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瞥了一眼老太爷,轻咳一声,道:
“这里是先侯夫人的住所。”
贾氏听了,脸色微变,当下抿着唇,不敢再说话。
先侯夫人,指的是世子裴觉兴的母亲丁氏。
老太爷皱紧眉头。
“法师,这一处荒废了许久,我们还是离开吧。”
英伟法师的声音中带上了凉意。
“我能感觉到,这里就是恶煞鬼气的根源所在。”
“这……”
老太爷的眼底划过一道晦暗光芒。
英伟法师面上露出了一丝凝重,他干脆翘着手,说道:
“老侯爷,进入或是不进入,由你自己决定。消灭或是不消灭恶煞鬼气,还是由你自己决定。”
老侯爷沉默着,他身旁的人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层凛冽的寒气,虽说老侯爷向来严肃,可是这样的冷然,还是很少见的。
裴觉弘的眼神微微闪烁,沉吟着道:
“英伟法师,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够不惊动先侯夫人的旧居,而消灭恶煞鬼气,化解劫数?毕竟先夫人已经仙逝多年,不好惊扰了。”
英伟法师很果断地摇了摇头。
“没有。”
裴觉弘的目光望向老太爷,很有些为难。
他踌躇着说道:
“父亲,您看是不是把珍珑轩打开,让英伟法师入内探看?如果不消灭恶煞鬼气,化解劫数,会动摇裴府的根基,祸害子孙后代。我想,如果先侯夫人泉下有知,定然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裴觉弘的话合情合理,而这也是老太爷今日请来英伟法师的理由。
他长叹了一口气,道:
“你说得对,开门吧。”
往事已矣,人还是要朝前看。
老太爷的话音刚落,只见邱管事的身影一闪,便来到了月洞门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大串钥匙,准确地挑出了其中的一条,只听“咔哒——”一声,铜锁被干脆利落地打开了。
阳光照耀着,落在铜锁上,发出刺眼的光芒。
谭氏只觉得眼前一花,莫名就有些心慌意乱,头晕目眩。
她无意识地拉住身旁的裴若华,手指越握越紧,裴若华皱了皱眉,轻声道:
“母亲。”
谭氏立刻察觉,松了手,裴若华反手扶着她。
“您不舒服么?”
谭氏扶着额头,微眯着眼睛瞧着木门那一边的风景,那是一片云蒸霞蔚的杏花林,盛放得如火如荼。
“若华……”
裴若华仿佛明了她的心思,低低地道:
“母亲,别担心。”
谭氏心中一动,抬眸看着裴若华,只见她面带微笑,眸光澄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谭氏总觉得裴若华似乎对一切都了然于胸,并且成竹在握。
谭氏轻吁了一口气,捏着帕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虚汗,微微地点了点头。
“别担心,我没事儿。”
前面又露出一条小径来,绕过杏花林,穿过一条游廊,便见一座精致小楼。
那小楼的建筑之精致,可以想象出当年的府里堂皇,周围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几株芭蕉,另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
老太爷的脚步在小楼前停顿了片刻,似乎发了一会子呆,终于上前,推开隔扇门。
走进屋子里,里头光线十分暗淡,墙角屋梁,结满了厚厚的蛛网,四处弥漫着一股霉烂的气味。
忽然,英伟法师手里的罗盘飞快地转动起来,他浓眉紧拧,口中低喝一声:
“不好。”
然后,他转身便往屋子的西侧大步走去。
走到墙跟前,英伟法师的眼睛“唰——”的一下变得亮锃锃,抬手指着地上的一块青砖,沉声道:
“挖开。”
裴觉弘闻声,挥了挥手,身后便窜出来几个家丁。那些家丁们似乎早有准备,手里拿着小镐,朝着那青砖又是砸又是挖,不多时,青砖碎成了几片,露出了下面的泥土。
土里露出一块书册大小的木板,那木板黝黑,大部分还埋在土里,而露出来的一部分,依稀能看见上面刻上了一些扭扭曲曲,像是符咒一般的纹路,怪异的是,那木板看上去很光滑,像是抹上了一层油光。
“我来看看这是什么?”
裴觉弘一撩衣摆,蹲下身就要伸手去抓那木板。
英伟法师一把拦住,喝止道:
“不要碰。”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当裴觉弘的手指触碰到木板时,好似被什么猛咬一口,骤然间又红又肿,还长出了一个硕大的水泡。
“嘶——”
裴觉弘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铁青。
老太太和贾氏见状,脸色一下就变了。
贾氏冲上前来,看着裴觉弘的伤手,心疼地道:
“老爷,你觉得怎么样了?”
裴觉弘也不看她,只咬了咬牙,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没事。”
贾氏忍不住,还在喋喋不休:
“怪不得法师说这里是恶煞鬼气和劫数的根源呢,那是个什么东西?也太邪门了吧。”
老太爷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那木板,眉头紧拧,若有所思。
只听英伟法师冷声道:
“木板上是尸油,所以裴二老爷一碰,就伤着了。”
“尸油?”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往后退。
只听英伟法师又道:
“尸油是以阴火焚烧尸体提炼,怨气和阴气都极浓,用来行使邪法,可是极为阴损的。”
“那可有医治的法子?”
老太太急声问道。
英伟法师很有底气地说道:
“老太太请放心,对在下来说,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老太太心里蓦地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镇定下来。
“这就好,这就好。”
英伟法师一抬手,他的童子便递过来一个翠绿色的小瓷瓶,英伟法师打开瓶塞,立时一股草木的清香气从瓷瓶里飘了出来。
“这是天清露,我师门的神药,萃取一十八种不同的草药凝练而成,驱邪解毒,每日涂抹在伤处,不出三天,就能够好了。”
贾氏连忙上前,接过小瓷瓶,笑着道了一声谢,眼珠子滴溜溜地的转了一圈,又道:
“可这里是先侯夫人的居所,怎么会有尸油这么邪门的东西呢?”
这话一出,屋子里骤然冷了下来。
英伟法师似乎对周遭的气氛无知无觉,自顾自地道:
“我先将木板起出来。”
英伟法师令童子从包袱里拿出一对牛皮手套,带在双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木板从土里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