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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陈兵函谷
    信陵君大败秦军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天下。

    就连齐相国后胜也派十万大军到函谷关前帮忙。

    各国也尽力追加军队,使“联军”此时的兵力达到百万。

    一座营寨连着一座,绵延起伏,从南到北近三百里。

    如虎踞峰巅,雄视待扑;

    龙蟠云中,气吞关西。

    漫山遍野望不断军旗舒卷。

    而那耸立于万帜林上的“信”字大旗,猎猎招展于蓝天白云之间,更是张列国之威,丧秦人之胆。

    此时此刻,受尽秦国征伐蹂躏之苦的天下百姓,心情该是何等舒畅啊!

    再不必风餐露宿,河冰夜渡;

    惊沙扑面,利镞穿骨;

    再不会夫死妻悲、亡子丧父;

    啼饥号寒,为虏受屠。

    秦是当今最富侵略性的国家。

    打垮秦,就意味着消除了万苦之源的战争,怎能不让人心情激奋?

    应该说:

    这一战是自“合纵”之说入世以来,作用最为显著的一次实现。

    连当年创始人苏秦佩六国相印,也未曾取得这么巨大的效果。

    在普天同庆的日子里,秦庄襄王却是一脸的阴沉,都快滴下水来。

    狮子的子孙,永远是狮子,哪怕它病弱残缺、先天不足,也不会失去它那搏噬的天性。

    即使是在邯郸那朝不虑夕的囚禁中,当年的子楚仍为秦军将要灭赵而感到骄傲。

    世世代代,都是秦人在别国耀武扬威。

    今天却被信陵君率六国之军堵住门口,不能东出一步,丢脸啊,实在是太丢脸了!

    做为一个“秦王”,简直是无地自容。

    此谁之咎?

    当然应该是吕不韦难逃其责。

    他不再顾念什么“肉生枯骨”的天大恩德,在朝上当众反问吕不韦:

    “秦起于西戎,世世代代开拓进取,才有今日之规模。

    可是在你的指挥下,不但接连惨败,居然还受到被敌人仰攻函谷关的耻辱。

    你让寡人日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你如果不愿屈任秦国丞相,为什么不另攀高枝,为自己寻求更为广阔的发展前途?”

    这些反骂的内涵已不仅是要自己辞职!

    吕不韦的冷汗顺着后背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自古道伴君如伴虎,他已不再是那个落魄邯郸、寄人篱下的王孙异人。

    “拥立之功”也已成过去,他现在是一国之主,握有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

    而恩将仇报、翻脸不认人又是君王们常玩的把戏,为了日后能向列祖列宗做个交代。

    他现在完全可以向自己开刀,拿去当赎罪祭献的牺牲品。

    不能等死!惶恐之中,吕不韦的心里忽然涌上一个大胆的念头,只是还不十分清晰。

    为了争取时间,他还需要与这位秦王周旋:

    “臣罪在不赦,然胜败乃兵家常事,非一蹶即不振。

    伐魏之败,错在臣用人不当,望大王容臣吸取教训,与众将再议退敌之计。”

    蔡泽立刻意识到:吕不韦要诿过于人。

    尽管秦王现在对他很不满,但二人的密切关系。

    为了维护这位恩人,也不会吝惜给他拎出一只替罪羊。

    而且,这个角色必然是自己。

    闪电般的考虑之后,认为还是自己主动承担责任为上策,于是蔡泽出班跪在丹墀:

    “对魏作战之败皆因臣调度混乱、屡出拙计,致使我军处处被动,贻误战机;

    所以具体责任应由臣承担,非丞相及将士之过,请大王斩臣之首以谢国人。”

    秦王在气头上斥责了吕不韦后,果然有些后悔,只是覆水难收。

    现在蔡泽给提供台阶,心里高兴,却又不得不装腔做势地以手拍案:

    “纲成君做为军师,确实应该承担战败的责任,你使国家遭受如此巨大损失,理应斩首示众。

    但念你是三朝老臣,免去死罪,削夺官爵贬为庶民;

    吕丞相速议退敌之策,若无实效,两罪并得!”

    吕不韦确有让蔡泽为自己垫背之意。

    但蔡泽伶牙俐齿,无理还能辩出三分来,岂是任人宰割之辈?

    想不到他竟主动出头,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谁都明白是有意代人受过。

    做为最大的受惠方,吕不韦对他的默契配合非常感激。

    所以蔡泽虽然成为一介平民,在吕丞相的照应下,仍能优哉悠哉地安度晚年。

    终能于“食细米肥肉”活到死。

    不能不承认他是位“智者”。

    这一场“灾”是由蔡泽扛过去了,但吕不韦却感到危机并没有过去。

    自己头上仍悬着一把利剑。

    今天的秦庄襄王已经羽翼丰满,当然不肯再任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

    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自己曾是王后的前夫。

    当他高高的坐在朝殿上俯视自己时,对往事的许多回忆与联想,恐怕都是又苦又酸。

    从而使自己成为他的眼中刺。

    终有一天,他会把这根刺拔掉!

    从商场的尔虞我诈中,吕不韦很快就融会贯通了官场中的阴毒险恶。

    挨训斥时产生的那个念头已经形成一个计划。

    所以恭顺下殿时心中已不再惶恐不安,反是一声冷笑:

    “小子!你那些谋士们跟我玩儿还嫩点儿。

    先下手为强,现在我就让你去见列祖列宗!”

    因为他手里还握有一张王牌:

    王后仍然对他言听计从,时刻都在想重续旧欢,而庄襄王对这位美人娇妻也仍然爱不释手……

    秦庄襄王三年五月丙午,因“操劳过度”突然驾崩。

    儿子嬴政继位,就是后来名震千古的秦始皇,母亲被尊为“庄襄王太后”。

    嬴政这时才十三岁,没达到“法定年龄”,国家政事由王太后“垂帘听政”代为管理。

    但这位“太后”也只不过三十刚出头,徐娘未老,风华正茂。

    本是歌姬出身,不懂政事,只得日夜召吕不韦入宫“议事”。

    当然吕不韦的决定就是“圣旨”,也就可以说,从此秦国姓了“吕”。

    他当年的“投资”真正有了回报,其利润之巨大,恐怕是古今中外任何一个商人都望尘莫及。

    吕不韦虽然掌握了政权,却深知房顶下“四梁八柱”的重要性。

    所以尽管是败军之将,他仍然追赠王龁为大将军,“请回”遗骨,以“国礼”安葬;

    并给蒙骜、王翦、桓齮、李信等加官进爵——从中也不难看出有蔡泽的手笔。

    但重要将领们都因此对吕不韦感恩戴德,非常拥护,纷纷宣誓效忠。

    得到武装力量的支持,吕氏政权巩固了。

    然而,函谷关外,鼓声终日隆隆,号令此起彼伏连绵不断,也在告诉他:

    “还有外患!

    而且还是信陵君统帅的百万雄狮。

    仅仅是出于礼仪上的‘国丧’的尊重,暂时停止对秦的军事行动。”

    函谷关内,则惊恐万分,男女老少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