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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了如指掌
    既然不愿见面,一发觉自己被盯上了,便迅速转移。

    此时邯郸城中废弃无主的破房随处都有,住的不成问题。

    只是他们早已超过玩“藏猫猫”这种游戏的年龄,无故被“追捕”并不感到有趣。

    原以为既是“慕名”而来,长时间找不到,热情就会慢慢凉下去,不想这位公子竟是如此执着。

    一夜连换两次住处后,薛琦苦笑着同毛远商量:

    “要不就见他一面!大冷的天,总这么藏来躲去的算怎么回事?

    咱又没犯法,坐地户倒让外来人追得‘有家归不得’,未免可笑!”

    毛远却很固执:

    “不见!一旦高攀上这些名人,难免被戴上‘社会贤达’的帽子。

    不跟在屁股后头到处去拜访应酬,人们骂你摆‘清高’的臭架子,不识抬举;

    随波逐流吧,咱没那套本事不说,还坏了名声!

    所以官府名流我是一个不交。

    放心吧,这回他是找不到啦。”

    “跑不了了,哈哈。”

    随着笑声门被推开,进来两个人拱手致礼:

    “小弟朱亥,魏无忌拜见哥哥们。”

    已经被人家堵在屋里果然没法再跑,毛远输得哼了一声:

    “我算服了!贵人驾到未曾远迎,寒舍凌乱实在惭愧。”

    信陵君却大咧咧地往草堆上一坐:

    “二位兄长误会了,无忌如今已是个被逐出国的平民,哪里还有什么贵人?

    这位朱亥,在大梁屠狗卖肉更是同道朋友;

    邯郸一战是让我们出了名,但我们可不是能在‘名人’圈里生活的人。

    苦追二位只是想交个朋友,绝非要请二位去当什么‘社会贤达’。

    无忌交友只论人品,不管富贵贫贱,若说惭愧,倒是怕先生们嫌无忌庸俗而拒之门外!”

    面对如此豪爽的信陵君,薛琦毛远相视点头:

    “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确是我辈中人;

    朱先生的大名也有耳闻,只是仓促间休说是酒,连水也没得给二位喝……”

    朱亥哈哈大笑着从怀中掏出酒葫芦:

    “我们早就料到了。”

    信陵君也拿出一包熟肉来:

    “咱们就以手代箸,摸着黑酣饮吧。”

    这哪里是个国王的儿子?

    这样的朋友怎能不交?

    信陵君推辞掉赵王请他担任的一切官职,真正成了无拘无束的“自由大百姓”。

    尽情地与朋友们享受无忧无虑的宁静生活。

    有时,他们围桌而坐,对着一壶清茶,谈古论今,历数天下兴亡;

    有时,他们乘车骑马,遍游山水,虽穷犹而忘返;

    来了兴致,信陵公子还换上麻衣短裤,帮着端茶送酒、数筹码……;

    走进小饭铺吃喝,也不挑酒菜好坏,只求尽兴。

    醉了,便击节而歌,拔剑起舞,纵情大笑:

    “知己相逢,千杯犹少……”

    过往行人,只当是一群醉鬼疯癫,怎知里面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信陵君?

    虽然放浪不羁,但薛、毛开始还有顾虑。

    怕的是公子是发泄一时之兴,所以还持保留态度。

    慢慢的,他们才深切的感受到信陵君的性格和人品,理解了他内心世界的苦乐悲欢,知道他确实是不拘形迹之人。

    终于,他们可以成为推心置腹的莫逆之交。

    许多权贵豪绅想见信陵君一面都“无门”,两个“贱民”却可以与他形影不离,不能不引起邯郸一些“上层人物”的愤慨:

    “我还不如他们?”

    尤其是郭开。

    因为自己过去的名声太臭,很希望能通过巴结信陵君以重塑自己的形象。

    于是,带了许多重礼,坐着马车,从早到晚不知往信陵府跑了多少趟;

    刮得满脸尘土,累出浑身臭汗,得到的答复每次都是:

    “不在。”

    仔细一打听,原来都是陪着那两个“老百姓”散心去了,被晾起来的郭开怎能不生气?

    由气又怎能不生嫉、生恨?

    郭开可不是个好惹的,你瞧不起我,我就不能让你舒服!

    他比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狐狸更可怕,不仅是置葡萄于不顾,还要拔掉葡萄秧才解恨!

    “小人”并非不聪明,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再费一番功夫,又进了平原府。

    郭开在邯郸保卫战这段时间内很少在官场露面,平原君几乎已经忘记了他。

    说实在的,想起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除了厌恶也真无好感。

    但平原君是厚道人,又挺讲究礼贤下士。

    终究相交一场,既然人家颠儿颠儿地跑来谒见,总不好意思拒之门外,只得说了一声:

    “请。”

    听到这个“请”字,郭开提起袍襟,迈过高门槛,然后用经过特别训练的小碎步,快走而又不跑地来到堂上。

    他咕咚跪下,连连叩首:

    “草民郭开叩问相国金安,祝您玉体健康,永远健康、万事如意、如如意!”

    这一套实在太肉麻了,平原君却忍不住一皱眉:

    “郭先生快起来请坐,只因战事繁忙,至今方睹尊颜,一向可好?”

    郭开刚斜着屁股坐到椅子上,忙又欠身弯腰不住点头:

    “承蒙相国垂念,好、好、还好。

    但郭开乃无用之人,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与信陵公子相比,不过是个白糟践粮食的造粪皮囊,好不愧死。”

    平原君一笑:

    “信陵是何等英才,休说是你,能与他相比的,天下又有几人?”

    郭开连连点头:

    “公子乃山中虎、海里龙,空前绝后第一人。

    这样的英雄豪杰大丈夫,论说应该受到天下人的仰慕,只可惜……”

    平原君略显惊讶:

    “可惜什么?”

    郭开吞吞吐吐:

    “可、可也没、没什么,不过是一些议论而已。”

    平原君有些着急:

    “你听到了什么议论?”

    “咳、咳,无非是说‘人以类聚,兽以群分’。

    以公子的声望、身份、与之往来结交的,应该都是将相王孙、有地位的上等名流,才能映显公子的高贵;

    可惜公子却被误传的虚名所迷惑,天天跟那些市井无赖,卖浆博徒之流混在一起。

    听说廉老将军几次拜访都扫兴而归,为此,武襄君、望诸君等也都很不高兴。

    虽说这是公子的个人自由,但人言可畏呀,有些话说出来可不好听呢。”

    平原君急了:

    “都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