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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苏菜菜威风凛凛地挺起胸膛,四周似乎有狂风舞动。

    是时候该她苏菜菜扬名立万了。

    ……可惜,上天不给她这个机会。

    身后的辟邪脱缰而出,猛地冲到那几个少女面前,前蹄高高抬起,长啼了一声,如凤鸣金山声曜雾秋,卷尾一扫,将她们全部撂倒,灰头土脸地倒了一地,辟邪仿佛不满足似的,又在她们身上踩来踩去,疼得她们“嗷嗷”狂叫,直将她们脸上留下了红艳艳马蹄印这才收了腿,慢悠悠地荡到苏菜菜面前,耷拉着眼皮打了一个响鼻,仿佛是在说:没用的东西,教训人都不会。

    苏菜菜砸了咂嘴。

    只觉得辟邪这小眼神,这小表情,和那宫玖唬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怪不得宫玖会选这只神兽送给她了。

    感情是睹物思人?

    苏菜菜摸了摸辟邪的脑袋,笑眯眯道:“我知道你关心我,想要替我出头帮忙教训她们。”

    辟邪傲娇地将毛茸茸的脑袋撇到一边,露出一个“你在自作多情”的表情。

    苏菜菜笑了笑。

    如果是宫玖的话,他应该会死命地把脑袋往她掌心里凑,一边眯着眼睛,一边得意地说:“你知道就好,这世上,大概就只有为师会为你打抱不平出头报仇了。”

    苏菜菜晃了晃脑袋,嘴角勾着一抹甜蜜的微笑。

    怎么又开始想宫玖了。

    走开,都走开。

    吐艳。

    苏菜菜娇羞地捧脸。

    年三十那天,除了还在闭关修炼的二师兄没有出现之外,疏月宫所有人包括仆人在内全都聚在一起吃年饭。雾秋山虽然是上界,但许多人界的习俗依旧保留了下来,尤其是这些传统节日,被山主大人定为山规,目的是为了让修仙之人在求道的过程中不要忘记了凡心凡性。

    当初山主大人剥离魂魄舍欲割秽而成仙,大抵是后悔的,成仙之后便自请为山神,长年庸居于雾秋山山顶,清冷孤尘,无欲无求,在冰雪洞天的山顶上独活了几千年,不知凡尘滋味。

    宫玖这天喝了许多酒,眼角眉梢都流溢着暖融融的媚意,心中是极为开心的。他虽然不能触碰他所有的徒弟,但是这种徒儿承欢膝下的满足,却大大抵消了他心中的孤冷绝寂,素来冰冷的身子,也像是会暖和起来似的,混着酒水的身体飘飘欲仙,有种在世为人的错觉。

    宫玖将怀里那只水嫩嫩的小暖炉紧紧的抱住。

    眯起了凤眸。

    在世为人啊……

    苏菜菜在宫玖怀里扭了扭,有些羞耻,平时这人没个正型在房里胡来就算了,今天当着这么多师兄的面还这样对她,苏菜菜只觉得没脸见人了,想从他的怀里赶紧逃开。

    御尽然举起了酒杯:“小师妹,噢,不,现在是不是要改口叫你师娘了?”

    苏菜菜老脸一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和宫玖咬耳朵:“快放开我,他们都在笑话我呢!”

    宫玖挑起了苏菜菜的下巴,媚眼如丝:“谁敢笑话你,为师去挖了他的眼珠子。”

    御尽然耸了耸肩:“小师妹,敬你一杯,感谢你让我知道醉酒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白绥举杯,明眸幽深:“小师妹,我也敬你一杯,呵呵,受益匪浅。”

    墨辞雪先饮为尽:“你好自为之。”

    颜弗伸出舌头舔了舔酒水,问旁边的芍药:“有没有葡萄酒,换那个。”

    苏菜菜硬着头皮,连喝了三杯,宫玖在一旁看热闹,显然是十分开心,苏菜菜的脸上因为酒醉而腾起两抹红云,宫玖来了兴致,一杯接着一杯灌醉苏菜菜,看着她的脸蛋越来越红,水眸像是可以滴出酒水来,宫玖情不自禁地就想要伸出舌头去舔,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酒味。

    苏菜菜还剩下一丝的理智,赶紧侧头躲过他的湿吻。

    “别,他们看着呢……”苏菜菜红着小脸,那几只师兄就跟看好戏似的,直勾勾盯着她和师父,苏菜菜只得将注意力挪到却维的身上,“七师兄,你怎么一直都不喝酒呐?”

    却维身子颤了颤,手指头放到那酒杯上,又像是触电似的,猛地从那酒杯上弹了下来。他脸色有些苍白,倏地站起身来,低声道:“我有些不舒服,对不起,师父,我先回去休息了。”

    宫玖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兴致全都落到了苏菜菜一个人身上。

    伸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滚烫的粉颊。

    苏菜菜觉得脸颊像是被蚂蚁爬似的,酥酥麻麻,既难受又舒慰。

    好在这时候裴言突然出声替她解了围。

    “小师妹,你可知道却维这些天是怎么了吗?”裴言的英眉微皱,柔水明眸里,尽是担忧之色,“前天突然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饭也不吃,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他平时只与你亲近,什么也不与我说,我猜想,是不是在我们去后山捕猎的那天,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苏菜菜突然脸上一疼,倒吸了一口凉气。

    宫玖狠狠地捏住苏菜菜的小脸,方才的柔情一扫而光,面上直冒黑气。

    “我们去捕猎的那天,你背着为师和却维发生了什么事?给为师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苏菜菜哭诉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我们是清白的!”

    御尽然和白绥双双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还敢狡辩?”宫玖恶狠狠道。

    “我说的是真的,若真要说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大概就是却维在花圃里要找一朵花,好像是可以唤醒他前世回忆的花,后来他就跟魔怔了一样,突然又哭又笑,最后还变漂亮了……”

    裴言陡然间站起,脸色惨白如纸。

    他抖着嘴唇:“唤醒前世……”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哭……

    应该就是这两章写五年后。

    结果卡不过去。

    看到许多妹纸说:在变态皇帝和大湿胸里头选一个的话,会选变态皇帝。

    一个虐心,一个虐身,看来大家更喜欢虐身嘛……

    作者意味深长的笑了。

    ☆、第68章

    苏菜菜将重点从“最后还变漂亮了”这几个字上挪开,落到了裴言的身上。

    瞅瞅这厮万念俱灰痛不欲生的表情。

    唔,果然是上一世做了什么对不起却维的事情。

    苏菜菜叹了一口气,劝慰道:“大师兄,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七师兄前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七师兄真的很喜欢你,他从前跟我提起你的时候,脸上总带着眉飞色舞的骄傲,说你是雾秋山近一百年来最有可能修成上仙的修者。明明很不喜欢吃桃花羹,但是却因为是你做的,便硬生生装作很欢喜的样子,只为和你多说几句话。”苏菜菜止住,突然抬头问他,“对了,大师兄,你是不是曾经对七师兄说过,你喜欢一个会哭着微笑的女人?”

    裴言微微愣住,墨玉眸底闪过几许茫然之色。

    记忆中,他的确是这样说过。

    那时节,天朗气清,碧空如洗,暖阳将雾秋山长年笼罩着的白雾蒸发挥散,粉衣明媚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微微红着脸,鼓起勇气问:“大师兄,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人?” 裴言看着少年小心翼翼充满期待的眼睛,那片澄澈的碧水秋眸里,带着不谙世事的青涩和莽撞,还未受过伤,还未心灰意冷,还未卑微如尘,裴言有些愣神,突然就想起了那一世,脸色惨白的少女扑到地上,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羹汤混着碎瓷玉片囫囵吞进肚子里,口中溢着鲜红的血液,一边哭着,一边惊慌地对他露出讨好的笑容:“相公,你看,我吃了,我都吃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很乖的……”她唇角的血液艳得惊人,笑得明媚如花,哭得哀婉凄绝,“我都吃了,桃花羹真好吃,是相公心疼我所以才做的桃花羹,你看,我都吃了……”

    在她死后多年,每每午夜梦回,冷汗涔涔地从床上惊醒的时候,脑袋里所回忆的,都是这样一个顽艳鬼魅的场景,她唇角的血迹,眼中的泪水,脸上的笑容,像是一个蜘蛛网将他的心脏紧紧的缠住,千丝百缕,细细密密,网丝将他的心脏越缠越紧,直到那素白的蜘蛛丝如刀片一般割破了他暗红的心脏,鲜丽的血液从血缝里溢了出来,才知道这悔恨,到底有多浓。

    所以当粉衣少年这样纯真无辜地问他喜欢什么人的时候,他心中只觉罪孽深重,对着少年虚弱地笑了笑,嘴角的苦涩掩都掩不住:“我喜欢一个会哭着微笑的女人。”

    粉衣少年皱起了眉头,颇为苦恼的样子:“女人啊?”

    裴言看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失笑道:“男人女人都一样。”在他眼中,不论桃维转世后是男是女,是聋是瞎,在他眼中,她永远都是当初那个会从虚空里走出来,俏生生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的桃花妖,那个最后死在他怀里流着血泪,仍旧许他下一世的娘子。

    粉衣少年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牵起他的手,笑眯眯道:“那却维就放心了。”

    裴言宠溺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就像是要消失了一样。

    苏菜菜的话将他的记忆拉了回来。

    “唉,看你的样子就是想不起来,大师兄,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一句无心之话,七师兄便每天抱着菱花镜练习流泪,练习微笑,闻海殿的殿众都觉得七师兄疯了,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对着镜子练习着,就是等哪天学成归来在你面前笑上一笑,让你喜欢他。”

    苏菜菜顿了顿,抬眸,认真的看着裴言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们上辈子有什么恩怨,但是你曾经跟我说的一句话,我现在要复述一遍给你听:却维他是个好孩子,我只是希望你能善待他,若是你不爱却维,但至少不要让他太难过。”

    裴言的肩头一震,蒲扇一般浓密的眼睫缓缓地垂下,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他轻声喃喃,碎语如风般散去。

    “我自然不想让他难过,但……”

    他扯起唇角,笑了笑,满目苍夷。

    剩余的话,没有说下去,但苦涩却难掩唇畔。

    “师父,徒儿去看看七师弟,就不陪您守年了。”

    向宫玖抱拳示意,离座远去。

    留下座上数人目瞪口呆。

    颜弗将含在嘴里许久的葡萄酒大口吞了下去,破锣嗓子沙哑道:“我刚刚听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呆呆地问旁边的芍药,“七师弟喜欢大师兄?”

    芍药咬着小手帕,芳心碎了一地:“大师兄看样子也很喜欢却维啊。”

    辞雪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面色发青:“男人和男人……”

    白绥的神情苍白,眼睛微微失神,长吸了一口气,身子不住颤抖:“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御尽然到底年长一些,见多识广,愣了片刻便回了神,摸了摸鼻子,小声道:“真是看不出来啊,大师兄竟然比我还重口,这男人和男人,啧啧……我果然还是比较传统守旧的。”

    “行了,别瞎想了,就算裴言和却维再怎么相爱,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宫玖突然凉飕飕的出声,打断了在座众位的脑补。

    苏菜菜诧异道:“师父,为什么这么说?”

    宫玖执起白玉酒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裴言是一只魂执,魂执是人死后极致的执念凝聚而成的本体,超脱轮回,不受六道之苦,但若是这残念不再执着,即圆满亦或心灰意冷,魂执就会消失,从此消亡,不入轮回。按照苏儿方才的说法,想必裴言的执念大概就是却维了,所以就算他再怎么喜欢却维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因为他们一旦在一起,裴言的执念被满足,本体便会慢慢被消磨,直至最后一丝魂魄消失在这个世间上,再无来世。”

    座上皆是一阵沉默。

    苏菜菜嗓子有些干哑:“所以,他们没有未来?”

    宫玖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嘲讽地笑了起来:“这世间,谁人又有未来?”

    几位师兄身子顿了顿,低头喝起闷酒来,再无交谈。

    苏菜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从座上起身,低声道:“师父,我去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什么没有上来的菜,去去就回……”芍药站了起来:“我明明都端过来了呀,本来就没几个菜……”

    声音戛然而止,苏菜菜已经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