我听,怕是有些不妥。”
太后闻言一默,心念转到那日自己为了阻止苏逍出征对秦砚说的话与秦砚对于保证苏逍安危的承诺,眸中一丝复杂之色晃过,却来去如风,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沉默半晌之后,太后竟然勾唇一笑,面上带了几分无奈几分惆怅:“按理说确实不应如此,可是哀家当时私心太重,而他却应得爽快。秦砚素来是个重信诺之人,我担心他真的会因为这个承诺将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
苏玉闻言倏然抬起头来。
太后见苏玉面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反应,这才继续道:“所以哀家方才将你留下来,就是为了请你向他带一句话。这句话若是由别人开口去说,他必然只会敷衍,但若是由你说出口,哀家相信他会仔细斟酌的。”
沉默了片刻,苏玉才缓缓开口道:“太后您太高估我了。”
太后眸光一动,最终露出一抹苦涩笑意,口中道:“如今我只能信你,所以我请求你。”
苏玉敏锐发现太后竟然将自称从“哀家”改口成了“我”,竟是诚心相求不拿身份压她的意思。
其实自太后说出此事会危及道秦砚自身之时,苏玉便知道自己肯定会答应。原本就只是带一句话的事情,她如果真的去了前线战场,必定会与秦砚有所交集,传话本就是随手之劳。
若是说先前苏玉对于太后还有十分排斥,如今却又生出了一丝怜悯。
眼前的太后虽然一袭宫装,容色美艳到极致,身居宁朝最高的位置,有着动人心魄的容颜,可却依然高处不胜寒。站在这样高的位置,她的身边却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以前站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秦砚,如今秦砚也走了,她竟只能求助于自己。
苏玉沉吟了一瞬,喉咙微动,最终却张口轻声道:“你想让我为他带什么话?”
太后露出一抹感激之色:“你对他说,我知道他必然因为那个承诺带了锦囊。”
“锦囊?”苏玉口中小声疑惑呢喃。
“是他习医之时他的师父楚闲云老先生给他的。”太后解释道,“那个锦囊本就是他的,他如何使用我无权过问,但请你对他说,我欠了他一条命,不会容许自己再欠他第二条。”
苏玉睫毛一颤:“此话是何意?”
太后眸光微动,解释道:“秦砚的母亲因我而死,那条命还没有还上,若是他真的为我再做到如此,我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苏玉的瞳孔倏然一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