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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自己吓自己
    凌越接到沐榕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听取年底各分公司的经营总结会议。

    他两天前就回到海城,不回碧水湾是担心沐雨落再跟他提离婚的事。

    他白天玩命的工作,晚上就住在“雷霆酒店”。可就算每天把时间排得满满,脑子里还总是想着女人跪在地上,像个罪人一样,痛哭流涕的把她的曾经全部向他坦诚。

    如果她遇人不淑、嫁错人、爱错人都是罪,那他是什么?他的双手沾了多少人的血?而这其中,还有他的亲妈和妹妹。杨笠堂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可可,倾心于可可,是自己和可可在不知是兄妹的情况下,相互喜欢。后来,知晓自己和可可是同父异母,两个人才渐渐疏远。

    可可生日宴上,兄妹俩都酩酊大醉,杨笠堂趁趁占了可可的清白。无意瞧见凌霆的亲子签定书,他震惊不已,重新调查二十年前可可跳海事件,发现杨笠堂的名字也出现在返航的乘客名单上。虽然不知他私下有没有跟可可见过面,可可到底是去日本接他回程的路上出的事,而且跳海的最后一瞬间也是在他的身边。

    所以,说到底,可可和母亲的死都是因为他。

    二十年的打拼,他见证了无数人的死亡,做事业总要伤害着些无辜的人,就算不是他动的手,很多还是因为他牵涉其中的利益而丢了性命。他只能一边继续拼搏,一边尽量弥补善后。就拿曾经背叛过的那个安保来说,他家的老房子因为在拆迁范围,凌越请的拆迁公司,在安保父亲刚签下补偿合同还没领到钱的情况下,就私自掀了他家,把安保父亲活埋了。虽然凌越赔了一大笔钱,还把小学文化的他弄进公司当了安保,他仍是心生怨恨,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死去的人他无法让他们复生。同样,沐雨落自认为肮脏的曾经,这是她的劫,她也无力改变。她选择遗忘、躲藏,而他早就知道该去承担、面对。少年时的阴影他患上了异体洁癖,而她为了报复爱情,深陷泥淖,成了心灵洁癖,极度愤怒中变得抑郁、躁狂。

    海城精神科主治医生说,沐雨落现在处于两个极端,一个阳光、勇敢、豪迈、善良,一个阴暗、自卑、暴戾、狡诈,说不定还有二次自杀的倾向。捉她回来的那晚,她的两面他都见识过,一会卑怯惶恐,一会的撒娇阴谋;一会厉目严词、暴躁发狂,一会软懦胆小、寻死觅活。搞得他精疲力竭,不知怎么做才好?

    他恨死米兰达和安娜,若不是她们,沐雨落也不会这样痛苦的把自己置换在两种还没分隔开的人格中肆意折磨。在米兰达被凌啸天教训的第二天,他把米兰达近期的行踪,匿名的告诉了苗丽丽。虽然不知道苗丽丽为什么要米兰达和安娜的出行?可他在告诉她后,还是通知凌啸天,苗丽丽有他生母的消息。

    几天的监控里看女人神色正常,许是多天没见,她又一直在问凌啸天他的消息,想她气也该消了。他本想当什么事没发生,宽慰下她惴惴不安自卑的心理,结果她一见到他就像见着鬼一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身想跑,触目她手上没戴着他誓言的婚戒,他忍不住的来气。

    睨到她没怎么动的饭菜,他让周妈把牛奶温上,以为她会跟他示弱,结果她窝在房门一步都不出来。他拉不下这个脸去哄她,听她“咚咚”地朝书房来,以为她是来服软,结果一句“不过是签个离婚协议书,有什么大不了的!”合同都不看,视他如无物的只管写。

    男人的自尊深深被沐雨落伤害到。可能她觉得他们的婚姻她无所谓,可男人决不是个拿婚姻开玩笑的人。沐雨落是什么样的女人,曾经怎么样?男人清楚得很,结婚前也考虑透彻。

    被她强吻后拿到她资料的那一秒,他就已经想过,这个女人会是终结他坐了二十五年心灵牢狱的人。跟着她的一个月,她一生所有的事都接踵而来,让他阅尽了她的前半生,知道了她病因的由来。他不在乎她将来有可能精神分裂,变得疯颠,他只想在她还能分辨是非时能让她感知到他的温暖。

    女人很聪明,知道自己的病是太重感情,过于追求完美所致,医学基本无法全愈,全靠自身调节。所以她这两年都是率性而为,心怎样觉得舒坦,她就怎样去生活,哪管年龄、身份。在阳城时,她顾忌周围都是熟识的人,只敢在家里蹦迪,三天两头一个人去山林里溜达。来到海城,没认识的人了,就开始肆无忌惮,恣意妄为。她不想受人约束,所以怼他、抵拒他,很正常。

    她有情感障碍,一直行走在钢丝边缘,稍有不慎会跌得粉身碎骨。她对她的病既清楚又深感羞辱,可她很自尊,连沐榕她都只是说她睡不着,记忆差。

    詹姆斯有个朋友是开心理诊所的,跟凌越分析过沐雨落。他的治疗很少采用药物,药物有依赖性,一旦服用终身都断不了。而沐雨落躁狂和抑郁又看不出有多明显,他提醒凌越不要让她受到刺激,这心病得多陪多听,慢慢会好转。

    他半夜悄悄回房,一脚踩到他的枕头,瞬间反应出女人在拿枕头出气。他无语她的孩子气。可这又能怎样,得顺着她的心。女人蹙着眉头,睡得不安稳,想着若是醒了,看到他在房内,两人彼此难堪,转身走时,她却喃喃呼唤他的名字。

    “凌越,我怕,你别走。”她的声音忧伤微弱,抓着他伸过来的枕头,抱着偎在了心窝。

    她在潜意识里开始依赖着他。他满心欢喜,坐到床边,低过头看她。

    沐雨落是个大迷糊,属于后知后觉,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依赖对男人意味着,她的心在向他打开。

    开会前男人看了一眼手机,沐雨落边吃早餐边偷看他下来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让他实在好笑,他挺喜欢现在这样的她,哪怕她是个病人。

    她突如其来萌萌的少女气,让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没有历尽沧桑的世故,没有尔虞我诈的防守,没有身份贵贱的高低,没有年纪几何的墨守成规,她没有隐瞒的,把好的她坏的她,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他眼前。他默默爱着什么都不是又什么都是的她,渐渐,她也在不自察的情况下把心朝向了他。他默契地配合着她的各种小心思,只要她乖乖的呆在他身边就好。

    女人对感情麻木,疑心病重,要她转过弯来,怕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代表站在投影仪前声情并茂的阐述,凌越什么都没听进去,脸上浮出柔情的笑意。

    她听周妈说他早早出门,脸色变了,牛奶都不喝直接跳去书房,狠狠踢他昨晚的床,她粘着结婚证,哭得肝肠寸断,若这不是一年一度的重要会议,他真想立马回家。他尝到爱情的甘醇,心一阵翻涌悸动,手中的笔不由“啪”地摔了下来。

    代表以为说错了话,脸倏地就变得惨白,呆立着不知道还要不要开口?男人反应过来,收摄心神,示意继续。

    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旅游、酒店的销售额都不让人满意。男人狭长的凤目危险的眯起。“雷霆”大部分钱投资到西区和凌啸天的科技公司上,阳城的公寓刚启动,帮詹姆斯和乔恩夺回公司时,‘海尼’和他联手在收购‘杨氏’,到处都需要钱。

    前天易晟和白夫人约凌越晚餐,白夫人想收购“雷霆”旅游这块,报了个不高不低的价。

    旅游他并不在行,都是杨峰在监管。杨峰也跟他说过,这两年他们的旅游公司因为导游的缘故出了些事故,效益都在走下坡。国外聘请来的两个高管,不大适应国内旅游的操作流程,辞职走了,若是再找不到合适的管理人才,旅游公司将无法抗衡别的旅行社。

    凌越不想再在旅游这一块加大投资,现在是网络经济,凌啸天的科技公司前景可观,需要资金支持。而且在跟沐雨落结婚前他已经未雨绸缪做了些准备。

    唐战的妹妹,年轻的时候就是搞旅游的。自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旅行社,嫁入白家后,白家兼并了她的旅行社,做鲜花进出口生意的同时兼搞国内外旅游,曾经还跟凌越竞标过“雅典娜”游轮的拍卖。现在跟白夫人在一起的男人,曾经跟白夫人读同一所旅游学校。两个人在学校里时就是情侣。唐家和白家为了生意,家族联姻,生生把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有情人拆散了。那男人带着唐小姐私奔,在“雅典娜”上,被唐家人抓回。唐小姐押回白家成亲,男的打断了腿,留了残疾,失踪了几年,不知怎么被唐小姐弄到白家当了司机。现在白家是白夫人当家,那司机成了白氏的董事。

    白夫人想要凌越的旅游公司,大概也是为了那个男的吧。

    做事业最怕贪多嚼不烂,“雷霆”的旅游公司已经严重拖公司后腿,凌越正头疼。时机恰好,不如给了白氏,自己也省心。

    他让杨峰把合约理出,送去白氏,没意见的话,下午签约。

    会议适时说到旅游可能要并购时,电话响了,他出去接。

    “叔,我妈给我留了语音,说了奇怪的话?可我现在打电话给她,她没接,不知道是不是到您那了?”电话里沐榕声音很焦急,快哭了。

    “什么话?”凌越一愣。这女人是一下风一下雨,今天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招?

    什么花招,他都饶有兴味的等着。他暗笑。

    不过是稍做惩罚,她就要举白旗了?

    “她说,您昨天晚上让她签了很多名,好像是把她和我的器官卖了。现在要去找您算账!叔,这到底是怎么回来?”沐榕惊恐的问。

    凌越奚落的的表情滞住,一瞬间有点哭笑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把几个小公司弄到你妈名下。她那脑子,每天都胡思乱想!”

    “吓死我了!”沐榕松了口气。

    这孩子没心眼,问清楚就把电话挂掉。留下凌越握着手机兀自发呆。

    沐雨落的思维不是正常人可以比拟的,想象力太丰富,自己吓自己!他要她器官干嘛?怎么把他想得这么恶毒?不好好整治下她,她是要一直黑化抵毁他了。

    他点开沐雨落手机的定位,吓了一跳,她就在楼下。

    杨峰从另一间办公室出来,迟疑的说:“总裁,开会的时候,周妈打过电话来,说太太哭哭啼啼的跟她说要她保重,好像不再回来样。”

    一定是在脑补他卖了她的器官,急得哭。凌越再也忍禁不住笑出声。会议室里等着继续开会的人陡然间听到凌越的笑声,全部一愣。在公司里呆了十多年的元老,从没听过凌越放肆的笑过,不知道他突然笑,是好的兆头还是不好的兆头?刚才说到旅游公司被人收购,会不会有人被裁?这种突兀的笑声让人听着心一紧缩,不寒而栗。

    沐雨落这么天真可爱,每天都能给他作出各种有趣的新花样,这日子过得真是有滋有味。凌越会也不开了,直接低笑着下楼。