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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宝婳便含着泪光,颤着声音道:“大概、大概是晚上没吃饱饭,我改日再来向爷证明决心罢。”

    她一番折腾之后,下了榻去。

    她的心口狂跳。

    宝婳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干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压根就跟她想的不一样。

    跟吃五花肉、跟吃苦耐劳、甚至跟干体力活都不是一回事情。

    她的勇气顷刻间漏了气,噗噗嗤嗤瘪了下去。

    她脑袋里无数种情绪搅合在了一起一般,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在对方面前出了个大丑。

    她要离开,却发觉自己裙摆被什么东西绊住。

    宝婳摸了过去,发觉那是对方的手。

    这时候她若能有一盏烛照过去,便会瞧见梅襄那张白里泛着青、微微狰狞的脸。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宝婳的裙摆抓住。

    宝婳羞愧难当,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故作体贴地将他那只手塞到被子底下去。

    她口中嗫嚅道:“爷好好休息吧……”

    对方手指微微颤抖,显然被她气得不轻。

    宝婳察觉到了,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大话是她说出口的,求了几日三公子也将机会给了她。

    可偏偏临到关头她撂挑子不干了……

    宝婳实在没有勇气继续,又实在是无颜面对,只好心虚地给对方掩好被角,然后羞愧难当地丢下三公子自己跑了!

    屋中的梅襄就像一块烧得炽热的烙铁忽然间被人扔到了冰雪之中,暴露着的身体被冰冷的风雪裹挟拍打。

    乃至宝婳最后一丝体温也从他的身上消失。

    梅襄只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等到后半夜管卢终于同隗陌撂倒了先后四五个元氏派来的爪牙,这才匆匆寻回梅襄。

    屋中终于有了灯光亮起。

    隗陌见梅襄身上盖着被子,并未多想,只往他口中塞了一丸药,“这丸药应当能助你快些恢复体力,倘若不能,那便要等到明日晌午了……”

    他说罢,便又悠哉坐到一旁去等着。

    管卢打量着梅襄,迟疑着要伸手将对方身上被子掀开,却被对方呵斥。

    “下去。”

    梅襄的声音沙哑无比。

    管卢愣了愣,便束手立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梅襄终于握动五指,缓缓坐起身来。

    他的身上,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衫。

    他的脸色更是阴沉欲滴。

    隗陌扫了一眼,暗暗往门边相对安全的地方撤去一些。

    管卢见他不动,要上前去扶,便被梅襄猛地抬脚踹倒。

    大约是体力尚未完全恢复。

    梅襄这一脚竟没什么力道,只叫管卢错愕地摔坐在地上。

    梅襄双眸泛出寒光,近乎咬牙切齿,“谁准你将我丢在这里?!”

    管卢不明所以,见他忿怒异常,连忙爬起跪下。

    梅襄坐在床边,一手扶额,冷笑连连。

    被那个蠢货趁虚而入也就罢了,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半途而废,将他晾到身体发凉……

    就凭她?!

    过了许久,梅襄才放下扶额的手。

    他的脸颊雪白,在烛光下略显森然。

    梅襄轻轻冷笑一声。

    情绪却显然已经平复。

    “回去吧。”

    他的声音仿佛毫无波澜。

    该清算的时候,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绝对不会放过宝婳,绝对……

    第8章

    梅衾醒来时,怀里躺着一个不着片缕的女子。

    梅衾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昨晚陪父亲饮了些酒,自己不胜酒力便早早回去歇了。

    按理说,他那时候应当疲累不堪,很难会对女色产生兴趣。

    但想到昨夜里宝婳在伺候,他便露出微微无奈的神情。

    “宝婳……”

    梅衾轻声唤了对方一声,便听对方嘤咛一声慢悠悠转醒。

    对方转过脸来,却不是宝婳。

    梅衾唇角的笑意微微凝固。

    “怎么是你?”

    纯惜看见他后,似乎比他还要吃惊,连忙坐起身,羞涩地用被子掩住身体。

    “爷昨儿晚上喝醉了……”

    纯惜低着头轻声解释。

    梅衾语气温缓而冷静道:“我知道我喝醉了,可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纯惜抬眸瞧见他那张俊秀的脸上仍然是清明无比,半点也不含糊,手指慢慢收紧。

    她知道三公子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但昨天晚上他喝醉了,其他伺候他的丫鬟也都不在。

    这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纯惜抿了抿唇,“因为……昨天晚上我本来有件事情想要同爷坦白。”

    梅衾见她微微瑟缩,随手拿起床头的衣服给她披上。

    “你这样……莫要受了凉。”

    即便他当下心情不虞,却仍能关心身边的人。

    这让纯惜很难不动容。

    “你要与我坦白什么?”梅衾问她。

    她咬了咬唇说,“三个月前,爷陪同夫人去檀香寺还愿,爷被山匪抓走,被困了将近两个月之久……”

    “是,当时你与其他丫鬟关在一起,万幸贼人没有伤害你们。”梅衾说道。

    纯惜道:“我要与爷坦白,在那段时期,一直被山匪威胁去伺候爷的人其实是我。”

    梅衾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是你?”

    三个月前,他被绑架,单独囚禁在室内。

    山匪怕有人认出地形,将所有人眼睛蒙住。

    但梅衾毕竟出生矜贵,自幼未曾吃过半分苦头,没几日便病倒。

    那群山匪便从另一间屋抓了个丫鬟出来,封住她的嘴巴让她去照顾梅衾。

    如此这般,仿佛哑巴和瞎子互相照应一般,梅衾便靠着对方的悉心照顾这才扛过来了。

    “照顾爷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所以我之前没想说,但昨天晚上,我想还是应该同爷坦白,没想到我与爷便……”

    纯惜说着像是害羞了一般,转而赤着脚跪在床前,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样,“倘若爷怪罪奴婢,奴婢也不怕罚,奴婢只想永远留在爷的身边。”

    “我怎么会罚你?”

    梅衾抚了抚她的鬓角,微叹,“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怎么不早些说……”

    他将她扶起,温柔地向她承诺,“纯惜,你待我有恩在先,如今又成了我的人,往后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纯惜看着他那双温柔如水的眸,仿佛顷刻间就能溺死在其中。

    所以她就这么轻易的得到了他的心吗?

    纯惜觉得仿佛在做梦一般,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梅衾含着笑,似想到了什么,漆眸中的温柔顷刻间化为坚冰,随即再由坚冰融为毫无温度的温柔。

    这厢宝婳做了亏心事一夜都没睡好。

    到了早上,等她过去伺候的时候,发觉其他的丫鬟早就忙前忙后,梅衾也正在用早膳。

    纯惜瞥见宝婳,便过来道:“今日爷这里不用你伺候,你……”

    她话未完,却听见梅衾淡声道:“叫宝婳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