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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秋衡愣了愣,笑道:“你真傻,为什么不在诗翠那事上直接提这个条件,非要绕弯子?”

    梓玉垂眸,面有微赧:“陛下,诗翠一事,那是你私下为我做的,我替你摆平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梓玉道:“我不想欠你什么……”

    这是两不相欠的意思!秋衡真的震惊了,他知道这人脾气倔,可没料到会倔到这样一个地步,半点都不肯依附于他!

    要这人开口求他,真是难!

    一时间,秋衡心里除了震惊,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别的女人都只想着依附他而生,唯独这人想要和他平起平坐,对,也只有她才有资格!

    秋衡披上春衫,胡乱系了腰带,抓起梓玉的手,笑得宠溺:“走吧,皇后。”

    “去哪儿?”梓玉茫然。

    秋衡又生挫败,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宁园后头有一汪活水,需要穿过一片林子才到。刚刚下过暴雨,地上处处湿着,很是泥泞。梓玉脚上蹬着双绣花鞋,如今一踩一个坑,一踩一水的泥,她回头看着远远缀在后面的钱串儿等人,提着裙裾蹙眉:“陛下,今天下过雨,天阴冷的很,你又吹了风受了凉,身子不适,要不换一天?”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趁朕今天想放你爹一马,你还不赶紧的?”秋衡没好气道。这事的终极目标明明是齐梓玉有求于他,怎么搞的跟他上杆子似的?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秋衡长叹一声,他上前微微弯腰,一把将梓玉扛住肩上往深处走去。这一举动惹得后头一堆奴才着急,又鉴于陛下的吩咐,不敢贸然上前,更害怕跟的太紧,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御前的差事难办啊!

    梓玉陡然被他扛起来,头上珠钗乱响,她捂着脑袋惊呼:“我的发簪掉了!”

    “待会来捡!”

    “……”

    梓玉暗叹,这画面真是煞风景!

    话本子里那些个深情款款的书生都是弯腰背人家姑娘,再亲近些的就是打横抱着,怎么到她这儿,只剩扛了?这是抢压寨夫人,还是去跟人火拼?

    梓玉黑线。

    她趴着有些难受,胡乱蹬了几脚,那人的胳膊将她的腿箍的更紧了些,又道:“别乱动,省得掉下去,地上都是泥。”此言一出,梓玉便安静地垂在他的后背上。二人身子靠得特别近,她身上软绵绵的,碰到这人的肩膀时,梓玉才发现这个男人的肩膀挺宽的,而手指拂过的背部却略微偏瘦……

    看着地上的阴影,荒唐又滑稽,梓玉忽然问:“你有没有这样扛过别人?”

    秋衡笑了:“没,朕只扛过你一个。”

    梓玉心里竟冒出一丝欢喜之意,饶是这人骗她,她也有一瞬间的心甘情愿。可也只是一瞬,她终究不敢信的太久!

    已经入春,池水依旧很凉,尤其现在靠近黄昏,非常的冰。

    两人在水里扑棱,秋衡愤愤:“你别勒朕的脖子!”

    梓玉怒回:“我这是托着你的脖子。”

    秋衡抗议:“你快托我身子。”

    梓玉叹气:“你太重,我没劲了!”

    远远围观的钱串儿等人表示帝后二人这是疯了吧,玩什么不好,非要大白天玩水?太羞耻了吧?

    秋衡二人在水里磨蹭了好久,才气喘吁吁地爬回岸边。一上了岸,梓玉累的懒得动弹,直接躺在岸边的石头上休憩。就算这样了,她还没忘记提醒道:“陛下,我爹和六哥那事……”秋衡也累,他倒在梓玉旁边,眼梢余光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句“没良心”——小皇帝特别地怕水,可他就是莫名的相信眼前这个女人,这里没有别人,如果梓玉动了其他的歪脑筋,他很有可能一命呜呼了。今天还真称得上是“舍命陪君子”了!

    梓玉也不反驳,她只是说:“咱们赶紧回吧,你,那个……着凉了就不好了。”

    秋衡没有动,他仰面看着晦暗不明的天际,听着旁边飘来的关切之语,心念一动——虽然他认为这人催他回去只是为了要他赶紧去解决齐府的事——秋衡翻身趴到她的上面,双手撑在石沿上,俯视着身下那个女人,像是不可一世的神。四目相及的刹那,他低头吻了下来。先是极尽温存,后来又化作一股疾风骤雨,恨不得将这些天心里的愤懑全都补回来,这人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

    这一回,梓玉没了芍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只能闭着眼生生受着。

    那人尝够了,才在她耳边埋怨:“朕为了你命都搭上了,你还只记着你爹他们,就是没良心!”

    梓玉含混地应了一声,又补了一句:“那你千万别忘了。”

    秋衡倍受打击。

    远远见着帝后二人分开,钱串儿才带人过来,伺候皇帝换了身干爽的外衫。梓玉没有搭理他们,她一头扎进了水里。

    鹅黄的裙裾在水里一点点荡漾开,像是层层叠叠的娇嫩花瓣,能够触到人柔软的心里。梓玉的身姿轻盈,就像是一尾干涸已久的鱼,入到水里,欢快极了。秋衡立在岸边,看着她自由自在的徜徉,看着浪花在她身旁一点点绽放,看着涟漪一纹又一纹地追随着她,心里生出许多的动容——这个女人,本就应该恣意的活在天地间,如果不是那一纸婚约,他根本绑不住又束缚不了她!

    只这样一想,他的心便慌了。

    两个人胡闹完,秋衡回去之后当夜发了一道旨意,召吏部从五品员外郎齐孟玉回京,又指派他人过去。虽然查冯渊的事没有停止,但至少不用弄得齐氏父子反目,众人皆在感慨,陛下的良心终于发现了。

    过了一夜,皇帝烧上了,身子滚烫,时不时还迷糊呓语。

    人病着格外渴望关切,尤其春心萌动的小皇帝。可陛下万万没想到,自己病倒一事,居然也能成为齐梓玉摆平诗翠一事的突破口!

    陛下好心塞,齐梓玉果然没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为小苗苗点蜡,哇咔咔~~

    最近我这里抽的一塌糊涂,经常是大家留评了,我根本看不见,要不就是回复了评论,页面不显示,我也是醉了……如果*凑钱买服务器,我会出一块!!!

    ☆、第52章 闹鬼传言

    陛下病倒之后,这几天行宫里渐渐起了一个传言。

    传言说娴妃身边的诗翠死不瞑目,阴魂不散,在宫里游来荡去,甚至半夜三更骚扰皇帝,只为诉说冤情。因为她的阴气太重,连当今天子的真龙之气都压制不住,所以,陛下一夜之间竟然莫名其妙地病倒了,烧得直往外冒胡话。最恐怖的是从皇帝嘴里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据亲临现场的皇后分辨这个女人的声音是诗翠——她一直阴森森地说什么宫中有恶鬼作祟,请陛下为她做主云云……

    这个传言一出,宫中众人都是半信半疑,待亲眼见到皇帝病怏怏的,一副稀里糊涂又神智不清的痴傻模样,心里不由得信了一大半。

    莫非,真有什么恶鬼作祟?

    此后没几日,失踪的小璐子便被“找到了”,还是在娴妃的院子里。他自然没命活着,关键死状和诗翠的一模一样,连挂的枝头都没换过一根。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表示入夜之后根本没听到动静,怎么一夜过后就多了具死人……这回没多少人愿意来看了,皇后直接命人将小璐子的尸首殓走。

    诗翠与小璐子死的一模一样,似乎越发坐实了宫中有恶鬼作祟的传言。 出了这样的事,而皇帝的身子也一直不见好,缠绵病榻,浑浑噩噩……一时间,整个宫里人心惶惶,大家都是忧心忡忡,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恶鬼第三个索命的对象!

    为此,梓玉特地派人去请法师进宫做法事。鸡血泼了一圈,和尚念了半日,道士又念了半日,到最后,为首的那个捉鬼法师神神叨叨地口中振振有词,手里摇着铃铛,大喝一声“尘世无缘,速速投胎”,话音刚落,娴妃院子中央还真冒了一股青烟出来,飘飘摇摇的,颇有阴魂鬼怪的意思……

    整个故事虽然狗血,但信的人真不少,而且是坚信不疑,毕竟现在的世道上信鬼神的人还是多数——当然,除了某些人,比如贡献了病体还被无辜抹黑、需要配合梓玉做痴呆状的小皇帝,再比如隐隐约约有些头绪的娴妃,还有,一直在暗地里冷眼旁观的如贵人。

    皇帝愤愤,边打喷嚏边向皇后抗议:“你就是这么替朕摆平的?做什么要牵扯朕进去?还暗示朕就是那恶鬼?”

    梓玉只是恭维道:“陛下英明。”

    “就你最大胆!”皇帝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可惜……”这是一句戏言,没想到梓玉“嗯”了一声,无比认真地回道:“陛下,臣妾正有此意。”秋衡兴起,忙问她打算涉略什么题材,梓玉笑而不答,只是凑到他跟前,十指晃动,幽幽地说:“陛下,那个女鬼是不是很厉害?”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故作恐怖,秋衡倚在榻上,看她这副俏皮模样在眼前越放越大,他笑得欢愉,仰面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又低声道:“没有你厉害,你才是朕的索命鬼。”本是寻常的玩笑话,可他的声音沙沙的,裹着呢喃与暧昧,让人不禁脸红心跳。

    梓玉真是输给这人的不要脸,她哼哼抱怨了几声,这才想到件要事,为什么娴妃认定她和裴卿有私?

    梓玉问起此事,秋衡这才将两条一模一样的丝绦的事说了,又将梓玉送她的那条取了出来……看着手里这个异常复杂、号称整个江南只有舒贵嫔会的结扣,梓玉心底冒出一个念头:裴卿的那条既然不是她送的,那很大的可能便是舒贵嫔送的了?再联想到舒贵嫔曾数次向她打听出宫遇到裴卿的事,就有一个可能了……

    她正犹豫要不要告诉皇帝这个猜测,没想到皇帝正好问到此事:“这两条的结扣手法一摸一样,不是你送的?”梓玉摇头:“不是我。”两人一并想到那个可能,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秋衡黯然叹气,这宫里的女人都是他的,可是,谁能保证她们的事呢?

    比如眼前这位,又是有多少旧事是他所不知的?

    舒贵嫔平日里与梓玉交好,算是她的左膀右臂,此时出了这样的事,梓玉未免皇帝迁怒舒贵嫔,连忙打圆场:“陛下别多想了,这种结扣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会,说不定是旁人呢?待臣妾问明贵嫔就知真相了。再者,就算此事是真的,那也是贵嫔进宫之前的事了,贵嫔现在可是一心一意念着陛下你的。”

    秋衡不答,只是偏头望着她,忽然问道:“梓玉,你进宫前可有什么事瞒着朕?”

    闻听此言,梓玉微微一怔,她想,柳二公子那个算么?可梓玉觉得此事挺尴尬的,说出来对柳松言也不好,所以,梓玉打定主意回道:“陛下说笑了,臣妾能有什么事瞒你?”

    ……

    裴舒两人之间的事,皇帝并不想再多问,梓玉也就不再提。可她不提,不代表别人不会提。

    鉴于皇帝的身子不见好转,一行人即刻回了宫,回宫之后,娴妃便将这件诡异的闹鬼之事说给太后听了。太后蹙眉:“婉儿,你怀疑是皇后做的?”娴妃点头,太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一边低头不语的如贵人,又问:“如儿,你怎么看?”

    如贵人垂眸深思了小半晌,喏喏答道:“太后,依我看,这事像是皇上做的。”

    太后这才露出欣慰的表情,小皇帝的行事作风她这个当妈的实在太熟悉了,这是皇帝在敲打婉儿啊!皇帝不想婉儿再继续查皇后与裴卿的事,这里面能代表的深意实在太多了,有可能此事是真的,皇帝在护皇后的短,也有可能此事是假的,皇帝在护婉儿的短,还有可能只是皇帝不想有人挑战他的天子威严……谁猜得透呢?

    太后并不想解开这个深意。

    因为,对于皇后与裴卿所谓的“奸~情”一事,太后一直是抱怀疑态度的,但是他二人没有私情,不代表皇后的“私德”就没有问题!

    太后暗忖,与其在这儿猜来猜去,不如直接试一试,可有什么法子能将裴卿弄进宫来?他一介书生,该怎么凑这个机会?

    太后表示很头疼!

    翌日,帝后二人及各位嫔妃来给太后请安,照例寒暄几句之后,太后话锋一转,故作落寞道:“皇帝,听闻当日在行宫有百官的斗诗会,哀家羡慕的很呢。”——张太后说这话也是有根据的,她是个爱好诗文之人,现在提这话也不显得鲁莽。

    梓玉一直兴致缺缺,此时听到这句话,她的耳朵便支了起来,再听旁边那几个对头忙不迭的帮腔,她知道又有好戏了!

    这帮人就没闲着,一直想借机整倒她呢!

    梓玉看了看皇帝,皇帝也在看她,视线交错之际,皇帝正要开口拒绝,梓玉却笑得绚烂:“陛下,既然母后喜欢,你何不再办一次,让太后高兴?”

    皇后开了口,太后立刻附和,小皇帝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后来,皇帝在梓玉面前愤懑地提了一句,梓玉故作讶然,笑道:“陛下,你在怕什么?”其实这事他二人心知肚明,太后明显会有后续动作,只是谁都没有点破这里面的尴尬。皇帝拒绝,是不想再生事端,而梓玉答应,自然是不想让陛下好过!这人欺负了她这么久,也该他日子难过了!

    秋衡当然知道梓玉的打算,她既然让太后得逞,肯定没有想过要平安无事的收场,因为,梓玉曾说过:“陛下,若有下次,臣妾绝不会饶过她们。”

    ……

    后宫里,除了皇后,其他妃嫔是不能无故见外臣的,所以,到了那日,梓玉随皇帝到前朝坐稳,没想到竟会见到柳松言!他那副身子,实在太显眼了,梓玉惊讶:“陛下,柳二公子还没有功名在身吧?”

    秋衡笑道:“嗯,是朕让他来的。”

    这场局,他的老娘和老婆互相算计,为了相安无事,那他只能来搅局了,顺便,试探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晚了,sorry~

    ☆、第53章 温柔的刀

    对梓玉而言,听一群人借作诗为名,拐弯抹角地对皇帝极近阿谀奉承之能,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因为,她打心底就不认为眼前这位是明君,这人最会威胁耍诈,而且卑鄙无耻至极,哪儿有他们口中明君的风范和气度?

    只坚持了片刻,梓玉便隐隐作呕——这帮人为了饭碗,真没节操!

    她扫了眼底下乌泱泱的人,离他们最近的自然是内阁。能够看到爹爹,梓玉还是很高兴的。父女俩交换了一下眼神,梓玉又往下瞄去。爹爹后头就是次辅柳必谦,他的身形圆圆的,坐在那儿真的很像一个敦实的番薯,而柳必谦的下手位置,则是整晚都没有开口的柳二公子。

    再见到这个故人,那些曾被她无情遗忘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重演,梓玉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似乎能听到有人唤了一声“七妹”,隔着重重雨幕,清晰如昨……柳松言是不喝酒的,他垂着眸,小口小口啜着香茗。察觉到一束从上面扫下来的探究目光时,他微微愣在那儿,端着茶盏的动作有些许僵硬。

    视线不敢停留太久,梓玉继续往下巡睃。灯火通明的大厅之内,有个人滔滔不绝地讲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全都是歌功颂德的华丽辞藻。梓玉只觉心烦,她瞥向身边的小皇帝,想看看那人是不是也作呕。

    今日号称是个随兴的晚宴,所以皇帝他头戴黑纱翼善冠,身着一袭暗红色绣团花纹绸服,腰间束着白玉腰带,上面坠着一块苍玉龙纹配,衬得整个人眉清目秀又丰神俊朗,像个浊世里出挑的翩翩佳公子。此时,他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面上蕴着一丝帝王的威严,不见一丁点的不耐。

    梓玉看在眼里,撇撇嘴,暗自感慨一句“这人真能装”。

    熟料那人虽看着前头,眼睛却似乎定在她身上一样,小皇帝亦偏过头来望着她。视线蓦然相及,梓玉被抓个正着,有些尴尬。秋衡唬了她一眼,又挑着眉,一脸得意地用口型问她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